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北方的冷风裹挟着零星的雪花拍打着窗户。
我站在厨房里，手中的铲子翻炒着一盘青菜，心里计划着今年终于可以回娘家过年了。
说来好笑，结婚五年，这个简单的愿望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01
记得当年相亲时，周明就是以他的体贴和顾家出名的。
他总说："结了婚，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会像对待自己爸妈一样孝敬他们。"我被他的真诚打动，觉得找到了一个明事理的好男人。
婚前我们就约定好，过年要一年一边轮流来往。
可惜，现实总是有出人意料的转折。
"小美，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丈夫周明站在厨房门口，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专注地盯着锅里的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最近为了准备年货，我每天下班后都要采购、整理、打扫，腰酸背痛的。
"爸妈说今年想来我们这过年，大哥一家也来。妈说好久没见小宝了，想得慌。"
铲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的油星子烫得我手背生疼。
我猛地转过身："周明，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吗？"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妈都说好想孙子了，再说我们这边住得宽敞……"
"打住！"我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你还记得去年是怎么答应我的吗？说好今年一定回我家过年的！当时你是怎么说的？说什么'这次我说到做到'，现在呢？"
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我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三年里上演过无数次，每次都是以我的妥协告终。
时间长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为什么总是我在退让？
结婚第一年过年，婆婆江秀芝打来电话说想热闹，说大哥周勇家的小宝刚会走路，想让全家人都看看。
当时我也觉得是件好事，毕竟新婚燕尔，多些亲人团聚也挺好。
可谁知道这一住就是半个月，而且他们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客人。
那年除夕前一天，我特意请了假，想把家里好好收拾一遍。
公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我搬东西累得满头大汗，也只是说一句："慢点干，别累着。"说完继续看他的报纸。
婆婆倒是进了厨房，但不是帮忙，而是对我的收纳方式评头论足："这个调料应该放那边""这个锅挂这里不好看"。
记得那年除夕，我从早上六点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老公打了一上午游戏后出去买烟，直到下午才回来。
婆婆江秀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时不时对我的厨艺指手画脚："小美啊，这鱼要少放点盐。"
"这虾是不是炒过头了？"
"为什么不炖个汤？"
大嫂刘芳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婆婆最会做饭了，你要多跟她学学。"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腊月二十九，我爸突然打电话说想我了，问我初七能不能回去看看。
我刚要答应，婆婆就在旁边说："初七不行啊，那天我们还没走呢，到时候谁照顾我们啊？"
我只能强忍着泪水，对着电话说："爸，今年可能回不去了。"
更让我受不了的是，他们从来不会带什么像样的礼物，最多提着两袋水果，连条围裙都不会帮我系。
大哥周勇的孩子在家里追逐打闹，把新买的米色沙发弄得满是巧克力和果汁的污渍。
每次我心疼地擦沙发，大嫂都说："孩子嘛，调皮一点很正常，你别那么计较。"
02
第二年继续如此。
那年我特意给公婆准备了精美的新年礼物，还给小宝买了一大堆玩具。
但他们来的时候，还是只带了两袋橘子。婆婆说："你看你，花那么多钱干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一家人？
我在心里苦笑，可为什么总感觉我像个外人？
第三年更是印象深刻。
我提前两个月就跟周明说好要回娘家，他也答应了。
结果腊月二十的时候，婆婆一个电话打来说想来，他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每次我提出异议，周明总是说："老婆，就当疼爱侄子嘛。再说爸妈年纪大了，想孙子也是正常的。"
"那我爸妈就不想女儿了吗？"我咬着牙说，"这三年，我一次都没能在除夕夜看到我爸妈！你知道吗？去年我妈包饺子的时候手被开水烫伤了，我连忙都没来得及回去看她！"
厨房里弥漫着青菜焦糊的味道，我关掉火，走进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
想起去年除夕夜视频电话时，妈妈红着眼圈说"没事，你好好招待公婆"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你要干什么？"周明跟了进来。
"订机票。"我面无表情地说，"初二的票，回我爸妈家。你不是说好住得宽敞吗？那你就好好招待你的爸妈和大哥一家吧。我特意给你准备了菜谱，按照上面写的做，应该不会饿着他们。"
"你，你这是在闹脾气？"周明急了，"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照顾他们？而且你知道的，我从来没下过厨。"
我冷笑一声："你不是最会照顾爸妈吗？这次机会难得，让你好好表现。再说了，有大嫂在，饿不着的。"说完，我直接下单付款。
那天晚上，周明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我身后："老婆，你别这样。要不这样，你留下来，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大不了明年咱们一定回你家。"
我收拾着行李箱，头也不抬："周明，你知道吗？你这句话在我们结婚前就说过，这三年来又说了无数遍。可结果呢？每次都是我退让，我迁就。你说，凭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去年腊月二十九，我妈突发胆结石住院，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我却连夜探病都去不了。"
周明愣住了。
"我本来要回去的，但一想到家里还有你爸妈要伺候，你大哥一家要招待，我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说的吗？她说：'小美，你别回来了，招待好公婆要紧。'然后我在电话这头哭得像个傻子！"
我抹了抹眼泪，继续说："你知道吗？从那以后，我妈每次电话里都说她很好，让我别担心。可是前几天我闺蜜回老家，偶然遇到我妈，说她明显比以前瘦了很多。周明，你说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对得起父母？"
直到我真的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时，周明还是不敢相信："老婆，别闹了，你真要走？"
"周明，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是每个退让都是美德，不是每个包容都是应该。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做个好儿媳，却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儿。今年，我必须回去，这是我欠爸妈的。"
03
到家那天，妈妈张彩霞特意熬了我最爱的鸡汤。一见到我，她就心疼地摸着我的脸："瘦了，在那边受委屈了吧？"
我扑在妈妈怀里大哭起来，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决堤。爸爸在一旁默默递过纸巾，轻声说："傻孩子，在家好好待着，想待多久待多久。"看着他们满头的白发，我心里既愧疚又心疼。
妈妈把我拉进厨房，一边准备晚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的家常。说着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小美啊，其实妈不是怪你公婆。只是心疼你太累了。结婚后你性格都变了，以前多开朗的一个人，现在电话里都不怎么说笑了。"
除夕夜，周明的电话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只回了一条信息："好好享受天伦之乐。"然后关机了。
妈妈包饺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帮着擀皮，就像小时候一样。
爸爸在厨房里忙着炒菜，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大年初一，我陪着爸妈去附近的寺庙上香。
天还没亮，妈妈就把我叫醒了，说赶早去人少。
看着爸爸细心地替妈妈整理围巾，生怕她着凉，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相濡以沫。
这样的细节，在我公婆身上从未见过。
初二，周明发来短信："老婆，厨房里的调料放在哪个柜子？我想给爸妈做顿饭。"看到这条消息，我心里竟有一丝欣慰，至少他开始学着承担了。
初三，收到大嫂发来的视频。
原来周明从来没下过厨，煮个面都能把厨房搞得一团糟。锅里的面条煮得粘稠发黑，案板上的菜七零八落。
视频里传来婆婆嫌弃的声音："这么大个人了，连饭都不会做，平时在家都是靠老婆伺候！"
我忍不住笑了，这好像是婆婆第一次认可我的付出。
视频最后，还听到公公说："以后咱们来的时候也要帮着做做家务，不能光享受。"这句话让我眼眶一热，或许这次的"出走"真的让他们有所触动。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来电显示的却不是周明，而是他最疼爱的表妹周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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