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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坐在去往地区招生办的面包车上。东方的天际,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照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盛夏的早晨,虽有轻风不时地吹进车来,我却汗水如泉。人说,心静自然凉,我的心却难以平静。

怎么能平静呢?再有两个小时就知道高考成绩了,车上的田野主任和教务处干事小董,就是去地区招办开会,领取高考成绩的,我不是与会人员,只是想在第一时间知道高考成绩,才搭车随行的。我惦记着我的弟子们,惦记着我的8208,更惦记着我小舅子的高考分数。他觉得自己分估得太高了,上了三年的高中从没考过这样高的分,但凭我对他的了解和他在估分过程中的心态看,他有点过于保守,谨小慎微,是我在报志愿时,偷偷在他的估的最高分的基础上又加了十五分选报的,而且第一第二志愿是让岳父听后大吃一惊的学校,我说服了岳父,把他当作第一志愿的学校放在了参考志愿一栏。

"就听你的吧!"岳父说。

可以说,嘉男的志愿基本上是我一手包办的。志愿表交上去了,不安却时时袭击我的心。说实在的,任教三年来,我关心着每年的高考动态,积累了一些报考的有关资料,给小舅子"高报"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好高骛远。但毕竟这是估分报志愿,一个"估"字,说明带有很大的或然性,倘若高分低报,虽然浪费了分数,但至少有学上;如果低分高报,很可能十年寒窗,化作一枕黄粱。我一再鼓动嘉男"挖潜",又自作主张在他估的分数上加了十几分,这虽然自有我的道理,但客观现实如何,尚不得而知。为了防止被调剂到不喜欢的垃圾专业,在我的建议下,嘉男在"是否服从专业调剂"一栏中,均填上了"否"。一般本科批,嘉男只选了一个学校,而专科和中专批次,志愿表上都是空白!

这是一招险棋!随着公布分数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心越发的不安了,万一报"漏"了可怎么办?我不敢想。对自己在给嘉男报志愿中的固执己见,自作主张,越俎代庖的行为后悔了,后悔中夹着担心害怕,惶惶地熬着日子。我知道,无论结果怎样,岳父一家都不会埋怨我的,但那会使我更难受。苍天啊,大地呀,保佑陶嘉男如愿吧!

还有靳朝辉、牟牧,他们都在我的建议下,一个报了北大,一个报了清华,事后估算了一下,仅8208班,就有二十多个同学的志愿是由我报或由我参与了意见的。他们相信我,却让我这些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倘若有一个报漏了,那沉重的负罪感将不知伴我到何时。

车到了地区招生办的院子,心里咯噔一下,就像进了法庭,有一种要被宣判的感觉。

招办的主任隔着窗子对着田主任说道,"田主任,祝贺了,你们学校放卫星了,在咱地区可盖帽了,全区理科状元出在你们学校!快去,办公室领学生高考成绩,然后马上到会议室集合开会!"

理科状元出在我们学校!这太令人惊喜了!除了五年前学校里有一名学生考入清华外,这些年学校高考成绩都是不显山不露水,这回可要露一小脸了。我问主任,分数线是多少,主任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理科重点线比我预估的只低一分!我又想,这个状元要是出在8208多好啊,转而一想,不会的,尖子班的那几门大炮厉害着呢!

田主任手拿着成绩单走过来,我一把抢在手里。

田主任说,"你不用抢,我们去开会,你拿着成绩单去复印,学校每位领导,高三班主任,每人一份!"

田主任与小董开会去了,我没有立即去复印,而是钻到车里快速浏览考生的成绩。心急速的跳动着,就像加了油的马达,哐哐地撞击着胸膛。我的手在抖动着,汗水从全身各个部位冒出来。成绩是按班排列的,常征,尖子班的铁第一,哇,分好高呀,状元肯定是他了,报志愿时他找过我,在我的建议下他报了北大。我快速地往下看,哦,四五六三个班进入重点批的断崖式下降,每个班都没超过五个,而包一敬曾任班主任的8204班竟然只有一个!下面是8207了,重点与一般本科陡然上升,重点批达到了两位数,岳老弟,露脸了!进入8208班区域了,我的心更加紧张了,我几乎不敢看了!

牟牧!分数超过了常征!状元是他?出在8208?普通班?我不自信了,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没错,牟牧比常征多一分?牟牧呀,你真给乔哥长脸!

看着看着,我突然楞住了,牟牧不是第一,有人超过了他!就是8208的班长靳朝辉!他比牟牧多了三分!啊!理科的前两名都出在8208班!

陶嘉男,陶嘉男在哪里?小舅子,你给我出来!心要蹦出来了!我要窒息了!当我的目光捕捉到他的分数的时侯,我停止了心跳,停止了思维,一切都定格了!

我在招办院外的电话亭,拨通了岳父办公室的电话。

"爸,是我,乔良。"我紧握住话筒。

"噢,儿子?看到嘉男的分数了吗?"电话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看到了,挺好,比我加上十几分后的分数还高出四分!"我说。

"啊?这么高?"岳父停住了,过了一会,声音颤抖着说,"儿呀,虽然你不让我说,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儿子,谢谢你!"

我知岳父的心意,然而我却不知用什么话来回答他,顷之,我告诉他,这次高考,理科的前两名都出自8208,嘉男全校排第四。

复印完后,我回到车上,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统计着各班的上线情况,算着算着,刚刚静下来的心又掀起了波浪,8208上重点线的,只比尖子班少一个,却比其它五班的总和也只少一个!在普通理班,各班上线各类上线人数都是呈正三角排列,而8208则呈现的是倒三角形,重点多于一般本科,一般本科多于专科,专科多于中专。

回来的路上,田主任说,"我猜得着,一进校门,8208的学生得把你抛到天上去。"

我笑笑说,"不会的,学生明天才返校了。"

回到学校,岳父和嘉男已在宿舍等我,嘉男扑到我怀里,岳父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

"爸,咱爷儿俩喝两盅?"我微笑着问岳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