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品三国的时候说:“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身边没有小人?汉文帝有没有?汉武帝有没有?昭烈皇帝刘备的身边,难道就没有?比如那个法正,就有很多人认为他是小人,很让诸葛亮伤脑筋的。”
易中天先生抬高郭嘉贬低赵云,确实有些令人不舒服,但他说法正可能是小人,却似乎没有说错,套用《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说魏延的那句话,就是“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献其地,是不义也。”
正史中的魏延当然没有杀韩玄,黄忠也不曾大战关羽,韩黄二人都是主动投降的,诸葛亮对魏延也没有成见,事实上刘备驾崩后,诸葛亮一直在保护魏延,即使魏延十分嚣张地跟诸葛亮的秘书长(长史)杨仪打架,诸葛亮也是一碗水端平尽量劝和:“亮深惜仪之才干,凭魏延之骁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废也。”
实事求是地说,诸葛亮在季汉确实没有刘备那么高的威望,如果刘备还在,魏延和杨仪根本就不会水火不容——魏延的忠诚没有问题,嚣张也分跟谁,在刘备面前,杨仪和魏延都会很老实。
诸葛亮整天为手下有才干的秘书和最骁勇的大将不和而烦忧,幸亏那时候法正已经不在了,如果法正尚在的话,肯定比李严还难对付。
法正是建安二十五年以尚书令、护军将军的身份病逝的,而关羽是建安二十四年年底被东吴杀害的,这就是说,关羽败亡的时候,法正还活着呢。
《三国志》没有写关羽张飞遇害后刘备有多伤心,哭字也没有出现,但是法正挂掉,刘备的伤心是有记载的:“先主为之流涕者累日,谥曰翼侯……先主时,惟法正见谥;后主时,诸葛亮功德盖世,蒋琬、费祎荷国之重,亦见谥;陈祗宠待,特加殊奖,夏侯霸远来归国,故复得谥;于是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及云乃追谥,时论以为荣。”
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都死在刘备前头,刘备却只给法正一人谥号,这说明在刘备眼里,法正的地位最高,从关羽到赵云,得谥号的时候,季汉已经快终结了。
刘备一向以知人善任著称,为什么却对“小人”法正青眼有加?说法正是小人,究竟有没有历史依据?我们细看三国史料而不是小说,还真找到了法正的“三宗罪”,至于这“三宗罪”是否罪证确凿,那就得由读者诸君来给他盖棺定论了。
法正和张松原本都是刘璋手下,“卖川二人组”中最早见到刘备的其实是法正而非张松:“松于荆州见曹公还,劝璋绝曹公而自结先主。璋曰:‘谁可使者?’松乃举正,正辞让,不得已而往。正既还,为松称说先主有雄略,密谋协规,愿共戴奉,而未有缘。后因璋闻曹公欲遣将征张鲁之有惧心也,松遂说璋宜迎先主,使之讨鲁,复令正衔命。正既宣旨,阴献策于先主。”
法正和孟达是“好朋友”,孟达是个不折不扣的反骨仔,法正也没好到哪去,劝刘备摆“鸿门宴”干掉刘璋,也不知是张松还是法正主谋,但是劝刘备动手的,确实是法正而不是张松:“先主留诸葛亮、关羽等据荆州,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至涪,璋自出迎,相见甚欢。张松令法正白先主,及谋臣庞统进说,便可于会所袭璋。先主曰:‘此大事也,不可仓卒。’”
张松暴露而被刘璋斩杀,法正却成了刘备第一宠臣,这便是法正第一宗罪:卖主求荣,甚至还劝新主刘备干掉旧主刘璋——刘璋虽然懦弱,但毕竟没有大错,而且还比较仁慈,颇得蜀中人心,成都被围时“吏民咸欲死战”便是明证。
法正卖主求荣,而且还真如愿以偿:刘备大赏功臣,法正得到的赏金跟诸葛亮、关羽、张飞是一个标准,都是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
法正得到的那五百斤是货真价实的黄金而非黄铜,即使不算现在不太值钱的白银和铜钱以及不好估价的蜀锦,汉朝一斤大约二百五十克,五百斤黄金就是十二万五千克(125000),一克就是按四百元计算,那也是五千万巨款。
法正“得遇明主”,又得到了十辈子也花不完的赏赐,按理说应该奉公守法,替刘备安抚蜀中人心才对,但是法正这时候却犯了第二宗罪:“正为蜀郡太守、扬武将军,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擅杀毁伤己者数人。”
“蜀郡,州治,属县六”,成都属于蜀郡,法正的职务是蜀郡太守、尚书令、护军将军,就等于后来清朝的直隶总督兼内阁首辅(魏晋时期尚书令就已相当于宰相),护军将军是不是比中护军地位高,不同史料也有不同说法。
法正当尚书令、蜀郡太守、护军将军的时候,诸葛亮还只是军师将军,主管后勤工作,并不像法正那样整天跟在刘备身边,所以易中天先生说:“刘备对诸葛亮只能叫‘相敬如宾’,对法正才是‘言听计从’。”
刘备对法正言听计从,确实是有历史依据的,这也是法正犯下的第三宗罪:违背人伦纲常,蛊惑刘备娶吴懿的妹妹、刘璋寡居的三嫂为夫人——读者诸君请注意,不是纳妾,而是正式立为夫人,后来又封为汉中王后。
法正给刘备“介绍对象”,怎么成了一宗大罪?
说法正犯了大罪,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撺掇刘备吃窝边草,此事最大的危害,就是帮助刘备亲手撕毁了孙刘盟约:在东吴那边,孙刘联盟的纽带“孙小妹”还活着呢!
孙权的妹妹是不是叫孙尚香,正史中没有记载,我们只好叫她孙小妹。孙小妹是“回娘家”而非跟刘备“离婚”,刘备“停妻再娶”,等于扇了孙权一千二百个大耳光!
刘备自称荆州牧的时候,“孙权进妹固好”,为的就是巩固孙刘联盟,同时孙权可能还有点小心思:我的妹妹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如果她生下儿子,那就是嫡子,比甘妾室生的刘禅更有继承权。
我们看《三国志》就会知道,刘禅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刘备在有刘禅之前,就已经多次丢了老婆儿子(古代的妻子专指正妻和儿子,妾室和女儿不算),刘禅的生母“甘夫人”只能算“代理夫人”:“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随先主于荆州,产后主。”
古代讲究“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所以要不是母以子贵,甘夫人是不可能“转正”的。
刘备与孙权“门当户对”,所以孙小妹一到荆州就是很跋扈的“孙夫人”:“孙权以妹妻先主,妹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
读者诸君请注意,是“妻先主”而非“侍先主”,也就是说,如果孙小妹生下儿子,那么季汉的继承人就是孙权的亲外甥,法正劝刘备娶吴懿的妹妹为正妻,看起来是拉拢了蜀中门阀,却彻底激怒了江东孙权。
蜀中门阀和江东孙家,哪一伙得罪不得?这一点诸葛亮是十分清楚的,但是诸葛亮并不如法正得宠,所以刘备要另觅新欢,诸葛亮也拦不住,更不敢拦,因为他当时的处境也很尴尬:孙刘联盟是他促成的,已成东吴重臣的诸葛瑾是他大哥,如果他说话太多,难免会被法正攻讦,也可能引起刘备的猜忌。
法正引经据典让刘备停妻再娶,就等于跟孙权恩断义绝,孙权入川打刘备比较困难,所以只能写信向曹操效忠,并对荆州关羽进行偷袭——关羽败亡,法正难辞其咎:作为顶级谋士,法正就没想到刘备羞辱孙权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孙坚孙策死得早,孙小妹是孙权一手带大,亲妹妹被刘备如衣服般抛弃,这口气孙权怎么能忍?
枭雄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和弱点,而法正似乎只想把刘备和蜀中门阀拴在一起,却无视合纵连横大局,诸葛亮明知刘备娶“三嫂”不妥,却也无可奈何,睿智的读者诸君对法正的为人处事,肯定也会有更深刻、独到的见解:在您看来,法正是君子还是小人?法正卖川和横行不法应该如何评价?他劝刘备停妻再娶,是不是破坏孙刘联盟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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