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傅作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平津前线的形势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傅作义的想法
一个月前,在得知林彪的80万大军已经秘密入关的消息之后,傅作义就感到已经到了必须与中共秘密接触的时候了。1948年12月16日,他派出了《平明日报》社社长崔载之为代表,在采编主任李炳泉(地下党员)的陪同下,秘密前往平津前线司令部,开始与我军进行和平谈判。
由于还尚未摸清傅作义的真实想法,东野决定让作战科长苏静去见见傅作义的和谈使者,先摸摸底细再说。一见面,崔载之就递上了傅作义的条件:希望成立一个联合政府,傅作义本人加入联合政府,和中共一起治理国家,华北的国军归联合政府管辖。
傅作义的这个想法,着实令林彪等东野首长感到啼笑皆非,不过为了体现我军的诚意,12月19日,还是派出了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出席会见了崔载之,正式给出了我军的答复:1、成立华北联合政府,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能接受;2、解除华北“剿总”所辖部队的全部武装,这是和谈的前提;
双方的想法差异大如鸿沟,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傅作义不但想保留军队,而且还想与中共平起平坐的一起治理国家。而我军的答复则更加干脆彻底:傅集团必须是无条件放下武器,接受改编。
不想谈就打
其实也难怪傅作义能有如此底气,能提出如此天价的条件,因为毕竟在他手中还控制着52万人武装集团,这52万大军呈一字长蛇阵,自西北向东南分别布置在张家口、新保安、北平和天津、塘沽一线上,自称是首尾相顾,尤其是傅作义还觉得,自己的35军还在。
在这里为什么单单要提到35军呢?因为35军是傅作义的起家部队,是傅作义的心头肉,也是他手上战斗力最强的王牌。这支王牌部队不仅战斗力强,还拥有400多辆军用卡车,可以依靠卡车进行军级的快速机动,是一支极为罕见的全机械化部队。早在35军还只是一个旅的时候,傅作义就带着这几千人马在涿州死死挡住强大的张作霖率领的奉军,时间长达一个月,顶住了武器占优的敌人10万大军的围攻,其顽强程度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呢,虽然35军牛的不行,但是还要看遇上了谁,还要看对手是谁,尤其是在东北野战军秘密入关之后,再加上在当地驻扎的华北野战军,与这两支大军做对手,再强的35军也还是嫩了一点。
12月22日早上7点,华北2兵团对被围困在新保安的35军发起总攻,下午5点,35军被全歼,军长郭景云自杀。这支傅作义手上最能打的王牌军总共只坚持了10个小时。35军覆灭的消息传到北平之后,傅作义简直是五雷轰顶,他“坐立不安,精神恍惚,打自己的嘴巴,有一天撞在门框上,摔倒在地,卫士急忙扶起,傅大哭一场”。
12月23日,我军发起解放张家口战役,24日拂晓,我各部队遂一一将敌歼灭,此役共歼敌5万5千余人(生俘5万零390人),活捉敌105军军长袁庆荣、少将副军长杨维垣等将级军官13名。张家口国军的全军覆灭,使傅作义内心几近崩溃;
1月14日上午10时,解放军对天津发起总攻,到1月15日下午3时,天津胜利解放,天津警备总司令部中将总司令陈长捷被俘,前后仅用了29个小时。听到天津解放的消息之后,傅作义“手中的电话无力掉下,整个人瘫痪在椅子上”。
再谈
天津解放之后,傅作义这位“北平王”是彻底的没了想法。为了固守而精心布置了一年多的天津要塞,仅仅坚持了29个小时,已经风雨飘摇、人心浮动的北平,又能坚持多少时间呢?他告诉自己的结义兄弟、正在前线与东野谈判的华北剿总副司令邓宝珊:“赶紧谈,赶紧签。”
一个月之后的1月16日,谈判重启,东野这次派出的代表还是苏静。这一次谈判,双方都诚意满满,效率也是快得惊人,下午,双方就已经谈定了《北平和平解决十四条》,就北平政治、军事各方面和平过渡的基本精神达成了协议。眼看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就要办成,双方代表都非常高兴。所有事项均已一一谈定,就只差邓宝珊一行回北平向傅作义复命后,再例行签字手续就万事大吉了,因为谈判的内容都已经早就经过了傅作义的同意。
意外插曲
16日晚上临行之前,林彪拿出了一封未封口的信交给了邓宝珊,让他回城后把这封信亲自交给傅作义,随后,林彪就离开谈判地点,赶回了前线指挥部。林彪走后,邓宝珊拿出信件一看,大吃一惊,因为这并不是一封简单的信件,而是平津前线司令部首长致傅作义的最后通牒。
通牒的措词极为激烈、严厉,其中的前半部分历数了傅作义部所犯下的战争罪行,称:“……贵部军行所至,屠杀人民、奸淫妇女、焚毁村庄、掠夺财物、无所不用其极……在贵将军及贵属统治之下,取消人民一切自由权利,压迫一切民主党派及人民团体……在北平城内逮捕无辜人民……贵将军身为战争罪犯……即应在此最后时机,遵照本军指示,以求自赎……”并说明了天津本可以和平解放,因为“贵将军复于最后时机命令天津守军坚持蒋介石伪令,抵抗到底”才被迫使用武力。
平津战役前线指挥部合影
通牒中还说:“如果贵将军及贵属竟悍然不顾本军的提议,欲以此文化古城及二百万市民生命财产为牺牲,坚决抵抗到底,则本军为挽救此古城免受贵将军及贵属毁灭起见,将实行攻城。攻城时,本军将用精确战术,使最重的打击落在敢于顽抗者身上;而对于不愿抵抗之贵属,则不给予任何打击,并予以宽待。”
通牒的后半部分则是劝说傅作义早日投降:“贵将军身为战争罪犯,如果尚欲获得人民谅解,减轻由战犯身份所应得之罪责,即应在此最后时机,遵照本军指示,以求自赎。”并要求傅作义必须在20日之前回复,否则解放军将立刻攻城,并且“破城之日,贵将军及贵属诸反动首领,必将从严惩办,决不姑息,勿谓言之不预。”最后的署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平津战役前线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
苏静
看完这封信,邓宝珊内心感到非常担心:因为傅作义的刚烈性格他是了解的,这封信措辞实在是太过激烈,他觉得傅作义无论如何也是接受不了的,自己如果此时把信交给他,双方本已谈妥的和平约定可能要节外生枝,傅作义甘愿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然而,林彪已经离开,不找他还有谁能做得了主呢?此时在他身边只有我军的一名高级将领苏静,于是,邓宝珊就大声喊了出来:“这封信太出乎意料,措辞很严厉,傅作义不一定受得了啊。”
话显然是说给苏静听的,他是希望苏静能替他想个办法。然而邓宝珊所不知道的是,这封信是我军的高度机密,苏静压根根本就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因此他没办法直接给邓宝珊做任何表态。万幸的是,苏静的判断力极为敏锐,仅仅是从邓宝珊的几句话中,他就立刻感觉到这个事情非同小可。
于是,苏静当机立断,一刻都没有耽误,他乘车连夜赶往前线指挥部,向林彪当面请示。林彪听了苏静的汇报之后,沉思了片刻,告诉苏静:“那封信措辞是有些严厉,要么暂时不交也可以。”终于,苏静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邓宝珊心头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他决定暂时不把这封信交给傅作义,而是先交给了傅作义的女儿——地下党员傅冬菊。
傅冬菊
终于,在苏静、邓宝珊、傅冬菊这三个小人物的共同努力下,这个意外插曲以最好的方式得到了解决,和平解放北平的战车继续滚滚向前!
释怀
1月19日,苏静和崔载之等人草拟并草签了《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1月22日,北平各大报纸刊登了这个《协议》。1月31日,解放军正式接管了北平城防,北平宣告和平解放。
就在北平和平解放之后,傅冬菊把这封邓宝珊不敢上交的信,终于还是交给了傅作义,傅作义看后果然是愤怒至极,他马上给主席写了一封信,请主席给他“指定监狱”,说“战犯傅作义要去投监”。
2月下旬,余气未消的傅作义被邀请前往西柏坡,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行受到了热烈欢迎,毛主席亲自代表中央,向他保证既往不咎,还热情的对傅作义说:“抗日战争,你为人民立了大功,解放北平古都,你又为人民立了功,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伟人的一席温暖的话语,令傅作义的心头终于彻底释怀。1949年9月,他又促成了绥远起义。开国大典时,回到北京的傅作义登上了北京天安门的观礼台。新中国成立后,傅作义被当选为水利部部长一职,在新的领域,为国家的建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1974年,傅作义离世,享年7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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