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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辛弃疾的这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仿若一幅历史的画卷,在岁月的长河中徐徐展开。当词人登上京口北固山,极目远眺那千古江山,往昔的英雄豪杰已难觅踪迹,面对南宋朝廷的碌碌无为、苟且偷安,他的心中满是失望与愤懑。就在这历史的浩渺烟波中,他的思绪忽然被一位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纵横驰骋、“气吞万里如虎” 的英雄所牵引,此人便是刘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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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吴至南陈的近四百年间,刘裕堪称六朝第一英雄,这一论断古今史家多有共识。虞世南赞其 “以匹夫挺剑,首创大业…… 戎旗所指,无往不捷。观其豁达宏远,则汉高之风;制胜胸襟,则光武之匹。惜其祚短,志未可量也”;司马光称他 “震惊旃裘之心,发舒华夏之气。南国之盛,未有过于斯时者也”;王夫之更是给予高度评价,言 “永嘉以降,仅延中国生人之气者,唯刘氏耳”,还称 “裕之为功于天下,烈于曹操”,甚至认为 “汉之后,唐之前,唯宋氏犹可以为中国主也”;夏曾佑也说 “二十四史中,人主得国之正,功业之高,汉高而外,当推宋武”;章炳麟表示 “雪中原之涂炭,光先人之令闻,寄奴、元璋之绩,知其不远”;梁启超则将其与赵武灵王、秦始皇、汉武帝并列,称 “自商、周以来四千余年,北方贱种世世为中国患,而我与彼遇,劣败者九而优胜者不及一。稍足为历史之光者,一曰赵武灵,二曰秦始,三曰汉武,四曰宋武,如斯而已!如斯而已!” 由此可见刘裕最大的功绩在于 “发舒华夏之气”,在他崛起之前天下已陷入 “神州陆沉百年丘墟” 的困境,多次北伐皆以失败告终,汉人的心气几近消磨殆尽。幸得刘裕横空出世一举收复两京,将国土拓展至黄河南岸,犹如一道曙光,重振了华夏雄风,为华夏血脉注入了磅礴力量,使华夏文明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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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惊叹的是刘裕的起点极低,堪称中国历代开国帝王中的逆袭典范。他的出身背景充满坎坷,其先祖虽为汉高祖幼弟楚元王交之后,但历经岁月沧桑,家族早已风光不再。《宋书・武帝纪》开篇详述了刘交以下刘裕历代先祖的世系和官位,然北魏史书却称刘裕 “其先不知所出,自云本彭城人,或云本姓项,改为刘氏,然亦莫可寻也,故其与丛亭(东晋豫州刺史刘怀武所出)、安上(刘裕姨表哥刘怀肃所出)诸刘了无宗次”,认为他是彻头彻尾的贫民,毫无世系可言。但这种说法实无根据,祝总斌认为《宋书》记载的渡江前世系和官位虽无旁证,可能是史臣为抬高刘裕身价而编造,但渡江后的部分因有其他史料印证,不应全盘否定。实际上在刘裕篡晋之前,晋末文人谢灵运所撰《述征赋》中就已提及刘裕家族祖先世系,且刘裕的老领导彭城人刘牢之、部属刘简之、刘谦之、刘虔之,姨表兄弟刘怀肃、刘怀敬、刘怀慎等人均为楚元王之后,心腹谋臣莒县人刘穆之则是齐悼王刘肥(刘邦庶长子)之后。可见汉朝宗室之后在当时社会颇为常见,人数众多,冒充宗室毫无必要,因此刘裕家族的世系应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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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末年天下大乱,刘裕的曾祖刘混为躲避战乱,举家渡江迁至晋陵郡丹徒县的京口里。京口里位于今江苏省镇江市京口区,此地在当时既是晋陵郡治所,也是丹徒县治所,还是东晋安置北方流民的重要据点。因其靠近新都建康,地处长江南岸相对安全,且与江北淮南仅一江之隔,故而成为众多北方流民的聚居地。刘混过江后仅担任侨县原武县的县令,东晋时期为安置南渡士民,设立了众多侨州郡县,即在南方用北方地名设置州、郡、县,京口一地便设置了南徐州、南兖州两大州府及南东莞等十二郡府,还有部分侨郡设置在周边地区。侨郡下的侨县人口稀少,如南彭城郡下辖十二县,刘宋时期统计有一万多户、六万多人,平均每县不到一千户、六千人,东晋时数字更少且侨县无实土,刘混这个县令更像是流民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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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的祖父刘靖官至东安太守,东安郡位于淮北今山东省沂水县一带。东晋初期,祖逖、褚裒北伐曾短暂收复淮北部分地区,刘靖或许作为徐州流民首领参与北伐,在淮北占据地盘担任太守,但随着前燕崛起东晋失地,刘靖的太守之位也难以为继,其功业有限。在学术界陈寅恪、祝总斌等人认为刘裕属于 “低级士族” 或 “次等士族”,阎步克则认为视其为军人更为恰当。综合考察彭城刘氏应是京口的南渡军人世家,即 “流民帅”。京口流民众多民风剽悍,他们渴望恢复故土,自徐兖二州刺史郗鉴坐镇京口招募流民为军后,京口成为东晋重要军事基地,因其位于建康东北,常称 “北府”,流民军则称 “北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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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生于这样的家族起点虽低,却凭借自身的努力与非凡的才能,在历史的舞台上书写了波澜壮阔的篇章。他身处南方高门大户与北方胡马铁骑的双重压迫之下,却如一颗顽强的种子,冲破重重困境逆袭崛起。他终结了门阀政治,重建专制皇权,压制北方胡族,将历史的车轮拨回正轨。他的一生是不断拼搏、奋斗的一生,是草根寒族逆袭的传奇。其血脉中流淌着的汉室基因,或许在冥冥之中赋予了他坚韧不拔的意志与卓越的领导才能,让他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后世敬仰的英雄。从汉高祖刘邦刘秀刘备,再到刘裕,这一脉相承的汉室血脉,虽历经风雨,却在不同时代绽放出耀眼光芒,彰显出强大的生命力与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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