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继父继兄的相识是从我十二岁的时候开始的,我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也没办法拉扯我长大,所以给父亲守了三年寡之后就选择了再婚,而继父与继兄也就是从这时候进入到我的生活中的。
那时候年龄也不小了,还是很难自然的去接受继父与继兄的存在,依稀记得当时母亲要把我带到继父家里生活的时候我是一点都不乐意,宁愿跟着爷爷奶奶住在破旧的老屋里也不肯走。
最后他们也实在没办法了,才让我慢慢的去接受,在上了初二的时候才搬了过去,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尽管母亲给我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可我却依旧感觉十分的不自在。
继父是个比较爽朗的人,脸上一直都会挂着笑容,尤其是看到我的时候总会笑着跟我聊天,我学习不好,他就笑着说男人有把子力气就行,将来干什么都不会饿着,我沉默不语的时候,他就给我几块钱,然后让继兄带着我去他们村里的小卖铺买零食。
他不在乎我对他的称呼,甚至还在饭桌上明确表示过:
“你就叫我老郑就行了,咱们以后就是仨兄弟,谁也别太介意。”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说,继兄平日里就称呼他为老郑,而我后来也渐渐受到了影响,融入了他们的关系中。
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回想起那几年我们仨一块骑自行车,一块去河里抓鱼,到了冬天继父还带着我们去滑雪的事情,我真的挺满足的,我在亲生父亲那里没有得到的父爱,在继父那里稍稍得到了满足。
而我的母亲也和继父的相处很好,她那几年都吃胖了些,脸上的愁容也少了,除了每次带我回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会哭一哭,流些泪,其他时候很少因为生活上面的事情而难过。
印象特别深的一次是清明,我跟母亲回去给我父亲上坟,爷爷奶奶在屋里做了一顿好吃的给我,母亲在给父亲烧纸的时候还没有流眼泪,可是一进门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就哭了,连连说着对不起爷爷奶奶的话,可奶奶却叹息着说:
“这些事情过去了,你跟小伟过得好就行了。”
母亲就这么满含泪水的吃完了饭,回去的路上我们俩心情都很沉重,母亲眼中的泪水一直都没有擦干。
可结果回到继父家里的时候继父仅仅拿了一束花就让母亲笑得很开心,继父装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说:
“我跟小华去给她妈上坟,一路上就看到路边的花挺好看的,我俩就准备了一些,你看看多漂亮。”
母亲头顶的阴霾一下就消散了,转头便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
我当时无法理解母亲的这种变化,甚至觉得母亲这种前脚流泪,后脚开心的样子是对我父亲的一种背叛,为此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理过她,或许她也知道我的情绪变化,但是却没有主动的跟我说起过这些事情,只有继父趁着带我出去的时候聊到了一些这种事情。
他的话很简单,就是告诉我:
“你母亲也是个苦命人,你以为养活你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容易呢?吃喝拉撒,还要读书上大学,毕业了还要找工作,娶媳妇,你说你母亲一个人怎么承担的起来。”
“你也不用对你母亲有意见,更别对我有不满,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好好的过日子,让你母亲开心点,让你将来也稳定些。”
这话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继父就是这么意中人,乐观,爽朗,而且心思还细,总能够察觉出家里人的不对劲,然后通过他的一些玩笑或者是行为让大家开心,他没有别的愿望,就是希望家里过得稳定,开心。
而他的这种乐观也传给了继兄。
我与继兄之间的关系一开始还是挺紧张的,因为他只比我大了两岁,我俩就是同龄人,况且突然要叫一个陌生人哥哥,我是有一些不适的,但继兄却丝毫不在意,一口一个老弟的叫着,甚至对我母亲的称呼也是大大方方的叫妈,叫继父就叫老郑。
所以我母亲对继兄也很不错,基本上就是把我与继兄的位置放在一起,有时候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记提醒我给继兄留一份。
但这样稳定的生活却随着我们逐渐长大了之后发生了一些意外,或者说是一些愤恨。
继兄高中之后没有考大学,他一直都有一个当兵的梦想,从高中混到毕业之后马上就参加了征兵体检,并且拿到了入伍的资格,别人走的时候心情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一些的牵挂与不舍,但继兄走得时候却是轰轰烈烈的离开的,笑着说:
“老郑,我可是替你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就好好等着将来跟我享福吧。”
“老弟,你就好好读书,咱家一文一武,将来不得让老两口吃香的喝辣的。”
“妈,你好好的,等我回来了孝敬你。”
一人一个告别词,仿佛他已经打了胜仗那么的开心。
我也为此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
继兄当兵走了之后家里也冷清了一些,虽说和以前的日子并无差异,但总归来说少了一张嘴,也少了一些热闹,我也是个书呆子,想着学习上大学,跟他们也没太多的话说,那几年过得只能说一般。
终于到了高考,我失利了,没有考上大学,继父安慰我说去当兵也好,去读个大专也行,再不济就复习一年,总归有个让我满意的去处,可母亲却十分的失望,她觉得我平常都在好好的读书,结果却不尽人意,骂我把时间都浪费了,骂我假努力。
我心里有怨言,第一次声音那么大的与母亲发生了争吵,转头就离开了,是继父来找到的我,他带着我去了饭店,喝了酒,聊了很多,还建议我复读一年,不要有什么负担。
我答应了,最后是他把我背回去的,酒醒之后依旧心里有些担心,怕母亲失望,怕母亲难过。
好在第二年的高考结束后我考上了大学,那一刻我第一时间是给继父分享的,母亲喜极而泣,继父带着我们一块下了馆子,带着我去了电玩城玩了一下午,一路上见到熟人就介绍:
“这是我儿子,考上大学了。”
我没反驳什么,大概我心里早就认可了他作为父亲的位置。
再后来我在大学学习,期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去,但每次回去都能够感受到家里的那份关心。
等到我毕业之后顺利参加的工作,进入了国企上班,日子一天天好过了起来,而此时的继兄也从部队退伍回来了,分配在了县城的一个水利局工作,但他的脾气性格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的大大咧咧,也不像之前那么的随性了,可能我们都长大了,很难再像从前那么玩闹了。
我俩唯一一次喝酒还是在他的婚礼前一天,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但大部分还是这些年各自的经历,有喜有忧,有好有坏。
我们俩的结婚其实基本上没让父母掏钱,他结婚的时候有退伍费,也够结婚用了,而我结婚的时候也是自己工作攒了一些钱,还是挺让我母亲跟继父省心的。
可谁也没想到后来因为带娃的事情让我们与他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继兄比我早结婚,但是生孩子却是跟我相差无几的,他是年初有的孩子,而我则是年末有的孩子,此时就需要我母亲来帮助照顾了。
起初母亲是在家里帮助继兄的,然而在我有了孩子后转头就来到了我家里,当时我也没太在意这些,就留着母亲在家里一直生活着,直到继父来我家里看望我孩子的时候才跟母亲偷偷聊起了这件事情。
继父是想要让母亲回去帮助一段时间的,并且还说请人照顾太花钱了,继兄买了房子,手头也没什么钱了。
可母亲很纠结,一边是我,一边是继兄,两头很难顾全大局,为此便跟继父生了气,继父也很无奈,走得时候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
继父走了之后我才敢跟母亲说起这事儿,其实也是劝母亲回去帮助继兄,我这边有岳父母可以帮忙。
母亲为难了好久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我是真心觉得她可以回去帮忙,我也觉得我这边能够应付的过来,可偏偏就是这时候出现了意外。
母亲回去家里帮助继兄带娃的那段时间里因为一场车祸离世了,而且就是在继兄的家门口出事的。
我当时愤怒极了,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继父的身上,怪继父来家里找我母亲回去,怪继父没有好好的照顾我母亲,最终导致了这种局面发生。
本身这知识一场意外,只是我没办法接受这种现实,才把气撒在了继父的身上,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母亲离开之后我与继父继兄之间也因为这事儿闹得不太好看,后来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回去看望过他们,只是偶尔会接到继父的电话,没有怨恨,但也不像之前那么的亲了。
就这么过了两三年,直到今年的时候继父生了一场大病,是继兄跟我说的,我给继父打电话寒暄的时候是继兄接起来的,他说继父得了胃癌,在医院治疗。
我听闻心一下就紧张了起来,马上就准备回去看望继父,尽管继兄一再的说明让我不要回去,等做手术的时候再回来,可我却觉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及时的回去,怎么说他也照顾了我那么多年,不管如何我都应该回去。
就这样我回到了县城,直接去了继兄发给我的医院,推开了病房,见到了继父。
躺在床上的他十分的消瘦,我一时间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见他睁着眼睛,我也是赶忙上前打招呼了,笑着说:
“老郑,你咋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感觉咋样?哪里不舒服?”
我进门前也向继兄简单的了解了病情,但还是问了问他。
继父努力的挤出一点笑,支支吾吾的说:
“没啥大事,你咋回来了。”
我说:
“你都住院了我能不回来看你么,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听医生的。”
随后我们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感觉他有些困了,我才让他睡了,我便小心的出门了。
本想要去找继兄聊一聊继父的事情了,可却看到他在楼道里打电话,我没有喊他,走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他说:
“老李,我就借个三五万,回头慢慢还你,你还怕我还不了么,主要是我手头的钱也不够用了,家里出了这事儿我也没办法。”
随后继兄又说:
“行行行,我等你消息,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点了根烟,看样子还打算联系人。
我见状没有上前,而是转头离开了,假装没看见他,便去了厕所。
出来的时候他大概也打完电话了,我才跟他打了招呼,问了问他有没有什么难处,问了问他准备怎么照顾继父。
他笑了笑也是说:
“这也没啥,就是这两三月忙点,回头做完手术恢复好点了就能接回家了,到时候就容易点了。”
我问他缺不缺钱,他却表示还行,并未张口问我借钱,我也没有拆穿他,更没有把刚刚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拿出了来时准备的五千块钱,不算多,因为当时也没想到他这么的缺钱。
我们推让了好久他才收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回到家里之后也跟我媳妇商量了一下,拿出五万块钱的存款,转给了继兄,并没有要求他还,只是让他先拿着给继父治病。
继兄收到转账的时候一直都说着不要,但在我的坚持下他还是收了,因为这时候的他真的很需要帮助,却也碍于之前我母亲的事情不愿朝我张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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