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二战进入到第三个年头。为了彻底摧毁英国在地中海上的重要基地马耳他岛，当年3月，德意轴心国军队精心策划了一次空袭行动，82架轰炸机在96架战斗机的护航下，趁着夜色从意大利起飞，直扑马耳他岛。然而，让德意军队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连马耳他岛的影子还没看见，就遭到了英军战斗机群的拦截。经过一番激战，虽然英军战机被击退，但德意军却被击落轰炸机27架，重伤22架，空袭被迫取消。德军在分析此次空袭失败的原因时，将英军的胜利归结为雷达的功劳。可是，之前德军已经对马耳他岛发动过上百次空袭，岛上英军的雷达不是早就被摧毁了吗？
无独有偶，不久之后，英军战机几乎在同一时刻截击在地中海上5个不同航线中航行的轴心国船队，严重破坏了轴心国对北非军团的补给。可是，当时地中海大雾弥漫，轴心国船队又全部保持着无线电静默，英国人又是如何摸到船队动态的呢？
其实，这一切正是盟军所掌握的秘密武器——“超级机密”的杰作。通过它，同盟国破解了大多数德军密电码所发出的指令。“超级机密”堪称二战中最大的秘密，直到战争结束后半个世纪，英国才陆续公开了相关资料。
神奇的“艾尼格马”
上世纪30年代，战争的阴云笼罩了欧洲。为了能够破解英国最大假想敌——德国的军事密码通讯，在未来的战争中掌握主动，大名鼎鼎的英国军情六处（即电影007系列中007所隶属的情报机构）副处长孟席斯上校成立了专门小组来从事此项工作。这个工作难度极大，因为据英国所掌握的资料表明，德军使用的密电码并不是传统的、由人工生成的那种密电码，而是完全由机器生成。德军用以生成密码的机器，名叫“艾尼格马”密码机。它的原型机是一个叫科赫的荷兰人在1919年发明的，后来德军在选定下一代军用密电码时，看中了它的性能，于是便用大价钱买下其专利，并经过改良升级、进一步提升了加密性后，于1928年列裝部队，取名“艾尼格马”，也就是德语“谜”的意思。
这种密码机看上去很像一台老式的打字机，但是它的工作原理却远比打字机复杂。为了方便大家理解，这里只做简单描述：当操作者摁下键盘上的一个字母，比如M时，电流便会顺着复杂不可知的线路，经过机器上的转子，而后撞击反射器，反射电流再经过转子，而后顺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线路触动机器上的一个小灯泡。每个小灯泡都会对应一个字母，当小灯泡亮起后，操作者便可以记录下其所对应的字母，比如F。这样，原来的命令M，最后作为密电码发出时，就变成了F，两者没有丝毫关联。由于机器上的4个转子是相对独立的，每次摁动按键后工作的转子数都会不同，其转动路径也完全随机，故而4个转子可以产生多达45.6万种线路变换方式。所以，当你输入一个指令后，根本无法预测到其密码究竟会生成什么。而在接收密码时，只需要将机器的转子和插头由“发送”档调到“接收”档，而后输入一遍接收到的密码，密码生成过程就会颠倒重来一遍，最终呈现出原来的指令。
“艾尼格马”可谓是一部划时代的密码机，德军情报部门曾估计，以英法两国的最高水平，要破解一条“艾尼格马”发出的密码，起码需要四到五天时间，而那时这条密码早已没有任何价值了；即便机器被对方缴获也无需担心，因为你无法掌握转子那变幻无穷的运作模式，所以也就无法对其进行复制。此外，“艾尼格马”坚固耐用、易于携带，便于在战场环境下使用，所以一经推出便大受德军欢迎。
遭遇重挫
正当孟席斯上校的团队为破译德军密码绞尽脑汁之时，英国驻华沙使馆的特工传来一则消息：一位不愿意透露自己姓名的波兰犹太人X称，自己曾受聘于柏林的一家工厂，负责加工“艾尼格马”机器的转子。后来德国排犹，他遭到解雇，并被驱逐出德国。X表示，如果英国能够给他一万英镑的报酬，并给他及其亲属提供在英国的永久居住权，他愿意为英国复制出“艾尼格马”的转子及其工作运行图。面对这个巨大的“馅饼”，孟席斯上校可谓疑虑重重：一万英镑在当时是一笔天文数字，要知道那时一个德军少将的月薪还只有460马克（当然德军的各种补贴很高，尤其是在战时），相当于50多英镑。一万英镑就是一个德军少将200个月的薪水！这个犹太人值不值得英国支出这笔巨款？另外，如何接应X来到英国也是个大难题。万一费尽力气把他请来，结果这家伙却是德国特工，把英国引入歧途怎么办？
几经思考，孟席斯上校最终决定，先派人接触一下X。1938年6月，两名英国专家来到华沙，专程对X进行了全方位考察。两个月的考察表明，X的话是可信的。于是，英国立即动用各种手段，将X秘密转移到了法国，并在那里协助英法专家复制出了一部完整的“艾尼格马”密码机。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半年后，德军升级了机器，为新的“艾尼格马”加装了一组插头，通过改变插头的连接方式使密码生成更为复杂，这部历尽千辛万苦造出来的复制品，瞬间过时了！
柳暗花明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1939年夏，波兰邀请英法派出军事专家来华沙会晤。期间，波兰人在私下里透露，他们愿意为破解德军密码帮一帮忙。原来，早在1937年，波兰就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德国侵略扩张的牺牲品，所以便集中了国内最为顶尖的专家彻夜研究破解德军密码的办法。经过无数次失败之后，他们终于有所突破，大致摸清了“艾尼格马”转子的运作方式。进入到1939年，战争迫在眉睫，波兰担心在德军入侵前无法完成破解工作，于是便主动请来英法帮忙，算是为遏制德国的扩张贡献一份力量。
听到这个消息，英国马上派出了以孟席斯上校为首的三名密码精英，连同两名法国专家一起，加入到波兰人的工作中来。波兰人把他们带进一间密室，在完全锁闭门窗后，打开了密室的灯。只见摆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部不太完全的新版“艾尼格马”复制品。除此之外，机器旁边，还有6台波兰人称之为“博姆”的机器。使用“艾尼格马”复制品生成密码并发送后，接收到密码信号的6台“博姆”机器便开始轰轰隆隆地运作起来。两小时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连接“博姆”的打印机上，出现了破译之后密码的内容！
波兰方面表示，由于新版“艾尼格马”过于复杂，“博姆”机器不能完全破解密码，但它能分析密码生成时转子的运作方式，从而对密码进行反向梳理，提供出几个可能的答案，由操作员按照经验进行排列组合后，再交由决策者判定。对于简单的密码，6台“博姆”两小时就能够确定其大致内容；但如果密码较长，或破解难度较大，则至少需要60部“博姆”工作10小时，这对于波兰来说显然力不从心。所以，波兰请求英法能够在德国动手之前取得进一步突破。英法马上动用一切手段，将波兰版的“艾尼格马”复制品和“博姆”制作图纸运到了法国。但不久后，由于法国遭德军进攻，这些珍贵的样品又几经辗转，最终来到英国“安家落户”。
万能机器
经过夜以继日的辛劳，1940年春，英国版“博姆”——“万能机器”终于诞生了！为满足破解要求，万能机器体积异常巨大，其底部宽2.4米，高近3米，破解时需要数台一起工作，有点像后来的第一台电子计算机“埃尼阿克”。但是，它并不能进行计算，只能分析数据，毕竟当时还没有计算机那样的技术出现。
虽然有了万能机器，但德军密码对英国来说并非是透明的。因为万能机器和“博姆”一样，并不能完全破解密码，它只能针对“艾尼格马”转子的运行方式，结合对接收的密电码进行分析，推断出可能的原指令。对于有些复杂的密电码，破解员甚至需要进行高达3×1018次排列组合，而后再经过梳理，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另外，破解员的工作经验和能力也会对破译工作产生很大的影响。由于局势紧迫，英国一时间找不出足够的破解员。不少人都是赶鸭子上架临时充工，故而其破解电文质量也是参差不齐，让决策者很是头疼。
不过，事情毕竟在向好的方面发展。随着万能机器逐渐成熟、破解员的工作经验逐步积累，英国对德军密电码的破译率也在稳步上升。鉴于此，英国专门在布莱奇雷庄园成立了破译站，全权负责德军密电码的破译工作。
大显神威
1940年5月，布莱奇雷庄园终于成功破译出一则完整的德军密码，内容是一份德军空军人员调动名单和驻丹麦部队的补给品分配情况。尽管这对于战局没什么价值，但其意义却非同寻常。很快，这一工作得到了英国战时内阁的肯定，他们将由布莱奇雷庄园发出的情报称为“超级机密”，并确定为战时英国最高机密。战时内阁还下达了死命令：除去破译站工作人员外，只有英国政府首脑（首相）、战时内阁相关负责人和最上层的情报官员才能进入布莱奇雷庄园。至于其他人，无论职务高低，一律“谢绝入内”。
据不完全统计，从1943年到1945年，由布莱奇雷庄园发出的“超级机密”多达8.4万条，脱密率超过六成。“超级机密”成为二战中盟军最为重要的情报来源，为反法西斯阵营取得最终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从现有资料看，阿拉曼战役、摧毁轴心国地中海运输线、库尔斯克战役、马耳他保卫战、诺曼底登陆、西西里岛登陆，以及解放巴黎等一系列战役中，“超级机密”均发挥了重要作用。
为确保“超级机密”的安全，英国对它的分发范围作了严格限制，所有这方面情报仅限秘密情报局局长、海军情报处处长、空军情报局局长和空军参谋部情报处处长等少数几人知道，从不直接下发集团军司令部以下级别单位。即便是知晓“超级机密”的人，其所了解到的情报来源也只是可靠内线提供、德国叛徒供述、地下组织传递等。此外，凡是有关德军舰艇和装甲部队活动的情况，在对其进行攻击前，必须事先进行空中侦察，还务必要让德军防空雷达捕捉到英军侦察机，从而使德军相信空中侦察才是英军的情报来源。
为保护“超级机密”，英国付出了相当的代价。1940年11月，布莱奇雷庄园破译了一则密电码，内容为德军将在60小时内，出动500架轰炸机空袭英国重要工业城市考文垂，行动代号为“月光鸣奏曲”。当时，英国至少有两天的时间来疏散考文垂军民，并对重要机器设备和原材料进行搬迁。然而，一旦德军知晓考文垂在空袭之前采取了减损措施，一定会想到密码可能泄密。当时，“超级机密”诞生还不到半年，英国战时内阁实在不想就这样断送一个“杀手锏”级别的秘密武器。最后，首相丘吉尔只能忍痛下令不向考文垂发出警报，从而不惜牺牲城中30万百姓的性命来确保“超级机密”的万无一失。遇到这样毅然决然壮士断腕的国家，法西斯又怎能不败呢？
作者：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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