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龄烙印在人们心里,最挥之不去的形象是她穿着旗袍的身影,大方、优雅,浑身散发着一种沉静、从容的美。
斯诺曾经这样描述宋庆龄的气质:“她身穿色调柔和剪裁合体的旗袍,打扮得很是整洁,乌黑发亮的头发往后梳,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秀美的脸庞宛如浮雕像。”
但其实,在少女时代,宋庆龄更喜欢西式服装。西式服装样式时髦,衬得人更活泼、灵巧,穿上后行动也更加方便。
1913年,时年20岁的宋庆龄结束美国留学,回到国内。这一年,她在给好友的信里写道:“请来信告诉我所有的事,比如最新服饰、帽子的样子等等。尽管新式的中式服装很具魅力,但我还是准备穿欧式的。”
从这里可以看出,那时候的宋庆龄对西式服装的喜爱,胜过中式服装。
从9岁进入教会学校,正式开启学生生涯,到20岁大学毕业,在长达11年、欢乐充实的学生岁月里,宋庆龄的穿着都是以西式服装为主。9岁,也是她开始有了自我意识,可以自己做主每天穿什么的历史起点。
而在大学毕业到1915年结婚前的两年里,宋庆龄穿得最多的也是样式各异的西式裙。1914年,宋庆龄和母亲倪桂珍、大姐宋霭龄拍了一张合影,当时她穿得就是西式裙。
结婚后,宋庆龄的穿衣风格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华丽变得朴素,从活泼变得庄重。
廖梦醒的女儿李湄回忆了宋庆龄和孙中山刚结婚没多久发生的一件事,她说:“宋庆龄是一个从美国回来的年轻女子,习惯于打扮得漂漂亮亮。我外婆(何香凝)生活仅靠娘家接济,穿戴比较朴素,两人在一起反差很大。一次孙中山指着我外婆对宋庆龄说:‘你看巴桑多么朴素,你应该以她为榜样。’宋庆龄温顺地点头微笑。”
从李湄的回忆可以知晓,正是因为孙中山的这番话,宋庆龄改变了自己的穿衣风格。在成为家喻户晓的孙夫人后,她心里非常清楚,她的一举一动要更谨慎,穿着要更稳重,才能和她的身份相称。
1917年,孙中山独自一个人南下广州,到那里开辟革命新路。这年夏天,宋庆龄的弟弟宋子文、妹妹宋美龄回国了,在一家人团聚的喜悦气氛里,宋家人一起拍了一张全家福,这张照片后来成为宋氏家族在20世纪留下的最有名的一张合影。
在这张照片里,宋庆龄身穿白色裙子,脖子上戴了一条十分别致的项链。
这一时期,宋庆龄见到多年不见的妹妹宋美龄心里欣喜万分,热衷于打扮这个唯一的妹妹,经常和宋霭龄一起给她的穿着提意见,给她买漂亮的裙子。
回国后的宋美龄在给好友的信里写道:“回到家后我似乎一直在买衣服。你知道的,在大学最后两年里,我对衣服的喜爱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所以,听见我的姐姐们说:‘噢,我们在某某地方看到一件漂亮的裙子,你一定会喜欢的。’这让我很不舒服,她们乐于打扮我,因为我最小又没有结婚。”
可见,年轻时候的宋庆龄和普通女性一样,喜欢和姐姐、妹妹坐下来谈天说地,聊一些女性之间穿衣打扮的话题。
然而,这段温馨的家庭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多久,宋庆龄就告别家人,登上了南下的船只,奔赴广州,陪伴在孙中山左右。后来,她再也没有穿过她在全家福中穿得那类洁白的、年轻女孩穿的裙子。
从当时留下的照片上来看,宋庆龄在广州时期穿得非常朴素。
只有1924年冬天陪同孙中山从广州北上天津时,为了抵抗北方的寒冷,她少有的穿了一件比较华贵的衣服。
而且很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庆龄越来越喜欢中式服装,她温柔、沉静的气质,也更能穿出旗袍的风韵。
1925年,孙中山去世。在孙中山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宋庆龄多穿深色系的衣服,尤其是黑色,衣服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深处无法言喻的伤痛。
她在给好友的信里写道:“我有个请求,你能否为我在美国定制些名片,要在最好的店里订货,名片均用黑版。按照中国的传统,在近三年内,我只能用这种名片。”
哪怕是名片的颜色都要这么留心,更何况是衣服呢。
此后的几年里,宋庆龄的穿着朴素灰暗,一方面是追悼死去的丈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孙中山的遗孀,她觉得这样的穿着才是最合时宜的。
1929年,孙中山的遗体转移至南京中山陵安葬,史称“奉安大典”。大典结束后,宋庆龄和姐姐宋霭龄、妹妹宋美龄拍了一张合影。
朴素的黑色孝服和明艳的白色旗袍形成强烈的对照,给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冲击,似乎也预示着宋氏三姐妹日后命运的大差异。
20世纪20年代末,宋庆龄旅居欧洲。也许是离开了伤心的环境,心情舒展了许多,在欧洲的日子里,宋庆龄穿了许多时尚的衣服,搭配一顶钟形帽,给人一种优雅、现代的感觉。
1931年,宋母倪桂珍去世,宋庆龄从欧洲回国奔丧。
从那以后,宋庆龄开始穿旗袍,旗袍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服装符号。她穿一身合身的旗袍,古典温婉的样子,在中国人民心中留下了一道不灭的印记。
有人曾这样说:“孙中山夫人宋庆龄是我在全世界认识的人中最温柔最高雅的。她身材纤细,穿着洁净的旗袍,善良而且端庄。”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宋庆龄密切关注着国家的生死存亡,关注着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亿万同胞,她的日子过得更加节省,穿着也变得更加简单。
当时,宋庆龄经常是几件旗袍轮换着穿,她的衣服数量比从前少了许多。
1942年底,宋美龄访问美国。
宋庆龄看到新闻后,在给朋友的信里写道:“美龄看起来是这样阔绰高贵,举止又是那样的像最时髦的名流……”
看到新闻报道上的宋美龄身上穿着时髦昂贵的衣服,代表亿万被战争蹂躏的同胞在全世界面前慷慨陈词,宋庆龄不禁发出无奈的感叹。
有一位外国记者回忆:“我记得有一天晚上,她(宋庆龄)在拍死了一只脚踩上的蚊子之后笑着说:‘你看,我没有穿长袜,这是违反新生活运动规定的。但我买不起长袜,我也不会像我妹妹——那位女皇那样到美国去买尼龙袜。”
这一时期,宋庆龄对妹妹的奢华、铺张的生活感到深深的不满。
1949年10月,开国大典举行,宋庆龄穿着她钟爱的旗袍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走进新时代、新时期,旗袍已经不太流行了。
1951年10月,宋庆龄在给好友王安娜的信中写道:“有很多德国代表在场,一些年轻的妇女都穿着拖地的长裙。我们这儿的警卫员都认为她们很浪费,浪费了不少上等丝绸和布料。我竭力向他们解释说,时尚和服饰在人们的生活中是很重要的。有一天,我国妇女也会脱下现在的制服,穿上更为女性化的服装。”
这时候的宋庆龄,对新时期的服装充满了期待。
但代表国家出国访问时,宋庆龄仍然穿着旗袍,这是她对于旗袍文化的坚持,旗袍让她在异国的外交场合,绽放了中国旗袍之美。
有人说:“每当出现在公众场合特别是代表国家出访时,宋庆龄的举止和服饰都是无可挑剔的,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
不管是在辉煌的岁月里,还是黯淡的岁月里,宋庆龄都按着自己的审美选择衣服。
1975年,她在给邓光殷的信里写道:“我喜欢蓝色、白色或是浅紫色的泡泡纱。你和你的朋友们14号来喝茶的时候,我穿的是淡蓝色的上衣。请告诉李夫人其实我喜欢烟灰、棕色或粟色,当然深紫色或紫色也喜欢。我还非常喜欢卡欣穿的栗棕色的料子——但是不喜欢那天晚上那两个老太太穿的花上衣。我喜欢花,但必须是跟料子一个颜色的。像我这样的老太太适合简单的东西。”
后来直到离开人世,宋庆龄一直保持着低调的穿着,她在穿着打扮上从来没有出过错。
1978年,宋庆龄在给表侄女牛恩美的信中说:“我不能穿你母亲和恩德送我的漂亮蕾丝和尼龙衬衫,所以不得不送给我监护的人了(隋永清),以后请别再送我任何的东西了。现在我能穿的料子很少,而且在我这个位置上,我不能穿任何考究的衣服。我相信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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