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在西安服役8年的我退伍了,其实当时部队领导多次挽留我,但因为提干出了点问题,我也有点负气的味道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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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在湖南中部的益阳,在外地人眼里这可是鱼米之乡,也紧挨着省城长沙。但我的家乡却在大山深处,我当兵那几年回家探亲时,竟然还有年长的乡亲没有见过汽车,还会拉着我问长问短。

尽管退伍时部队给了一笔钱,回到家后,父母反而很满足,在他们眼里,这笔钱足可以用来修缮一下房子,然后还可以娶一门亲成个家,人生不就是如此吗?

可我退伍前也做到了指导员,在部队也学会了开车,尤其是在无线电通信方面,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却硬是凭着高中文化水平啃了下来,在部队算得上一个“行家”。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我,怎么会安心在大山深处庸碌终老呢?

当时,我们老家虽然还是贫困,却也看到了一些逐渐解冻的趋势,因为大部分年轻人都开始出门打工了,留在家里的基本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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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也就决定,稍微休息几天就要去广东打工。那时候心里也挺有信心的:以我的见识和本事,混口饭吃还是很轻松的吧。

正在我摩拳擦掌准备去广东大干一场的时候,又来了“东风”,我的发小阿军从广东回来了。自从我当兵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因为他早在90年前后就去了广东,算是我们村里第一个打工人。

阿军到家就听说我退伍回来了,丢下袋子就跑来我家问长问短了。那时候我反倒对他很佩服,几年不见,其貌不扬的阿军竟然西装革履,手里还拿着一个打手机——虽然我们山冲里没有信号,他拿在手里完全就是摆设。

在和阿军的交谈里发现,这家伙在广东应该混得不错,开口闭口就是我们公司,还说自己这次回家的路费都是公司报销的。

得知我也准备去广东打工,阿军很热情地问我有何打算,还问我有没有目的地,如果没有目标当“盲流”的话,还不如跟着他去进厂。

一句说一句,阿军对我的邀请算不上特别“热情”,但在我的心里认为,我们这样的发小,说到这份上就足够了,谁还能保证你一定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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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阿军又把我叫上去他家吃饭,说自己带了点海鲜回来,老伙计多年不见,肯定也得请你尝尝鲜。

其实也就是虾而已,据说是海里捞上来的,个头比我们山溪里的老木虾还大,吃起来也确实很不错。

一边吃饭一边喝着啤酒,阿军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在公司多么混得开,说自己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业务,客户都是外国人,可惜自己没有读书不会说鸟语,要不然还能赚得更多。

就那样,我当即就决定跟着阿军去,还很诚恳地请他今后多照顾。

对我来说,尽管是发小,但这么多年不见,人家已经在公司有一定地位了,言语间就不能太冒失,该说点好听的就得说。

阿军说公司是做外贸的,想要进也不是那么简单,需要先交一定的“押金”,因为都是和外国佬打交道,公司对员工的要求很严格,最后便是吞吞吐吐的问我能带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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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我最多能凑够两万块钱时,我看到阿军的眼睛都几乎发亮了,对我也更加热情起来,甚至后来还跑来我家拉着我一起睡觉,说是多年不见,两兄弟一定得联床夜话。

三天后,我跟着阿军出发了,一路上他对我非常照顾,什么买车票买快餐之类的,都不用我掏钱,他都一手操办得妥妥当当的。那时候买车票很拥挤,他却很轻松买到了车票,后来还用很随意的语气告诉我,多花几块钱给黄牛就行,懒得去挤窗口省那几块钱。

自从上了火车后,阿军手里的电话确实会经常响起,我在旁边也经常听到他大呼小叫地吆喝着,只是说的是广东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而已。

一路顺风到了广州,又换乘大巴到了东莞,当我们在一个城乡结合处下了车时,我发现附近并不是很热闹,便有点疑问地问他,你们做外贸的为什么会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呢?

阿军显然料不到我会有这么一问,脸上略微有点惊慌,但很快又大大咧咧地解释清楚了,说自己到底是个打工人,这里是自己租的房子,上班的公司还在市区呢。

阿军一边带着我朝村里走,一边却告诉我,这里是厚街的白濠,自己的公司是做家具外贸的,厚街中心区房租那么贵,肯定要找个便宜点的地方省钱啊。再说了,这里靠虎门那么近,离老乡们住得近心里也更安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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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我心里的一丝疑问彻底消失,最后走到一个小院子里,阿军掏出钥匙打开一间房门,扑面而来浓重的霉气。他还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很久没有来住了,得先打扫打扫才行。

在阿军整理屋子的空隙里,我就在院子里打量起来,整个院子就三四间这样的小房间,应该都是出租屋。院子最里面还有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看样子是女人的,当然也是这个院子里的租客吧。

其实我并不能算是笨,更不是说七年的部队生活就白过了,主要是跟着阿军这个发小,心里根本没有任何要想的念头。比如在院子里这么一打量,对外界的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阿军就带着我打了个摩的去公司,来到一个叫双岗村的地方,果然到处都是家具厂,最后在一个门面前停下来,阿军说自己进去和领导说一声,然后出来接你。

他进去后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满脸笑容告诉我说,公司原本不要人,但看在我是他的老乡份上就收下你了,现在就帮你去办手续,然后就进公司登记,说完就朝我伸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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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一头雾水,还是阿军直说是让我交钱,说这是公司的规定,谁也不能改。我便只好把银行卡掏出来,阿军带着我去银行取了两万块钱,取完之后看了一眼上面的余额,还剩下47块钱。

阿军满脸欢笑,走路也更加快,没几分钟又回到刚才那家公司门口,他接过我手里的钱进去了,让我在门口等他。

可这一回我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他出来,心里就开始焦急,想要进去呢又担心门卫不让。就这么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阿军出来,我实在忍不住了,便朝门口走去。

奇怪的是,门口的保安竟然根本没有阻拦我的意思。

我就那么轻易地进了“公司”,这才发现里面又是别有一番洞天,一楼的大厅里分割成很多的小间,每个小间都挂着什么外贸公司的牌子,原来就是一个“集散地”,阿军自然是不见人影了。

到了这时候,我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也正是我在家里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会出现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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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来之前,我也曾想过,尽管有阿军带路,但打工的事谁说得清?公司不招人也没有办法,自己做不好也只能主动走人。但绝对没有想过,自己最信赖的发小竟然就这样卷走了我的所有家当?

两万块,可是我在部队七年,再加上父母这几年给我存的准备娶老婆的钱,也就是我们家所有的家当,就这么被自己最信赖的人骗走了。

也只有到这时候,我才想起“骗”这个字,在几分钟前,我怎么也不会把阿军和骗子联系在一起。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就像空了一般,发疯似地在大堂里转了几圈,然后跑到一个小卖部打起了电话。

阿军的电话竟然打不通。这一下我彻底没撤了,天下之大,我该何去何从?蹲在所谓的公司门口,抱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也有人从我身边走过,但没有一个人会问我怎么了。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才记起来,阿军那间租房的钥匙还在我口袋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我就去那里守株待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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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块零钱,拦了一辆摩的就回到了白濠,也是当兵养成的习惯,凭着记忆直接找到了租房,顺利打开了租房的门。里面一切都没有动,倒是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

拆开信封一看,竟然是阿军提前给我写的,信里对我说了对不起,还说着两万块自己是“借”去急用的。他找了个河南的女朋友马上要生孩子了,可自己一分钱没有,岳父家里竟然要把孩子打掉,这不就只好哄了我的两万块钱去河南救孩子去了。

我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但随即又愤怒起来,你要用钱为什么不直说?用这么卑鄙的方法,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短暂的愤怒之后,我也不得不面对起现实来,那就是暂时还有这个房子可以住,不至于露宿街头,但兜里没钱了,怎么尽快找到工作才是正理。

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思索,外面滴滴答答高跟鞋的响声从我面前走过,应该是住在我里侧那间房的女客人。但我连看一眼女人的心思也没有,眼睛里一片空洞地望着天空,脑子却在飞速地转着,正在考虑何去何从的事。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坐到了天黑,直到有人推了我的肩膀一下,随即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叫我:靓仔,你在这里坐了六七个小时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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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从思索中回到现实,眼前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打扮有点妖娆,身上尽管散发着香水味,但却夹杂着浓浓的酒气。

她自称阿丽,就是我隔壁的住户,中午时分回来看到我坐在那里,晚上回家看到我还是坐在这里没动,这才推了我一把。

从迷茫中醒来的我,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女人应该也听到了,随口说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吧,还不去做饭吃?

我这才起身进了屋,可在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能吃的,甚至连锅灶碗筷都没有。女人竟然又在门口说:你别翻了,以前住在这屋的那人从来没在这里吃过饭,应该是没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