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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干”与“器识”还不能划等号。“器识”固需一定“才干”,但有出色的“才干”不等于有很高的“器识”。--诸葛恪的悲剧便是明证。
诸葛恪,诸葛瑾的长子。孙权曾经当面赞扬过诸葛父子,说:“蓝田生玉,名不虚也。”可是,与以厚重见称的乃父不同,这位宁馨儿自小便生得聪明伶俐,捷才便对,表现出颖异的才华。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孙权大会群臣,气氛十分欢洽。因为诸葛瑾脸长,孙权爱开玩笑,叫人牵一头驴来,在其脸上题字曰:“诸葛子瑜”(瑾字子瑜),大家都笑起来。诸葛恪也在坐,看到父亲被人玩笑,就向孙权提出添两个字。孙权命人给笔,他拿起笔就在下面添了“之驴”两个字,于是其文就变成了“诸葛子瑜之驴”。大家又笑起来。--这次笑声更热烈了,不过这次笑声里摒除了玩笑,却饱含着赞许。孙权就下令把驴赐给了诸葛瑾。

几天之后孙权问诸葛瑾:“你的爸爸与叔叔那个更贤?”“叔叔”指诸葛亮,按说应当是超过诸葛瑾的。但这是个很难正面回答的二难问题:肯定父亲吧,有背自谦原则;肯定叔叔吧,对父亲失敬也不行,何况叔叔又在给“外国”效力呢。可诸葛恪却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爸爸超过叔叔!”--此话怎讲?孙权感起兴趣来,便叫他说明理由。诸葛恪俨然回答道:“因为爸爸知道事圣明之君,而叔叔不知--所以爸爸超过叔叔!”孙权听罢,大笑起来。
这类故事很多。可见诸葛恪是个神童,从小即捷才敏对,在东吴名声很高。有这样聪明的孩子,作父亲的一定十分高兴,一般人都会这样想,可是诸葛瑾却不然。据《三国志·诸葛瑾传》载:“瑾子恪,名盛当世,权深器异之;然瑾常嫌之,谓非保家之子,每以忧戚。”
诸葛瑾的态度,并非年老僵化,他的“忧戚”,有深重的历史感。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也是自小聪明,诸葛亮在给诸葛瑾的家书中说:“瞻今已八岁,聪慧可爱,嫌其早成,恐不为重器耳。”“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所谓“大器晚成”、“大智若愚”等等,里面有着很深刻的道理。

诸葛恪和诸葛瞻这一对小兄弟的结局,也都为他们的父辈所不幸而言中。

诸葛恪的生活道路是:少年崭露头角,仕途一帆风顺,很快达到辉煌顶峰,然后从顶峰上跌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孙权识赏他,要看他的才能,任他为掌管全军粮饷供给的节度。这是个烦杂细致而又责任性很强的工作,不符合诸葛恪的个性。诸葛亮也担心出乱子,还给陆逊写信说:“家兄年老,而恪性疏,会使典主粮谷,粮谷军之要最,仆虽在远,窃用不安。足下特为启至尊转之。”诸葛亮的意思合情合理,陆逊转达给孙权后,孙权就调整了诸葛恪的工作。

孙权统一江东后若干年,丹阳郡的山民尚未归化。丹阳即今安徽宣城,该郡为皖南山地。因为山民强悍,林深谷险,难以征讨,长期以来,山民虽然不服从东吴政权,但孙权对他们也无可奈何。诸葛恪主动提出任丹阳地方官,保证三年解决山越问题,不光使其归化,而且保证增加四万兵源。孙权壮其志,任命他为抚越将军、丹阳太守,当时诸葛恪才32岁。
诸葛恪到任后,对山民采取严厉的封锁政策,分兵据险,断绝山内外交通,待到粮食收获季节,纵兵将庄稼全部收完,连籽种都不给遗留。时间一长山内绝粮,不得不出首投降。看到气候已到,诸葛恪下令:“山民出降,概不追究,任何人不得拘执他们。”臼阳县有一个作恶多端的逃亡犯不得已出山窥测形势,县令把他拘送给诸葛恪。诸葛恪认为县令违抗了命令,就将其斩首示众。这个消息传开后,持观望态度的人纷纷出山归化。不过一年时间,诸葛恪预期的目标得到了圆满的实现。为表彰他的功劳,孙权封他威北将军、都乡侯。

这次成功,表现了诸葛恪办事的干练果断,他的崇高刑名,心辣手狠,也初露端倪。少年得志,初露锋芒,一帆风顺,更增加了他的过分自信。对此,他的父亲曾表示隐忧:“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吾族矣。”

其后,诸葛恪一直以咄咄逼人的姿态邀功进取,到陆逊去世的时候,他已迁升为大将军,假节驻武昌,顶替陆逊领荆州牧。
对于诸葛恪的弱点,陆逊也看得很清楚。他在生前曾语重心长地劝告过这位锐进的后辈:“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持之。今观君,气凌其上,意蔑乎下,非安德之基也。”孙权对诸葛恪的刚愎自用也不是没有认识。他临终前,因为太子年幼,考虑托付人选时,多数大臣都以为诸葛恪可以,孙峻更是极力推荐,终于让他以大将军太子太傅的头衔,作为首席顾命大臣。

孙权死后,诸葛恪以斩钉截铁的方式清除了准备搞阴谋叛乱的政敌,大刀阔斧地革除了孙权晚年的一些弊政,朝政出现了新局面,他的威望与日俱增。一时间,他每出入,老百姓都延颈相望,景仰其风采。

建兴元年,也即辅政的第一年,诸葛恪率军筑东兴城,与魏军发生大战,大获全胜。这一下子,诸葛恪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成功使他骄傲,矜已、刚愎、蔑众、轻敌等弱点也迅速膨胀起来。头年十二月大胜,次年春即准备再度大举兴师伐魏。孙吴自立国之始即属于一个自守型的政权,自卫中总能胜利,主动出击往往以失败而告终,划江而治是孙权的一个基本国策。诸葛恪当政之初,看不清大局,不把休养生息、整军经武当作根本大计,看不到自已地位的巩固还需要一个过程,对国力、对自已的地位作了过高的估计,他不顾大多数人的反对,以势压人,强行发布总动员令,从全国各地征发20万军队,出兵伐魏。

吴军顿兵坚城之下,师老兵疲,加之暑热,疾病大半,死伤遍地。久攻不克,诸葛恪更觉得面子不好看,狂怒不可自制。士兵疾病,他认为是假装,要斩反映者,搞得人人箝口。部下流露出不同意见,立即撤消职务,很快弄得众叛亲离,狼狈败归。
新城败归,举国怨愤,诸葛恪不能正确对待,反而不断施加高压以抑制舆论,大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诸葛恪为自已的垮台准备好了一切条件,在孙权临终前极力支持他的小人孙峻,看到时机已到,征得吴主孙亮的同意,以宫庭政变的方式将诸葛恪杀死于宫中的宴席之上。除了早先过继给诸葛亮的诸葛乔之外,诸葛恪的三族老小,被孙峻诛灭净尽。
五年后孙峻被杀,朝局再次反复,诸葛恪得到平反昭雪。朝臣中有人提出给他树碑立传,博士盛冲认为:“盛夏出军,士兵伤损,无尺寸之功,不可谓能;受任孤之任,死于竖子之手,不可谓智。”吴主孙休也认为这个意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