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档案：铁山水库北灌区，除担负了供应岳阳市区等地居民饮用水的重任，还灌溉岳阳县、临湘市农田共计39万余亩。有总干渠1条、分干渠3条、支渠29条，总长度约208公里。其中，北总干渠全长54.08公里，包含了共计42345米的明渠；共计4499米的17处渡槽，明渠、渡槽占北总干渠全长的86.6%; 隧洞、倒虹吸26处，共计7238米，占北总干渠全长的13.38%。
久雨初晴，空气清新。在铁山水库北总干渠建成通水30周年之际，我们来到岳阳县荣家湾街道办事处岳武村，采访了该县水电局原副局长、高级工程师龚壤山。
今年80岁的龚老，是岳阳县参与铁山供水工程建设唯一健在的高级工程师。由于数十年奋战在水利一线，业绩显赫，他在1998年被评为“全国水利系统先进个人”，记“一等功”。
农家子弟龚壤山，天赋异禀，当年从岳阳一中考入武汉水利电力学院，攻读“河川杻纽及水电站建筑专业”，毕业后进入水电部第八工程局，去贵州参加乌江渡水电站建设8年，任局长助理，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
1976年，面临铁山水库重新上马，急需技术人才。岳阳县委、县政府求贤若渴，商调龚壤山。踌躇满志的龚壤山听从家乡的召唤，毅然离开乌江渡，调回了岳阳县水电局。他被派到新建的移民安置大垸中洲垸，共干了6年，搞好了封堵溃口加修大堤、开渠修路、移民建房、建闸建桥等重要工程的设计和施工。
“西征东战”
1982年10月，龚壤山从岳阳县西南部的中洲垸，被派到靠近东部的铁山水库灌区，负责南总干渠荣湾分干施工。该分干全长20.6公里，下辖黄沙、黄秀等12条支渠，原设计稻田灌溉面积19.9万亩。龚壤山反复勘查后，把省水利设计院已出炉的设计方案优化完善。仅在数月内，他提前完成了荣湾分干及其下辖支渠的建设任务：把支渠延伸9.1公里，增加了稻田灌溉面积5000余亩，节省了施工开支10余万元。
随后，龚壤山服从组织安排，回到局里抓全县重点水利工程设计、施工。1984年3月，他担任县水电局副局长。他认为当官还不如干老本行作用大。1989年9月，他辞了“官”。龚壤山随即被见识了其才干的县政协副主席、铁山工程岳阳县分指挥长王发祥点“将”，派他驻守已开工建设的北总干渠，按照省水利设计院图纸，精心抓好施工。
铁山供水工程北总干渠，东起铁山水库的渠首隧洞，途经公田、甘田、筻口、白羊田……西至金凤水库，设计长度55公里，以城市供水为主，确保今后数百万城市居民的饮用水需求；以农田灌溉为辅，让沿途共计39万余亩的稻田，解除干旱之忧。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作为专业技术人员，龚壤山对伟人毛泽东的这句名言，理解更深刻。
龚壤山带领年轻技术员张盟苒、刘毅，携带设计图纸、万分之一比例地图和水壶、干粮，从北总干渠的渠首铁山出发“踏勘”。此时该渠仅部分渠道在开挖，少量渡槽、隧洞在修建。
因北总干渠的整条渠线，省水利设计院的设计施工图对实地无标红，多年前测量钉的竹桩，早腐烂了。龚壤山他们根据地图、设计图指引的大致方位，爬山越岭，出入荆棘，上下峭壁，每天的工作内容重复单调，辛苦危险。
龚壤山患有低血糖等疾病，发作时全身冒汗，瘫软无力。每次出去，他总要带点苹果、糖粒备用。一天，气温酷热，龚壤山要2名技术员走近路，他独自翻越高山，到制高点上目测确认，拟定的线路是否万无一失，就比他俩多走了3公里山路。他累得虚汗直淌，像刚从河里爬起来一样；忽然天旋地转要倒下，急忙拿出糖粒咀嚼咽下，补充糖分，才缓过神来。村民无不称他“霸得蛮”，同事更对龚壤山敬佩不已。
辛劳付出换来了不少成果。根据实地踏勘得到的第一手资料，龚壤山与同事们作了认真研究，及时向指挥部提出了如下措施：
一是为了确保整条渠线施工的准确无误，首先要确保测量的精准度。建议指挥部出面请省水利设计院派人重新测量，要确定线路沿途的水准点，稳妥钉桩；二是从沙河渡槽进口至洞下塅渡槽出口，这段长约1.5公里的渠线地质属红砂砾岩区，人工挖掘费力，进度太慢，建议爆破，调用铲车、推土机施工；三是将来北总干渠奔腾不息的长流水，无法直接进入岳阳城区的自来水厂，建议在总干渠最西边抵近市区之地，修建1座库容1000多万立方米、用作饮用水沉淀与调蓄的“金凤水库”，再通过管道，电力提水送达市水厂，还方便今后延伸供水，可满足大量城市居民的饮用水需求。
龚壤山娓娓道来，逻辑严密，数据精确，言之有物，更有理。时任市农委副主任、铁山灌区总指挥部副指挥长黄怡雄，专抓北总干渠工程建设，正为修建进展缓慢、缺少“金点子”而忧虑。龚壤山的建言有专业水准，操作性强，被全部采纳了。
现在看来，第一条建议，为确保整条干渠的精密施工，消灭“国标”允许值外的误差，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条，创新并改变了全市各地开挖“明渠”，采取的都是人力施工模式，施工难度降低，进度加快，又能确保质量和安全；第三条，更具有前瞻性、创造性思维：为当时确定的仅供水岳阳主城区、后来向云溪等地延伸供水，预留了充足的空间，一张蓝图绘到底，避免了大量的重复建设。
精细如“发”
除了北总干渠大面上的施工技术指导把关，龚壤山还负责了渠首的第一座渡槽——凉清渡槽的施工。该渡槽近百米长，设计为单跨折线拱承重、槽身为U型薄壳结构，过流能力为19立方米/秒。折线拱结构当年为湖南省首例。工程现场两岸山坡陡峭，因工程结构、施工场地所限，且当年市指挥部推荐的是一支民技工施工队，能力较差，施工质量难以保证。龚壤山对其严格管理，渡槽竣工验收前采取了槽身满载过水承压试验，发现簿壁槽身多处因“砼蜂窝麻面”“狗洞”等工程病患而漏水。
为确保工程日后安全运行，龚壤山采用“丙乳砂浆通槽内壁粉抹防渗”技术，责令施工单位实施。使用该新型材料，当时在国内水利工程中少有报道，但在本省仍属首例，因此才确保了凉清渡槽的建设质量过关。
那次，副指挥长黄怡雄从岳阳地委开会回来，向指挥部成员、技术员们传达了地委关于加快铁山灌区工程建设的会议精神。黄怡雄还原原本本传达了地委书记李朗秋的讲话。黄怡雄说：“长达55公里的北总干渠，总误差要严控在0.55米内，是真正的精细如发！”
随即，黄怡雄请龚壤山讲北总干渠建设的技术参数。龚壤山毫不含糊，详尽讲解：
从北总干渠的渠首铁山至渠尾金凤水库，全程55公里，地势落差只有6米。按省水利设计院重新测量后平均每2000米设立的1个水准点计算，此段距离的测量、施工误差必须控制在2毫米以内。大家要牢记的是，干渠只能严格按照计算出来的比例均匀地下降坡度。由东向西，南总干渠每5000米，均匀地下降1米；北总干渠每9000米，才均匀地下降1米。北总干渠，要比南总干渠的施工技术难度，大得多啊！
科学提升认识，认识指导行动。这为与会人员上了一堂生动而严肃的工程质量教育课受到了震撼级别的警示与启迪。
接下来，在水准点与水准点之间的具体测量过程中，大家打足了精神。龚壤山坚持走在最前面开路—— 重新“踏勘”。他跑出一段距离，站在制高点反复观测，选定最优的渠线走向，包括哪片稻田需要灌溉，渠线尽可能走高不走低，又要便于施工，节省施工费用……选定渠线，确认无误，再返回，告诉负责测量的队员后，又重复走过这段路去前方“踏勘”，如此往返穿梭，等于其他的测量队员每走1公里，他要跑3公里。
天气炎热，为防止挂伤，蛇虫叮咬，他们必须穿厚实的工作服和军用胶鞋，戴草帽和手套。山路难走，甚至无路可行，要绕开陡崖，砍除遮挡视线妨碍通行的植物。年轻技术员怕龚壤山发生意外，要求接替他打头阵搞踏勘。龚壤山不允许：“你们刚出校门，有一定的理论知识，缺乏实战经验。两个水准点之间的勘线极重要，稍有偏差，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年轻同志既为能力不足，不能替代龚壤山勘线而惭愧，又敬佩他的崇高品德、专业精神，虚心向他请教。同时，也像龚壤山那样敬业，对测量环节一丝不苟，把每个测量数据都搞精准，确保万无一失，达到了100%的准确率。
特殊“父爱”
根据工程进展需要，龚壤山带领技术员们既搞测量、钉桩、放线，还要把牢线长面广的各处工地施工质量、进度和安全关，双眼一睁，忙到熄灯；回到住地，也不停顿：把白天现场测量得到的数据，在晚上精确计算，绘图制表，其体力、脑力消耗很大。
此时已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科学决策、科学设计、科学施工成为主旋律。市县领导商量后作出了人性化安排：不搞疲劳战术，要确保大家身体安康，没有特殊情况，每人每周休1天假，去来统一坐专车。
那次，龚壤山照例休假，3个儿子放了暑假。龚壤山对老大郁松说：“你要读高三了，能否去工地帮助测量，有点报酬，只当勤工俭学，参加社会实践吧。”
郁松一听，高兴地答应。龚壤山只对他们讲工地趣闻，施工的艰辛从未说过。令龚壤山内疚的是，孩子幼小时，他长年在外忙，抱他们的时间都少，更不说陪伴孩子，辅导作业。这次，干渠水准点之间精准测量要加快。因天气太热，急需的测量辅助人员，出钱都请不到，村民都不愿干。
龚壤山的原则性强。在中洲垸建黑泥坝大桥后，用作模架的大量木材（属消耗材料，不核查的）拆下后，有人建议他拿几根杉树，打制家具，无人会追究此事。他宁可家里无碗柜，用小麻绳串起小竹杆、竹片做了简易碗架放碗筷，就把全部木材装车，亲自押运归还给了指挥部。
此次情况特殊，龚壤山不得不讲究“灵活性”。他提前向领导说了，想带长子出来“见见世面”。领导正为此焦虑，满口答应。他给了郁松的车票钱，叫其先搭班车到筻口，他与同事坐小车赶去。会合后，郁松同去了北总干渠筻口至西塘段。郁松负责扛、竖测量的长标尺。太阳火毒，热浪翻滚。他跟着爬山过岭，汗流浃背，衣破肉烂，好不容易吃了午饭，下午一点半又开始了工作。1天没干完，郁松就打“退堂鼓”。
龚壤山因势利导：“你才搞了多久呀？爸爸天天都是这样干的哩。你带着弟弟们，每年都帮姑妈栽田收稻，能吃苦，很不错！”
老爸的鼓励，郁松有了劲头。他这才明白长期在外的爸爸，工作要面临着怎样的艰辛、危险与挑战。他咬看牙硬挺，居然连续干满了20天，从指挥部领了400元的报酬，兴奋极了。郁松这个白净的小伙子晒黑了，体格更加强健。
接着，龚壤山带二儿子欧云“长见识”。哪知，14岁的欧云刚到工地，差点出大事！那天来到干渠途经的兰桥水库。龚壤山的外甥住在这里，外甥孙只2岁，呀呀学语，很可爱。欧云就抱着他去水库边玩，不慎跌跤，小孩掉进水库，欧云立即抓住他拉上岸。龚壤山被吓得变了脸色。
身教重于言教，品格影响后人。龚壤山的3个儿子，现在都是单位骨干，多次被评先评优；媳妇、孙辈们均有出息。这是后话了。
渠水铭记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间，龚壤山从1989年进驻北总干渠，到1995年8月，又干了6个年头。
这6年，他既负责了31.3公里（临湘境内的23.7公里总干渠由临湘负责）长的总干渠施工，还负责建好了岳阳县境内的熊市分干渠。该工程曾由省水利设计院做过初步设计，但无施工设计。龚壤山接手时，仅知道一点渠道“布置”及走向。
为了尽快开展工作，他带领指挥部测量队伍，住在农民家，吃在工地上。凭一张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形图，战酷暑，斗严寒，按图上的山形走势，历经两月余，优质高效完成工程范围内全部渠道、隧道、涵闸等数百处水工建筑物的实地测量及施工设计。1991年开始建设熊市分干渠，从北总干渠10.4公里处分水，全长12公里，配套支渠5条约39公里，共计灌溉甘田、筻口5万余亩稻田。
在北总干渠工作的这几年，龚壤山学的专业理论紧贴实战，业务水平提升迅速。1992年8月，他通过考试，如愿拿到了水工建筑“高级工程师证”。
很少有人知道，龚壤山在修建北总干渠期间，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一次，他与指挥部领导坐工具车去察看工程进度。因雾大，能见度低，一辆东风卡车占道驶来，与该车相撞。幸亏两车的速度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龚壤山从车里爬出来，右脚被撞剧痛。
1994年8月的某天，龚壤山与同事全线查看北总干渠，为正式通水作最后检查。当时通讯落后没有手机，无法联系临湘方面，在穿越临湘境内的尖山隧洞时摸黑走。离对面洞口不远时，“轰隆”一声巨响，气浪扑面而来，他跌倒在泥水里。大家都吓懵了。原来，是临湘那边的人在洞口施工扫尾放炮。真惊险，倘若还迟一点响炮，他们又走到了爆破点，岂不炸得粉身碎骨？
1994年8月21日9时30分，铁山灌区北总干渠的渠首闸门启动。龚壤山与沿渠线数百人严密巡护。铁山清泉经过46.4公里的北总干渠和3.389公里的梅溪引水渠，进入了金凤水库。再逐渐加大流量，直至最大的流量负荷，整条干渠也安然无恙。至此，铁山水库北总干渠主体工程，宣告完成，岳阳市区人民终于开始饮用了日思夜盼、清澈甘甜的铁山水！
30年后的今天，我们站在北总干渠上，望见两岸青翠，干渠蜿蜒，无穷无近；流水潺潺，昼夜奔腾，似在吟唱，亦像朗诵，讲述着曾为建好北总干渠（包括分干渠）而呕心沥血、日夜劳碌的公仆故事……（任福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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