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与归》 油画 30×30cm 李振宇
听闻哈尔滨最古老的榆树在平房区。趁如此清秋,我便带着母亲和小姨,踏上了寻找古榆的城市之旅。
它们并不难找。生于清朝嘉庆年间,至今已近两百年的神榆,就在平房公园内,被系满红色丝带的围栏保护着,旁边的刻字石上,记录着它传奇的过往。几十年前,曾有人想要将其砍去。谁知刀斧落下的片刻,竟有红色液体流出。此人见状,被吓得丢下了斧头,仓皇跑走。这棵老榆树躲过一劫,从此更受爱戴,生长至今。
另一棵更为古老,树龄已超过三百年,因古代用榆树取火,被命名为火榆,与神榆一道之隔,静立在居民小区院里,高达38米,相当于十二层楼房的高度。深灰色的树干笔直冲天,纹理明显,枝条如同分散出来的爪子,向高空伸展。
一棵古树,便是一座城市的活化石。倘若只知冰城,未识榆都,或许我们都不曾真正地了解哈尔滨。世人皆晓,丁香乃哈尔滨市花。如果要选择一种树作为市树,我认为榆树当之无愧。在哈尔滨所有名木古树的种类中,榆树占比最大,超过了80%。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极寒之下,仍能茁壮成长。
流年已逝,树虽无言,却知道很多往事。
一叶知秋,又岂止是秋,四季轮转,烟火轮回,树都知道。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比榆叶更早知道春天到来的是它的花朵。是的,榆树是开花的,且先于叶子开放。很显然,它的花芽比叶芽更加急于迎接春天,由此而呈现出了先花后叶的景象,玉兰、连翘也是如此。它也深知严寒的难挨,抖掉一地的落叶,化为泥土,蓄积能量,静待来年。深冬的天空,不若秋天那般深邃、无聊。雪花,便成了它的叶片,纷纷飘落,落在枝桠上,也渗入寒地的泥土中。
一棵古树,从几百年前走来,随季节变换着模样。它的根,虽牢牢地抓着大地,绿叶却成了风的使者,带来了风铃般的清脆,碧波般的摇曳。它的枝条四散,挂满了人间的悲欢。它把岁月深深地刻进流年,与山河风雨共担。
它努力生长,春来结果,带给人间一缕清甜。夏生繁叶,赠予凡尘一捧凉意。秋色连天,黄叶铺满大地。而当漫天飞雪季,它便直挺挺地站立,陪人们等待正义和下一个春天。它把坚韧根植于大地,将不屈挺立在人间。
火榆旁边,是附近居民的休闲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在大转轮上锻炼身体。我们坐在长椅上,闲谈着。母亲说起她儿时的往事,会经常和小伙伴们把榆树钱当作零食,掰下一条捋着吃,味道香甜可口。老奶奶听见后也加入了我们,说这棵老榆树,当年可是他们的活命树。荒年中,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全靠它来过活。我趁机和她搭话,想探寻更多关于火榆的故事。老奶奶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火榆的从前,我们并不知道,而生活在这里的几代人的过往,它却全都知晓。”
在哈尔滨博物馆院内,也有一棵树龄超百年的榆树。它的左右和身后,分别是哈尔滨中苏友好协会旧址纪念馆、哈尔滨城市历史展馆和黑龙江文学馆。哈尔滨中苏友好协会旧址纪念馆的建筑始建于1919年。哈尔滨城市历史展馆通过丰富多样的展品,记录着哈尔滨自开埠以来的百余年历史。黑龙江文学馆用文学的方式,传承龙江文脉,讲述世间百态。他们通过不同的侧面,展现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这棵古榆,比1919年更为古老。它无言,用枝繁叶茂,用刚直不阿,注视着他们。哈尔滨中苏友好协会在抗战年代曾发挥的核心作用,它看在眼里。那些年,这里组织过工厂生产枪支弹药,组织过医护人员奔赴前线开展救援。这座栉风沐雨,历经百年的建筑,与古榆一起,见证着哈尔滨的嬗变。现如今,它依旧默默地矗立在此,迎候如织的游客和八方来宾。
古榆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
它通晓大自然的规律和生命的箴言,它懂得随遇而安,适者生存。它的果实,形似铜钱,用美好的寓意,抚慰着滚滚红尘中的人们。它也被戏称是“榆木疙瘩”,用来形容一个人脑筋不够活泛。然而,世事无常,谁又总能找到那条通向成功的捷径,笨拙、踏实地行走于人间,或许才能收获转角的不期而遇。
这份执着,也象征着爱情的坚贞不“榆”,如同它发达的根系,深埋于土壤,依恋着哈尔滨这片多情的黑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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