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少将,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9军116师师长汪洋,在回忆录《十次突击》中这样写道——
“全国解放,部队转入战略预备队,执行生产任务,大批战斗骨干调走了,或去学习文化,或转业到地方,军内军外一派和平气氛,真可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直到参战前,维修保养武器时,才发现麻雀已经在炮筒中做了窝……”
说到抗美援朝,普通人的印象里,参战的志愿军官兵都是经历过解放战争的老兵,其中不少人更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八路,全军从上到下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但是,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
建国之初,新疆和平解放了,大西南解放了,海南岛也解放了,虽然两广、川康、云贵和湘西还在剿匪,但国家的重心工作已经转移到了关乎国计民生的经济建设上了。
此时,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了大规模的转业、复员工作。不少部队,甚至是王牌主力部队,也被调往各农垦基地进行军垦屯田。
譬如四野头等主力38军、39军,部队在全力军垦屯田的同时,还在大规模地进行转业、复员工作。
后来享誉全军的一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志愿军第38军114师342团1营营长曹玉海,就是在此时,转业到武汉监狱担任监狱长的。
部队里像曹玉海这样的基层干部,转业到地方的还有很多。打了几十年仗了,终于全国解放了,到了发展建设新中国的时候了!
这些军队干部们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大多成为了新中国经济建设的主力军,更有不少人成为了新中国的第一批乡长、镇长、工厂厂长、农场场长。
所以,当时全军几乎所有的部队,都是处于这种新老交替的状况之中。
老兵和老干部复员的复员,转业的转业了,新补入的新兵和新提拔的干部,大多没有战斗和指挥战斗的经验,而且大部分的部队已经从军事斗争转换为军垦屯田。
开国少将,38军副军长江拥辉将军在回忆录《三十八军在朝鲜》中这样写道——
“当时国内的仗都打完了,之前有个口号‘国家不和平,个人不成家‘,现在全国都解放了,进入和平状态了,很多干部战士都忙着解决个人问题。
整个部队就松懈下来了,复员的复员,探亲的探亲,一些担负农垦工作的基层连队,甚至连早操都不出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38军突然就接到了入朝作战命令,不得不一边开拔,一边收拢部队。战前准备工作显得仓促和杂乱。”
开国少将,原39军116师师长汪洋,后来在其回忆录《十次突击》中这样形容当时的部队情况——
“1950年8月份,我接到调回116师任师长的命令。离开116师已经一年多了,从心里非常想念这个部队,还有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们。能够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回到这支英雄部队,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是,回到部队一接触实际,才知道变化很大。
由于全国解放,部队转入战略预备队,准备执行生产任务,大批战斗骨干调走了,或去学习文化,或转业到地方,军内军外一派和平气氛,真可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这个仗怎么打?
我问自己,我的心情顿感沉重,甚至后悔不该同意调回来。”
那么,汪洋将军眼中的116师,当时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呢?
汪洋将军的回忆录中有如下叙述:
首先,部队当时为了完成繁重的生产任务,马匹和车辆超负荷运转,造成了马匹羸弱和车辆损坏。
无论是39军,还是38军,其炮兵部队的运输能力,就连1个基数的弹药都无法运载。
而更要命的是,由于部队的主要任务已经转为军垦屯田,“刀枪入库”后缺乏检修和保养,大炮的炮管里,甚至被麻雀筑了窝,成为了鸟巢。战斗队变成了生产队。
这样的事情,竟还是发生在四野的头等主力38军和39军的部队里。而其他兄弟部队的情况,比起这两个王牌军,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譬如第42军,全军本来都准备成建制的转为农垦部队,计划缩编为两个农业师去黑龙江农垦屯田了,武器都已经该封存的封存,该移交的移交了……
结果,一声令下,42军重新扩编,就这样匆匆集结,成为了第一批入朝参战的部队。
相对而言,38、39、42军,比起其他兄弟部队来说,他们已经算是很幸福的了,至少比华北军区的66军,要从容很多。
华北军区的66军,当天下午还在地里种田,夜里突然接到参战命令,天一亮就被拉上了火车,第5天就出现在了朝鲜战场上。
66军赴朝参战前就根本没有任何准备,部队动员、战斗编组都是在火车上进行的。就连武器和弹药,都是在列车行进过程中分发到每名战士手中的……
但是,比起第二野战军入朝参战的部队来说,华北军区66军这样的匆忙上阵,在3兵团的面前,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如果把《亮剑》中的这句台词,去掉“晋西北”3个字,而改成“三兵团”,就更能恰如其分的说明三兵团当时的情况。
在志愿军参战的总计6个兵团里,比起其他5个兵团,三兵团的组建过程是异常的复杂和艰难!!!
1951年3月1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兵团领导机关在北京组成,陈赓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王近山任副司令员。
由于陈赓因病一直未能到职(后又参加援越抗法),由二野猛将王近山出任第3兵团代司令员。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兵团,是由第二野战军总计来自3个兵团的6个军,最终编为了第12军、第15军、第60军,入朝参战的。
上述3个军的构成,来自二野6个军不同的部队,在编练成军前,有的在云、贵、川、康、藏担负剿匪任务,有的在上述地区承担繁重的筑路工程和农垦工作。
更有的虽然还穿着军装,但实际上已经成建制的转入地方,担负维护地方秩序的公安工作。
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2军为例——
志愿军第12军,由原第二野战军第3兵团的12军的两个师,11军的1个师又1个团,合编组建。
军长,由原二野第11军军长曾绍山担任。
政治委员,由原二野第12军副政治委员李震担任。而李震此前已调任重庆总工会主席,转入地方工作已经很长时间了。
若不是奉命组建志愿军第12军,李震将军很可能由于在地方工作,由此错过了1955年的全军授衔,与少将军衔失之交臂。
新组建的12军,所辖部队分散于3个省10余个市(地)县。
一声令下,这些散布于四面八方的部队奉命集结,正在剿匪的部队还好,武器装备还算配备齐全。
而承担修路、农垦工作的部队,其重武器早已刀枪入库,只得紧急拆封,擦拭维护。直到入朝参加第5次战役前,该军的装备才由志司后勤部调拨配齐。
这些部队却也因此成为了第一批换装苏械的部队,可谓“因祸得福”。
15军的情况,与12军类似。
志愿军第15军,是由原第二野战军第4兵团的第15军两个师、第3兵团第10军的1个师,合编组建。
军长,由原第15军军长秦基伟担任。
政治委员,由原第15军政治委员谷景生担任。
新组建的15军,所辖部队分布于云、贵、川、康、藏,5个省近20个市(地)县。
同样是一声令下,各部队于剿匪中、农垦中,以及所兼各军分区辖地,四面八方紧急赶赴集结地。
其武器装备情况,与前面说到的第12军如出一辙,这里不再赘述。
而60军的情况,则更为复杂。
第60军相较其他各军,特殊之处在于入朝参战前,其先后隶属华北军区野战兵团、第一野战军、第二野战军。
其隶属第二野战军的时间最短,直到1950年2月,第60军才由第一野战军转隶第二野战军暨西南军区建制。
志愿军第60军,是由原60军的两个师,和第61军的1个师,合编组建。
该军第179、第180师,是与国民党起义部队第95军合编的。
以第179师为例,全师整编后共13700余人,其中原国民党起义官兵6659人,占总人数的一半。
第180师的情况也同样如此,甚至比179师更为复杂。
该师师长郑其贵并非军事干部,此前长期从事政治工作,欠缺作战指挥经验。
而师政委一职空缺,由政治部主任吴成德代理政委职务。
所辖3个团,两个老团长此前已经调走,新任团长刚刚到职,对部队的情况尚在熟悉了解的过程之中。
综上所述,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初期的各部队构成,由于准备不足,几乎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情况。
全国刚刚解放,正值止戈为武,铸剑为犁,军民一心,大力发展经济建设的阶段。但是,就在这样的时间段里,朝鲜战争就突然爆发了。
尽管军委立即成立了东北边防军,但从战争爆发,到美军仁川登陆,到朝鲜人民军一溃千里,再到志愿军入朝参战,其间也就只有短短的4个月时间。
就连新组建的东北边防军,也都来不及进行全面整训。
朝鲜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战局转换,短短4个月时间里,谁也无法预料到朝鲜人民军会从风卷残云的凯歌高奏,变为一溃千里的兵败如山……
如此迅速的战局变化,确实让我初期入朝参战的部队准备不足,这也是事实。
即便是常年战备,一直枕戈待旦,马不离鞍,人不卸甲,作为时刻准备解放台湾的三野9兵团,却也在突然接到入朝作战命令时,不及更换被服,仅仅穿着南方时节的单衣,便即匆匆奔赴千里之外朝鲜战场的冰天雪地……
尽管三野9兵团是当时战备等级较高的几个部队之一,但该兵团的普通士兵也有近一半是解放后参军的江浙籍、上海籍青年。
原先大批的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都已经退伍返乡,投身到新中国的和平建设中去了。
部分留下来的老战士,都属于技术兵种,涵盖电台、通讯、观瞄、测绘、侦察、驾驶、维修等领域。
所以,回到本文开头,朝鲜战争中,我军所有的参战部队,并非像军迷们认为的那样——
认为参战部队都是刚刚打完解放战争的老部队,个个都是百战老兵,只是把“解放军”三个字换成了“志愿军”,便即原番号,原部队,直接开往前线。
其实,此时的志愿军各部队,正处于新老交替的关键节点上!
客观地讲,此时的志愿军各部队相比解放战争时期的老部队而言,反而是稍弱了一些!
尽管如此,当年我们的先辈们,仍是凭着中国军人的血性,凭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以手中的弱势武器,以一国之力硬杠17国联军,并最终打赢了这场战争!
——从此,彻底终结了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以霸占一个国家的掠食者时代!!!
本文资料引自——
1、汪洋将军回忆录《十次突击》
2、江拥辉将军回忆录《三十八军在朝鲜》
3、军事科学院历史研究部著《抗美援朝战争运动战若干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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