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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留坤

春萍是我的闺蜜。那年,医学院一毕业,我们双双进了这家乡镇医院,同时坐进了门诊室,做起了开处方的医生。她儿科我妇科,在这个猪不啃南瓜的臭地方,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医院里,什么儿科,什么妇科,都是一些狗屁,乡下人不认这个,只认你是谁,我们这些刚来的生手,只能坐几年冷板凳了。那时,医院各个科室都承包了,谁开的处方多,谁就挣钱多。我们坐在这清清淡淡的门诊室里,企盼着有一天会多来几个病人,多填几份单子,多写几个处方,来改善我们捉襟见肘的日子。

就是这样,我们在门诊室里熬了三年,后来,春萍嫁了位好老公,她才逃离了这个冷清的门诊室,进了医院里的防疫科。防疫科只有两个医生,一个是她,一个是年龄大点的张医生,那里清闲,两个人的一个科室,只需一个人上班,另一个人休息,一三五轮班倒,工资也不少拿,上班除了打防疫针外,也没有什么事,常干些玩花弄草的闲事。

春萍进了防疫科,我没事时,常到防疫科里找她玩,看到她桌子上养着一盆吊兰,我很是稀奇。她的那盆吊兰已养了五六年了,是先前的那位医生留下的,现在她和张医生共同养护着,不知是她们伺候吊兰有方,或是那株吊兰质地粗野,总之那盆吊兰长得极其葳蕤,层层叠叠,前看是一丛,侧看是一蓬,远看是一棵。一屋子馨香味,我忍不住赞美一番,香萍看到我喜欢,马上手持剪刀,咔嚓,又咔嚓,给我剪了五六枝。

我想把吊兰养在门诊室里,花盆就放在靠外边的窗台上,坐在那个窗户前,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医院的大门口,大门口歪歪斜斜的行人,进进出出,可是,进我门诊室的,能让我开张单子的,却是寥寥无几,免得让我看到这些人心烦。

可那吊兰养着养着,开始蔫了,叶子往下耷拉,根部的叶子慢慢发黄,仿佛随时准备香消玉殒。我赶紧把吊兰搬到花坛,晒了一个星期的太阳后,吊兰似乎含到一口真气,叶子转绿,挺直了。

我又把吊兰捧到门诊室内。不久,吊兰又重蹈覆辙,开始蔫头蔫脑的了。其实,不仅仅吊兰,我如果整天待在里面,估计也会黄皮寡瘦。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株吊兰也会像人一样识人和辨别环境不成?放在防疫科室内就能不动声色地生长,放到我这门诊室里就这样三番五次地折腾人,我要找闺蜜问个究竟。

这次,我见闺蜜就没好气地说:春萍!你这吊兰是咋养的,你给我剪的那几株枝条,差点把我折腾死。

春萍犹犹豫豫,闪烁其辞不愿说。我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胳肢你,我做出了动手的架势。我说我说,接着,她又郑重其事地说,我说了,你可要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我说:你放心吧!

我们每次给儿童打防疫针时,针管里都要预留着一点点药液,这些药液加水稀释后,喷洒到吊兰的叶面上,或者浇灌在吊兰的根部,吊兰就会顺其自然地生长,就不用来回倒腾晒太阳了。张医生还把剩余的药液拿回家里养花了。你千万不要给人说,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啊!

噢!我知道了,这个医院里的秘密可真不少,人人都有好处啊!

闺蜜对我说,你坐诊不也有好处吗?你把小病说成大病,大病说成要命,不就是为了多填几个单子,多写几份处方,让病人多做几项检查,多买些药物,你能多挣几个钱吗?有的医生,坐在医院的门诊里,开处方却让病人到外面指定的药店买药,不是为了过后得点回扣吗?闺蜜的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一天,我的门诊室里来了一位病人,一个胖胖的老头,他说:鼻塞、流涕,稍有头痛,咳嗽,可能是感冒了。

我给老人诊脉,观舌苔,量体温,测血压,渐渐地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说,你得我先查个血,赶紧拍几张片子吧!我顺手写了几张单子——验血、B超、CT片和透视……

我还礼貌地叫了老人一声:大叔!说验血在二楼防疫科的隔壁,老人说,我知道了。

我想,我就坐在这里等,等老头拿着一摞片子回来,我眉头一皱一皱的,对老人说:大叔,你的病不轻啊!血压有问题,血糖有问题,血脂有问题……,然后,开一沓子处方,让他去买药,他把这些药拿回家去,自己就可以开药铺了。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滴铃铃!滴铃铃!……这是我的闺蜜春萍打来的。

“哎!香雪(闺蜜对我的称呼),这是我的公公,孩子他爷啊!咱叔,你不知道吗?”

“哎呀!我不知道,你咋不早说呢!咱叔这是感冒了,你让他来,我给他配点药,吃两顿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