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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善于饮酒。看电视的时候,见皇家贵族,排排坐着,每人分了果果和肉肉,吃呀喝呀,欣赏着音乐演奏和歌舞表演,五官俱被伺候,便认为这种感觉应该很不错。可是每个人都吃得战战兢兢,说话低三下四,眼神茫然失措,完全放不开,一旦主子有生气的迹象,与会者们便随时有掉脑袋的风险,所以也就不羡慕饮酒作乐之流了。

然而,如果吃饭不喝酒,就少了太多趣味。

酒有个特点,钻心上头,让人失去平素的理智和矜持。一本正经的办公室领导,酒精下肚后也能来几段五颜六色的笑话,文静典雅的同事,脸色绯红后也会大段论述自己曲折的身世,读书写字的得道高人,杯尽之时也暴露出他日爹骂娘的动物本能,无欲无求的向上青年,一饮而尽之际也挥斥方遒,挨个评说所认识的每个人。

酒居然有这么神奇,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谈吐和行为,可以让一个人放松自己的原则和标准,可以谈成很多平时谈不成的事,可以激发一个人内心的平静和安分。于是很多人利用了这一点,比如鸿门宴,比如杯酒释兵权,比如斗酒诗百篇,比如醉打金枝,比如酒是色媒人,比如三碗不过岗,比如煮酒论英雄。

湖北很多地方有喝早酒的习惯。早上起来,喝早酒的人来到店铺,叫一碗粉或一碗面,条件好的来一份卤牛肉,一碟花生米,文静地坐在角落处,从衣服里缓缓掏出一小瓶白酒,嗞啦一响,拧开,倒进一次性杯子,不多不少,正好一杯。抿一口,试试感觉。慢慢悠悠拿出手机,放一段舞蹈视频,声音和阳光一样,亮亮的。一坐便是二十分钟,粉吃完了,酒也喝完了,抹嘴满意而去。据说这喝早酒的人,一般是上夜班的人,喝完酒,吃饱肚子,回家睡觉去了,本来是取了个安眠的效果,长此以往,离不开酒了,无酒不成饭,无酒无眠。

无论早酒还是晚上饮酒,都是睡前饮酒。喝多了,一觉过去,忘记烦恼,忘掉开心,一切归零,醒来继续奋斗。

有的人喝酒是一种享受。我有个徐姓的好朋友,他喝酒的时候,拿着酒杯,端详辨色泽,闻味识品质,触唇知年份,慢慢啜,细细品,不多不少,三两左右,满脸微红,一根烟抽起来,吞吐出去,无尽享受,仿佛这个世界最好的时刻,便是此时此刻。

有的人则是喝不得,或者过敏,或者喝了难受。闻到酒味,便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了。由此可见,观点不是最大的分歧,酒才是。

我的原生家中,没有喝酒基因。大学时候我才开始喝酒,半瓶啤酒晕倒,一瓶啤酒不省人事,后来在社会大熔炉中毒打历练,也能喝个三两白酒,然而任凭如何锻炼,对酒真是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谈恋爱遇到了三观不合的人。

有一次在张之洞路,几个好友喝酒,喝得太放松,胆子也大了,直接拿杯子吹白酒,二两白酒为一口,喝得我爬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舌头半露出,仿佛一个鬼。陈姓朋友办了个房间,四个人跌跌撞撞到酒店,爬在床头哗啦啦呕吐,地上全是恶臭。朋友说第二天酒店找他扯皮,让他加钱作为清理费。这个故事记忆深刻,被他谈笑了好多年。是青春,是回忆,也是友谊啊。

很喜欢酒桌上有人弹唱,一桌人齐声放歌的感觉。颇有那种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的喜悦感。有一次在新华路的酒楼遇到了隔壁桌在弹唱,几个大汉,赤膊上阵,浑身疙瘩肉,唱得时而铿锵,时而柔情。我们受到影响,加入唱歌队伍,整个二楼饭堂仿佛KTV现场,那感觉太爽了,没有陌生,没有拘束,没有保留,喝了个天翻地覆,唱了个信马由缰!

很多人喜欢在酒后说“心里话”,拉着你嘀嘀咕咕说半天,内容大概分几个方面,或者是平时有个事在心里不好说,现在说出来抿那恩仇,或者是不忍心好朋友做的事,平时不知道怎么开口,趁酒后劝说几句,或者是对现实和生活不满,拍桌子骂骂咧咧,脱离土地,俯瞰世界,在他眼中,不过尘埃,或者是为情所困,骂他个狗日的没良心,或者是压力太大,积累的委屈太多,平时端着,酒后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也有耍酒疯的。以前住司门口,邻居酒后经常日爹骂娘地打人,对着黄鹤楼唱国际歌,脱裤子了对着墙壁小便,抖抖拿出一根烟,对路人说你过来,看到仇人了,那不得了,抓起木棍石头就砸过去,哭起来了,撕心裂肺,嘴里喊着小丽。直到警察来了才完事。这种酒后趁机失态的人,真的是太令人厌恶了。

也许北宋的邵雍说得对:人不善饮酒,唯喜饮之多。人或善饮酒,唯喜饮之和。那些不太擅长喝酒的人,他们喜欢喝很多酒。而有些人擅长喝酒,但他们喜欢和谐地享受饮酒的过程。

昨天晚上又喝醉了。七十度的白酒加半斤大同的黄酒,喝得我直接无法走路。喝多了便偷摸哭了起来,想起了很多事,想到了母亲。

酒是王八蛋。有时候恨王八蛋,有时候又想念王八蛋。无论是不是,你说它是它就是,你说它不是它就不是。好比我们喜欢天上明月的冰清玉洁,小偷却讨厌它太亮影响偷财盗宝,可惜我们偷摸寄心明月,明月却倾洒整个世界。

很多酒瓶子挺别致,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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