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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苗君儒考虑着怎么脱险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徽州婺源,发生了一件奇事。那一天是民国34年3月4日,壬申日,再过两天就是惊蛰。

地点是婺源县浙源乡虹关村。

虹关村位于婺源县北部,由此翻越浙岭可到休宁县,是一个具有一千多年历史文化的村落,村民皆为詹姓。村中有一株上千年的古樟树,胸径达4米,高20多米,冠幅面积超过三亩,被文人骚客誉为“江南第一樟”。

光绪年间,有风水堪舆先生路过此村,见古樟树大气磅礴,其冠犹如帝王之华盖,都预言此村必出大人物。可是几十年过去了,除了几个在外地做生意的詹姓人外,大人物并未出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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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一詹姓老汉牵着自家的公牛去岭脚村那边配种,途经一山谷,山风吹来,闻到一股熏人的血腥味。他循着味道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个半死。

在离他不远的侧面山道上,散落着一些人体残肢,鲜血飞溅到山道两旁的树叶上,红绿相间,显得格外刺目。

他在山村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了大半辈子,平素连个死人都很难见得到,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当即两腿发软,再也顾不上身后的牛,连滚带爬地跑回村里。

得到消息的保长詹永诚,一面派人通知县里,一面带了几个背着枪的乡丁,和村里的仵作工詹二赶往现场。

当他们来到山谷中,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几个乡丁当场吐得一塌糊涂。饶是詹永诚自忖胆大,也吓得脸色发白。

詹二从年轻的时候就干仵作,不管是短命早丧的还是寿终正寝的死人,都是经他的手处理,穿上殓衣后才下葬的。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尸体,所以并不觉得害怕。他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分辨着那些残肢断骸,正考虑着用什么办法收拾。冷不防有一只血手从他身边的草丛中伸出来,抓住他的脚踝。

他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诈尸了”,转身就跑。那几个乡丁被他这么一喊,早已经脚下抹油,跑出十几丈远了。

大白天的怎么会诈尸?詹永诚拔出腰间的盒子枪,张开了机头,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只要一见情况不对,就立刻开枪。

少顷,从草丛中探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来。那人微弱地朝这边喊道:“我……我没死……还……活着……”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詹永诚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朝前面大声喊道:“我是这里的保长,你是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回答说:“我们……是北大……考古……在……这里遇到……遇到了……日本人……李教授……是……是……”

说完这些,那人的头一歪,再也说不出话了。

詹永诚朝后面的乡丁一招手,骂道:“妈的,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那几个乡丁挨了骂,和詹二一起畏缩着走上前。

只要不是诈尸,詹二就不怕。他来到那人的身边,用手一探,见那人已经没了呼吸,扭头对詹永诚叫道:“保长,他死了!”

詹永诚对身边的几个乡丁叫道:“你们往山上搜搜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一个乡丁低声说道:“保长,他刚才说遇到了日本人,日本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詹永诚皱起了眉头,是呀,日本人怎么会到了这里来呢?婺源古属徽州,处于浙赣皖三省交界处,东面是浙江开化,南面是德兴县,西面是景德镇,北面是安徽屯溪。县内群山逶迤,山高林密,自古匪患不断。与外界相通的,只是几条简易公路。简易公路都是沿着山脚修建而成,背山临河或是两山相夹,蜿蜒而崎岖,宽不过四米,最窄处还不到两米,刚好容一辆马车通过,这样的地形最适合打伏击。1940年日本人打到了屯溪,有两个联队的日军想通过婺源直达德兴,当行至距离县城50公里一处叫夫妻岭的地方,遭到国民党一个营的兵力狙击。

夫妻岭上下15华里,地势十分险要,日军动用了飞机大炮,苦苦打了几天几夜,死伤一两百人,都没能登上夫妻岭半步。夫妻岭上参天的大树,挡住了射向士兵们的子弹。这一仗,国民党这边只死了十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被倒塌的树木压死的。在这样的环境面前,日军的装备优势根本无法正常发挥出来。最后没有办法了,日军只得改变前进方向,绕道景德镇南下。抗战最困难的时候,有三个师的国民党兵退进了婺源。成功占领了开化、德兴、景德镇与屯溪四处的日军,望着这莽莽大山,却也无可奈何。抗战7年来,没有哪一队日军成功侵入婺源,这个处于三省交界处的小县,享受着抗战以来那份独有的宁静,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少听到枪炮声。

所以当詹永诚听到那个人临死前说的话后,他也不相信日本人会进来。更何况,这些年浙岭一带的山上,活跃着一支共产党人领导的游击队,领头的队长姓倪,对外称“倪司令员”。两年前听说有一小股日军想偷越浙岭,被游击队给消灭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对于倪司令员这个人,詹永诚是有些了解的,共产党人讲诚信,重义气,宁愿在山上挨饿,也不扰民。偶尔下山,也只是对付那些民愤极大的乡绅。据说当年夫妻岭的那一仗,若不是倪司令员率领游击队沿途阻击,迟滞日军的行军速度,只怕没等国民党兵赶到,日军就过了夫妻岭。一旦日军过了夫妻岭,那仗再打起来,就要困难得多了。

听说倪司令员不在这边了,现在的游击队长叫胡泽开,是高砂乡考水村人(现在的紫阳镇考水村)。闹红(作者注:红军闹革命)的时候,胡泽开的父亲给山上的红军送过饭,被本村的族长胡德谦派人抓住,送到县里枪毙了。胡泽开为报父仇,上山当了红军,一心要父亲报仇,几次带人攻打考水村,都没能抓住胡德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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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岭下的几个乡镇的乡长和保长,都和他一样,与游击队有一定交情,保持着互不侵犯的原则。县里多次要各村的保安队配合围剿,可保安队大多做做样子,即使上山,也只是枪口朝天放枪。乡里乡亲的,都是为了平安,谁愿意手里沾上人命呢?

1941年皖南事变后,听说一部分逃出来的新四军加入了这支游击队,使游击队的势力更加壮大。有游击队在,无疑使婺源多了一道抗击日军的屏障。

乡丁们在附近的山上转了一个圈,并未发现活人,连死人也没看到一个。

死人临死前说的话不可不信,令詹永诚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日本人要进来,也不可能走弯路翻越浙岭,轻易通过游击队的地盘。

詹二一边收拾人体残肢,一边嘀咕着:“真惨呀!被刀砍成这样子!”

早在民国初年,浙岭上就曾经发生过老虎吃人的事件,至于狼和熊这类的吃人动物,更是经常有人见到。

被野兽咬死的人,尸体残缺不全,可是这些残肢被收拾起来后,还能拼凑出完整的人来。连同最后死的那个人,一共是四具。

詹永诚要几个乡丁就在山坡上砍了些山藤和木棍,扎成四副担架。将死尸放在担架上,等县里来了人之后再做道理。

下午,县保安大队的队长方志标和警察局局长罗中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人来了。他们看着放在担架上的尸体,听詹永诚讲了经过。

罗中明查看了一下死者遗留下来的东西,说道:“他们从重庆过来的,是来考古的。”

方志标说道:“这些人也真是的,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考什么古嘛!考得连命都没有了!”

罗中明说道:“这是他们的工作!”

方志标阴沉着脸说道:“罗局长,我怀疑是山上的那帮人干的!”

他指的是山上的游击队。

罗中明说道:“据我所知,山上的那帮人不会轻易乱杀人,更何况是这么杀人。从断裂处的痕迹和鲜血喷溅的角度看,是被利刃快速分解的,很像日本的武士刀。”

方志标笑道:“都什么年代了,日本人还这么杀人吗?我看一定是那个人看花眼了,抗战这么多年,日本人一直不敢进来。再说了,就算日本人想进来,也只会走大路,哪敢往这山里钻?”

罗中明说道:“方队长,我看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要不你先派人通知附近几个村的乡民,一旦发现有陌生人,就立刻向村公所报告!”

方志标点头称是,命令手下的人四处去通知了。其余的人则从山坡上砍了一些干树枝,烧起了一堆火,围着火堆烤火。

罗中明沿着山道往前走了一阵,一双犀利的眼睛仔细搜索着山道两旁的草丛,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在他的身后,詹永诚正指挥着几个乡丁抬着那几具尸体回村。

山道上除了一些杂乱的脚印外,什么痕迹都没有。他蹲下身子,辨别着那些脚印的样子。终于,在一处有水流过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很清晰的右脚脚印,从脚印前后的方向看,留下这个脚印的人,当时正从山上走下来。当他看清那脚印左浅右深的形状时,他的头蓦地大了许多。

有着二十对年警探经验的罗中明,一看那脚印的左右的深浅度,就知道是不是本地人留下的。本地乡民由于从事农耕的缘故,脚大而宽,通常穿的草鞋或者赤脚,从山上下来,肩膀都会扛着一担或多或少的木柴,重心在前面,留下的脚印较为平整,一般脚印为前深后浅的形状,即使是山上的游击队员留下的,脚印也与乡民们一样。

天生罗圈腿的人,走路的重心在身体的两侧,才会留下这个左浅右深的脚印。在婺源,天生有罗圈腿的人极为少见,而日本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罗圈腿。

在敌占区,有一条分辨敌我的金科玉律,只要辨清地上的脚印,就知道经过的是日军还是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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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说得不错,确实有日本人偷偷摸进了婺源,但从山道上的痕迹看,这伙日本人并不多,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个人。

罗中明站起身,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伙日本人来婺源做什么?且不说驻守在县城里的一个团的正规部队,单就县保安大队和他警察局的几百人,就可以将这点日本人消灭掉。何况各村还有维护治安的乡丁,若集中起来的话,不下五千人。

几十个日本人闯进来,无疑自寻死路。

站在山道上思索问题的罗中明并不知道,驻扎在屯溪、景德镇、开化、德兴四个地方的日军得到来自上头的命令,正积极从别的地方抽调部队,分四路向婺源进攻,总兵力达两千多人。

重庆当局很快得知屯溪、景德镇、开化、德兴四个地方的日军的军事行动,连蒋介石都蒙了,弄不懂日军为什么会集中那么多兵力,去进攻一个毫无军事价值的偏远小县。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军将侵华的大部分兵力都转到太平洋岛屿和南亚等地方去了,平常驻扎在那四个地方的日军,加起来不过数百人。自1944年初开始,日军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为挽回败势,侵华日军集结兵力,意图打通从东北到越南的“大陆交通线”,打算做最后的顽抗。

这种时候,日军的主要兵力,都纠缠在了豫湘桂战场上。一下子集中这么多兵力攻打婺源这个小地方,这在整个中国的抗日战场上,还是极为少有的,更何况是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

国民党参谋总部和军政部国防部的高参们,想破了脑袋都无法猜出日军此举的意图。

最后,蒋介石做出决断,命军政部长陈诚电令婺源县县长汪召泉,组织地方武装力量,配合驻守在婺源的一个团的正规军,利用婺源的有力地形,积极予以抵抗。又命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从浙江战场上抽调六个师的兵力,由浙江的衢州常山向江西的玉山上饶方向迂回进攻。接着又命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从皖中战线上抽调四个师的兵力,沿旌德屯溪一路南下。

布置完这一切,蒋介石放下心来,回到收复豫湘桂等省的作战地图前面去了。在他的心里,并没有把日军的这次行动当一回事,就算婺源被日军侵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要打一场大胜仗,把那几个月来在豫湘桂战场上丢失的脸面给找回来。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中国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欲知苗君儒被沈醉救出之后,如何来到徽州婺源,请关注我,继续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