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长夜与风说

主角:萧君宴舒时吟

景元八年,净慈寺内,祥光隐隐,梵音袅袅。舒时吟身姿婀娜,一袭素衣跪于蒲团之上,玉手纤纤合十,礼佛之姿端庄而虔诚。待那稽首三拜之后,她朱唇轻启,声若幽泉,低诉心之所愿:“三十三日后,九星连珠之象将临,此乃百年难逢之奇景。信女但求此际,得天神垂怜,佑我穿越回现代之境,了此执念。” 言罢,她仰首瞻望那尊宝相庄严、慈悲悯世之佛像,目露恳切,似要将满心期许皆付与那金身前。此愿于她,宛如暗夜之烛,是唯一曙光,亦是终极冀盼,唯愿上苍眷顾,使她此番如愿以偿。

值其思绪翩跹、仿若游离尘世之时,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仿若踏云而来,悄临其侧。二者衣袂飘飘,贵气四溢。长者身裹金绣龙袍,龙纹蜿蜒,栩栩如生,头戴九旒冕,冕旒垂落,威仪赫赫;幼者着黑色蟒袍,乌发如墨,束以锦带,利落清爽。二者望向她时,目中疼惜与眷恋交织,恰似繁星璀璨,几欲夺目而出。

“阿吟,你娇躯柔弱,岂宜久跪。你心中所念,无论巨细,皆可坦言于朕。朕为天子,主宰九州,翻手间便可为你成就一切,何须向这泥塑祈愿。” 萧君宴率先打破这佛门静穆,声线醇厚,似含无尽宠溺。身旁那幼小的萧景逸闻之,忙不迭伸出白胖小手,轻轻为她揉抚膝头,奶声应和:“母后,儿臣亦在旁随侍。母后但有所求,纵是天涯海角之奇珍,儿臣亦当穷毕生之力,为母后觅得,以博母后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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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来自帝王与储君的郑重承诺,若落于旁人耳中,定如闻仙乐,狂喜难抑。然舒时吟但垂首默立,朱唇紧抿,未置一词以应。盖因唯她自知,其心之所向,唯是远离此父子二人,摆脱这命运纠葛。

见她这般缄默,二人亦未深以为意,只道她因体弱而神思倦怠。遂即传谕,结束此次祈福之行。

下山之马车早已恭候于寺门之外,车身雕饰精美,仿若移动之华殿。舒时吟方起身,便被父子二人小心翼翼搀扶上车,那呵护之态,仿若对待稀世明珠,唯恐有所闪失。

净慈寺距京城路程虽不甚遥,然于这短短归途之中,二人关怀备至,事无巨细。车内暖意氤氲,仿若春日盛景。精致茶点盛于玉盘,置于车内小巧茶几之上,色香俱佳,引人垂涎。她身后,萧景逸亲置软枕,以护其腰背舒适;面前,萧君宴倾茶入盏,茶香袅袅升腾。

马车徐行,辘辘之声伴以车内静谧,别有一番韵致。车外,小丫鬟们偶有私语,随风传入车内。

“往昔但闻陛下与太子对皇后娘娘恩宠非凡,初时以为传言过甚,虚夸不实。然今随驾出行,方知传言尚不能尽述其盛,真真是令人艳羡不已。”

“诚然,皇后娘娘之福泽,恐是前世修来,方能得此殊荣。”

按常理,议论帝后之事当属大不敬,然或因她们言辞间仅存艳羡之意,萧君宴闻之,亦未加苛责。

舒时吟轻拈点心,置于唇边,浅尝辄止,对车外议论仿若未闻,心中不起丝毫波澜。于她而言,此等宠爱,如今已如过眼云烟,消散无痕。

马车既入皇宫,宫墙巍峨高耸,似欲隔绝尘世纷扰。入宫后换乘轿撵,翠羽装饰,华丽非常。终至清吟殿门前,落轿停稳。宫人们鱼贯而出,为她解下厚重披风,那披风之上,绒毛轻拂,价值不菲。因早有安排,三人步入宫殿之时,殿内炭火熊熊,银丝碳熠熠生辉,暖意融融扑面而来。

自诞下萧景逸后,舒时吟体质愈显孱弱,畏寒惧冷。萧君宴本就钟情于她,自此更是倾尽全力,搜罗天材地宝以护其周全。

诸如那价值连城、一尺万金之锦缎,被他遣能工巧匠裁制为地毯,铺满宫殿每一寸地面,人行走其间,仿若踏于云端锦霞之上;珍贵无比之银丝碳,更是堆积如山,随处可见,以保殿内四季恒温。

她才于软榻之上落坐,萧景逸便如欢快雀儿,引着侍从手捧玉盘而来,盘中荔枝颗颗饱满,色泽鲜润。

“母后,此乃儿臣遣人快马加鞭自岭南运来荔枝,鲜嫩多汁,母后快尝!” 言罢,他小手灵巧剥去荔枝外壳,将那莹白果肉递至她唇边,果肉水润剔透,仿若水晶凝露,观之便知滋味定是清甜甘美。

然她心中对荔枝已无半分喜好,往昔之爱,似已随岁月消逝。

她正欲婉拒,贴身丫鬟莲步轻移,趋近身前,轻声禀报:“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御膳房已依例备好膳食,敢问是否即刻传膳?”

闻此,萧君宴与萧景逸相视一眼,目光交汇间似有默契。旋即,二人同时将目光投注于舒时吟,萧君宴语调温柔,仿若春日微风:“朕片刻后尚有军国重务需亲理,恐不能与阿吟同享佳肴。”

其话音方落,萧景逸亦乖巧接口:“母后,儿臣课业尚有疑难未解,欲往父皇处请教。待改日,儿臣定当专心陪伴母后,共享天伦之乐。”

二人皆以为舒时吟闻此会心生不悦,蹙眉嗔怪,连劝慰之辞亦已暗自斟酌。岂料她但神色淡然,轻启朱唇:“正事要紧,君上与太子自去无妨。”

闻言,父子二人仿若心头巨石落地,长舒一口气。萧景逸自怀中取出三枚同心锁,锁身精致,纹路古朴。置于旁侧小桌之上,满目期待:“那母后用膳之后,且稍作休憩,等候儿臣与父皇归来。届时一同佩戴同心锁,祈愿吾家同心,岁月长安。”

众人又闲叙片刻,萧君宴与萧景逸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了清吟殿。

舒时吟目光追随他们离去背影,直至消失于殿门之外,然心中对他们言语未存半分挂怀。

她自是知晓,他们此去并非因政务课业,而是心系那甄桐姻,欲往与之私会。

之所以未予拆穿,不过是因…… 她离去之期已近在咫尺。

舒时吟本非此世之人,她来自繁华现代,高三那年,命运弄人,意外穿书,方踏入这陌生而奇幻之书中世界。

穿书之前,她于书中最是怜惜那反派角色萧君宴,其性如病娇黑莲,绽于黑暗泥沼。他幼年遭际悲惨,受尽世间羞辱,唯书中女主甄桐姻偶然所赠外袍,成为他生命中唯一一抹温暖曙光,自此情根深种,爱至癫狂。然书中女主心属他人,他为夺其芳心,不惜双手染满鲜血,杀父杀母杀兄杀弟杀友,罪孽滔天,却独独对甄桐姻温柔缱绻。最终,为护甄桐姻周全,惨死于万箭穿心之下,其命运之悲,令人叹惋。

故而当发觉自己困于书境且归期无望时,她首要之务便是拯救萧君宴于水火。

她以满心爱意,伴他从冷宫皇子之卑贱出身,一路披荆斩棘,崛起为权倾天下之帝王,改写其既定命运。而他亦将她视作神明,敬之爱之,许她后位,与她结为连理,共育子嗣。

成婚当日,萧君宴傲然颁布圣谕,不顾天下人反对,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后宫之中唯她独尊,此等殊荣,旷古烁今。

婚后第一年,她诞下麟儿萧景逸,此子天生贵胄,出生即被立为太子,皆因是他与心爱之人血脉。

此后悠悠岁月,他对她宠溺更甚,珍之重之。

她体弱畏寒,他便搜尽世间奇珍,以银丝碳与暖炉堆砌温暖;

她钟情莲花,他便征召天下工匠,于宫中开辟莲池,遍植诸般莲花异种,以供她赏玩;

她厌惧黑夜,他便踏破铁鞋,觅得仅存一颗之南海夜明珠,悬于她寝宫,以驱暗夜阴霾。

因他宠妻如命,故而年仅四岁之幼子萧景逸亦受其影响,日日黏于她身畔,承欢膝下。

舒时吟曾以为他们会如此岁月静好,相伴白头。直至那甄桐姻现于世间。

一夕之间,她的夫君,她的爱子皆被其魅力所惑,仿若失了心智,眼中唯见甄桐姻一人。

他们暗中将甄桐姻安置于民间府邸,常于夜深人静时出宫与之幽会。

她的夫君萧君宴与她同榻而眠,情话绵绵,却转头便与甄桐姻私会;她的爱子萧景逸竟也聪慧狡黠,为他们遮掩行径,毫无愧疚之色。

忆起知晓真相那日,她心痛如绞,仿若心被撕裂,鲜血淋漓。

舒时吟眼眶骤红,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思绪从往昔惨事抽离,目光重又落于他们离去前留下之同心锁上。

她莲步轻移,玉手拾起,然面无表情,目中冷光一闪。旋即,她素手一挥,将其尽数抛入那熊熊燃烧之暖炉之中。

从此,世间再无一家同心之虚妄。

她要归家了,这对父子,她皆弃如敝履,再不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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