文|吕仁杰
刘公岛上的一级消防长朱金良，精瘦干练，像是岛上一棵笔直的树。
他来自安徽农村，18岁入伍，告别家乡，成为一名光荣的消防战士。在他的身上，有种阳刚的血性和浸在骨子里的善良。
幼时，朱金良每晚的睡前故事，便是听爷爷讲述自己年轻时在战场上克服困难、英勇战斗的事迹。1948年，爷爷在战场上被敌方炸成重伤，双目失明。但他反复告诉小孙子朱金良，人要“不怕苦，不怕累，听党话，为国争光”。经过老人家一次次讲述，这句话仿佛闪烁在暗夜中的明珠，渐渐成了朱金良的座右铭。
岁月流转，如今朱金良已经47岁，他在消防岗位上默默奉献了近三十个春秋，经历过5000余次消防救援考验，救助群众200余人，成为名副其实的“烈火英雄”。
英雄的背后，是消防人精神一代代的传承。
上世纪90年代初，在威海的一次灭火任务中，朱金良主动请命，与战友们冲到离火点最近的地方，整整五个小时没下火线，却不慎掉进水中，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他，死亡就在眼前。班长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起，他注视了班长良久，却说不出任何有力的话语。那一刻朱金良似乎笃定了人生的价值，那就是自己这条命是战友冒险救回来的，也可以时刻准备着付出。
他告诉我，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救出一个人能拯救一个大家庭，也能给人一份伟大的希望。30年来，时光给了他黝黑的皮肤，在他眉宇间刻下深邃的皱纹。但他激情如昨，依然一丝不苟，风风火火。
刘公岛三平方公里大的地方，百分之八十七是森林。绿植覆盖面大，森林防火、游客安全加上保障岛上村民生活秩序，就成了这支队伍的主要任务。多年来，他对岛上情况了如指掌。朱金良说：“我们平时的拉练，就是巡山。尤其是小山道是巡逻的重点，要熟悉山上的每一个方位，记住每一处最近的消防栓。因为这些地方游客也能到，就可能有隐患。”说话间，面前有一排草倒下了，他指着地下的脚印告诉同事们，这附近可能有人来过，一定要注意草中有无烟头。
我无法想象，他每天背着40多斤的装备周而复始地巡山，是什么毅力让他坚持下来，并记住岛上一草一木呢？他脸上泛出一丝笑容：唯有用心而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岛上的每一棵大树、每一寸土地都生长在他的心里。
他说，作为一名合格的守岛人，必须要有良好的体能。“我们与岛外的消防站不同，面对的是山，是海，是丛林，是旺季时在岸边欢聚的游客。想要尽快到达救援现场，双腿的力量要能跑过汽车的速度。”所以，日常巡逻、体能训练占据了朱金良和战士们的大部分时间。
巡山巡海，是用腿，用眼，用心的结合。而且刘公岛上古建筑众多，丰富的文化遗产承载着历史的见证。朱金良说，古建筑防火的压力比救火更重。所以每座建筑的角角落落，哪怕一根柱子一个水龙头，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只有尽量保证安全，这些古建筑才能沿着时间的脉络传承下去。
早年间，海岛上的条件称得上艰苦。尤其是冬天，风雪严寒会把水池供水管冻裂，出勤救援回来，没有热水是常态，馒头冻得硬邦邦的像块石头。队员们常常吃不上蔬菜，若是大风停航，队员们有急事只能搭渔民的渔船回家。
既然安下心来扎根海岛，就要战天斗地积极有为。等不来靠不来，就靠自己来改善居住环境、工作条件。几年来消防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崭新的办公楼、干净的厨房和整洁的寝室，侧面的小院也被充分利用，养鸡养鸭又养鱼。四季蔬菜翠绿健康，既改善了队员们的生活，又充分利用了“闲地”。消防站真成了大家共同的“家”。
东村是岛上唯一的自然村，只有50多口人，大多是老人，多少个春节，朱金良带领战士们实行“承包到户”，哪家有困难，大家一起帮。陪老人过节，成了这支火焰蓝的“特别任务”。有一年大年三十，老季家的年夜饭只有两个冰凉的菜，队员们纷纷出手凑了八个菜，老季家的屋里传出幸福的笑声。那一刻，风雪中的刘公岛，是最温暖的岛屿。
84岁的邓奶奶说过一句话，始终牵动着朱金良的心：“我活着的时候不想麻烦你，希望走后能把我抬出去”。为此朱金良每天去看一眼老人，生怕出点问题，这也成了他工作的一部分。80岁的隋振斗突发疾病，朱金良将老人背到码头送到医院。老人出院，他又护送回岛，陪着安全到家。这一件件暖人的故事，在他看来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事”。可对岛上的老年人看来，消防队员的每一次安全护送，都是最安心的托付。朱金良说，其实自己与村子里的人已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岸边，像一盏灯塔。
从普通战斗员起步，到战斗班班长、特勤班班长、攻坚组组长，身经百战的朱金良，在消防队伍中有着“兵王”之称。到刘公岛担任消防救援站党支部书记后，他与战士们同吃同住，改善队伍风貌，几年时间不仅获得了岛上的认可，更把消防站建设成为“全省消防救援队伍先进基层党组织”“省级青年文明号”。2023年，刘公岛消防救援站又被中宣部授予第八批全国学雷锋活动示范点。
在朱金良的影响下，很多年轻的小伙儿加入到消防队伍中，他们同样以岛为家，用对家园般的热爱共同守护这片美丽的岛屿。一代代人的青春和热血，不断书写新的故事。海浪退下又涌来，一如心潮飞动着奔向梦想彼岸。前浪稍微偃伏之后，又有后浪继续前行。
(本文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济南市首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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