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14日凌晨4点,沂河岸边,,地球就像冻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疯狂的严寒仍在加倍地折磨着人。
180师的官兵们全副武装, 背插大刀, 裤脚卷到了膝上, 集结列队, 待命出发。队伍中, 几只大船满载着火炮, 在岸边等待着统一行动。
180师参谋长李百年在看表了。当指针缓缓地指向“4”时, 他果断地挥手,轻声命令:“渡河!”
“弟兄们, 跟我来!”
张宗衡旅长指挥着崔振伦团的士兵们, 首先扑进沂河, 向对岸涉去。沂河宽100多米, 深水处达到腰际, 刺骨的河水钻进裤子里, 如同万箭刺心。但是, 没有一个人后退!
一个团的人马悄然无声地向东岸接近了。眼看着快要上岸了, 突然, 一颗红色的信号弹竟然在东岸飞速升起, 跃向高空, 划出一个圆弧, 落入了我军方向。刹那间, 机枪哒哒, 炮火耀眼, 阻断了人们的视线。在天空下, 全是铁片崩裂发出的乱哄哄的声音, 炮弹不时从东岸闪出橘红色的光。从北边到南边, 河床在摇晃着, 冲锋的人群跟着河床一起在抖动。一群群从西岸冲下来的年轻士兵, 倒在了沂河里,把刺骨的河水染得血红血红……
鬼子有准备了。”李百年气得把军帽掀了下来, 甩得远远的, 喝令左右随从, “强攻! 命令过河部队, 强渡沂河!”
我军的大炮开始还击了, 向着敌人的射击声和炮烟最密的地方飞去。无数的碎片爆炸开来, 漫山遍野地隆隆响着。几分钟之后, 在那看似悄然不动的东岸, 枪声、炮声渐渐地小了。又过了一会儿, 不知怎么的, 在东岸敌人的身后, 忽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机枪扫射声, 像巨人怒吼似的“杀啊! 杀啊!”的喊声, 在空中震响着。
“怎么回事?”
“一定是昨天我军潜伏过去的便衣队, 向敌人开火了!”李百年一阵惊喜, 透过枪烟, 他又冲着脸色灰中带绿的随身参谋们吆喝起来。
“命令各部队别等候, 配合我们的便衣队, 两面夹击鬼子!”李百年喊着, 然后跃上他那匹正激动起来的大白马, 顺着村子里的土路向河边飞跑下去……
4时整, 当59军左、右两翼分数路向日军右侧背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时,刚刚睡下的张自忠被震天的枪炮声惊醒了。他精神大振, 睡意全消, 一跃而起, 推醒了在里屋睡的卫士、参谋们:“快, 收拾一下, 跟我到第一线去!”
由于180师师长刘振三尚未归队, 张自忠赶到180师督战。月亮隐没了, 经过短暂的黑暗, 东方辽阔的上空渐渐露出斑斑青白的颜色, 云层后面跳荡着一点点亮光。在离沂河不远的一块椭圆形的高地上, 有几株久经沧桑的老槐树卫护着、遮掩着, 前线指挥部就设在这几棵大树旁边。张自忠不时透过望远镜瞭望。在沂河东岸, 他看到了180师的官兵们⋯⋯真多啊! 过河部队与便衣队左右开弓, 使东岸阻击的日军茫然无措, 几乎没再做较大的抵抗, 就往东面窜逃。部队登岸后, 战士们低姿前进, 迅速向下一个攻击目标接近。
亭子头村。
天上稀疏的星星, 正眯着眼睛, 带着清冷的微光, 窥视着人间。四面八方, 没有人声。黑黝黝的村落, 在将要黎明的夜色中沉睡着。
突然, 村东西两侧枪声大作, 步枪、机枪全都喷吐着火舌。崔振伦团1营、2营的数百人, 就像数百只小老虎, 猛冲村中, 杀声震天。手榴弹爆炸处, 一团团火光, 分外耀眼。张自忠站在大槐树下, 双眉紧贴着望远镜的玻璃罩, 以熟练的动作调了调距离。顷刻间, 他觉得, 日军好像并没有料到我军会在亭子头发动攻击, 因此, 遇到了59军就像碰到了从角落里打出的冷枪似的, 被打得晕头转向。足有10多分钟, 敌人没有还击, 村里村外的敌人一片死寂, 5座坚固的旧式炮楼, 一下子被我军拿下了3个。
从大槐树顶上观察一目了然, 10多分钟后, 亭子头村北边的两座敌人炮楼突然变得轮廓清晰了。机枪和冲锋枪开始射击, 火星闪闪, 从炮楼的射击孔, 从烟囱的后面, 以及不知从什么地方, 大口径机枪射出的拖着光尾的子弹, 划出了一条条微弯曲的闪光弹迹。断垣残壁中的敌炮, 也向我军开火了。
崔振伦的678团攻击受阻。敌人的每一颗炮弹落下, 几乎都能使我军好几个人倒在血泊中。敌人炮楼里的机枪, 更是疯狂无比, 居高临下, 四面喷火, 扫倒了我军好几排人。
张自忠站在大槐树下的掩蔽部里, 急得满头大汗, 拿起电话命令崔振伦团长:“崔振伦, 你是怎么搞的? 你的动作太慢了, 你在卢沟桥的那股子拼劲儿都泡酒喝了?! ……”
“轰隆!”一颗炮弹在不远处爆炸了, 震得掩蔽部顶端的积土纷纷落下。
张自忠抖了抖身上的尘土, 继续打电话:“什么? 什么? ……你少说废话, 你要不惜任何牺牲,务必迅速攻下两座炮楼!”说完, “砰”的一声丢下了话筒。
崔团长接完电话, 火嘣嘣地找到了担任主攻亭子头村的1营营长张士桢:“张营长, 命令炮兵, 集中所有炮弹, 击毁眼前的这两座炮楼。”
“团长,”提着沾满了血的捷克式轻机枪的张营长站在他面前, 颤抖着嘴唇说,“咱们的炮, 都是很旧的沪造山炮呀, 没有瞄准器, 对射击炮楼没有把握呀!”
崔团长拍了拍张营长壮实的肩头, 焦急地大声喊着:“没有把握也得试一试嘛,即使轰不掉它, 在声势上压一压小鬼子也是好的!”
张营长点了点头, 带着一连人去了。
太阳已有一竿子高了, 张营长在紧急情况下, 硬着头皮摆脱了炮兵一般操作规定, 将两门山炮拆卸下来, 用人力运到了与亭子头村仅一河之隔的姜家村。然后,炮兵们迅速在离敌人炮楼仅300 米的一间民房里, 悄悄地架好两门山炮, 在墙上挖好了炮眼, 使炮口直端端地对着炮楼。
“目标300, 直射!”
“轰! 轰! ……”几炮一响, 张自忠看得清清楚楚, 从远处看, 那两座炮楼就像狂风吹走了人头上的帽子一般, 轻飘飘地飞离了地面而去。崔振伦高兴地拉着张营长的手摇来晃去, 连声叫道:
“打得好! 打得好! 这种大炮的直射法, 在当今的战史上是罕见的哟!”
这时, 全团火力集中射击, 步兵趁势冲进了村里。敌我近战了, 残酷的肉搏开始了。我军的士兵们或端着刺刀, 或舞着大刀, 凌厉砍刺, 得心应手。敌人渐渐顶不住了, 慢慢地向村外退去。
战场上浓烟滚滚, 遮天蔽日。浓烟在地面上蔓延, 笼罩了整个亭子头村, 一股敌军在这烟尘的遮盖下, 正在向村边溃退。
“不能让鬼子逃走啊!”崔振伦团长大吼着, 声色俱厉, “3营, 全部跟着我冲杀,腰击溃敌!”
崔团长亲自率领400多个士兵冲上去, 日军的撤退队形大乱, 纷纷向四周逃窜。
“不准退! 不准退!”日军指挥官小野健三中佐圆瞪双眼, 高举着战刀叫嚣着,“谁敢临阵逃跑, 甘当帝国的叛徒, 我就要执行战场纪律!”
然而, 溃逃仍在继续!
一个中尉从小野身后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 “唰”地跪在了地上, 哀求着:“中佐阁下, 我请求你, 快下撤退命令吧, 我们已被敌人四面包围了。”
“八格牙路! 你是大日本帝国大大的败类!”小野冲着那个中尉圆滚滚的脑袋,挥手就是一刀。一股热血呼地蹿起, 溅了他一脸。
“往前冲! 往前冲!”小野用手帕匆匆地擦了擦刀上的血迹, 又像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刚叫了三两句, “哒! 哒! 哒! ……”一阵急骤的机关枪, 打得他四周的日兵倒下了一片, 打得他脚下尘土飞扬。他丧魂落魄, 连滚带爬地想骑上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但是, 迟了, 崔振伦率领的3营已从四面八方向他冲来, 他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缰绳, 正想跨上马背时, 我军又一阵“哒哒哒”的机枪扫过来了, 一颗子弹不偏不歪, 正射中他的脑袋中央……
“ 我……我慢……慢了!”小野, 这个当年曾在沈阳北大营、忻口血战、夺取热河、激战喜峰口中为“皇军”多次立下过奇功的“帝国英雄”, 终于倒在了血泊中, 再也没能站起来。
这时1营范绍祯营长、2营邢炳南营长, 也率部持大刀来回冲杀。战场上, 方圆10多里内, 枪弹如雨, 杀声震天。
张自忠在前沿观察所的那棵大槐树上, 通过望远镜, 看到日军的背后烽火四起, 一队队中国士兵就像猎狗撵兔子似的, 追逐着, 呐喊着, 射击着。他看得清清楚楚, 陷入重围的日军人仰马翻, 不时有人举着双手, 向我军缴枪投降! 战至下午4时, 守敌700多人被我消灭了大半, 残敌无力还击, 只好向亭子头以北的郭太平、王太平、徐太平3村逃窜。敌人逃到3个太平村后, 如同惊弓之鸟, 竭力利用民房顽抗, 闭门不出!
“狂妄的板垣, 终于被崔振伦打得拉稀啦!”张自忠的鼻子哼一哼, 嘴角浮出一丝欣喜的冷笑。
正在这时, 树下有人在叫张自忠:“张军长, 李副军长请你立即回司令部!”
“莫非出了什么事? ……什么地方的阵地又弄丢了? ……”张自忠的心紧缩了。他急急忙忙地从树上下来。
与此同时, 争夺3个太平村的战斗仍在继续。崔振伦在亭子头报捷后, 又率领678团预备队乘胜穷追。为了增强攻势, 张宗衡旅还命令676团团长张文海率领两个营冲杀上来。我军整整3个营的官兵, 在郭太平、徐太平、王太平与敌人逐屋争夺。敌人藏在屋里不出来, 我军战士就用短锹挖墙, 快挖透时, 向墙里扔手榴弹。手榴弹爆炸后, 用枪托击穿墙壁冲进去, 常杀得日军防不胜防。有的墙厚, 难挖,战士们就爬上高树, 向敌人盘踞的院落里投掷手榴弹。院子里的日军不知手榴弹从哪里飞下来的, 常端着枪呜里哇啦地寻找, 往往手榴弹还没找到, 随着“轰隆”一声, 又是几个日军腾空而起。
傍晚时, 突然, 村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枪声。
随着枪声, 一个连长跑进了指挥部, 喘着粗气对张宗衡说:“旅长, 敌人的援兵到了, 有200多人!”
张宗衡心中大喜:“这正是把村里的敌人引出来打的好时机呀!”他转回身,大声命令:“快命令张文海团, 利用地形, 隐蔽待敌!”
援敌扑到跟前, 村里的敌人也露出了头, 联合起来向我军攻击。
“准备, 放!”随着张文海团长的一声令下, 顿时, 村北的凹地里枪声大作,676团所有的轻重火器都在喷发, 一个个日军应声倒下。
“杀! ……”一阵阵呐喊声惊天动地, 张文海团出击了。士兵们十分娴熟地挥舞着大刀, 使日军极不适应, 才10多分钟, 就被砍倒了一大片。
入夜, 我军终于收复了徐太平、王太平、郭太平等地, 突破了敌人防线。这使临沂城内的庞军备受鼓舞, 士气大振, 开城出击。板垣师团受到前后夹击, 首尾难顾, 一夜之间被歼2000多人。
张克侠参谋长得知180师在右翼进展顺利的消息后, 非常兴奋。深夜, 他在15日的日记中写道:“晚时, 各处送来缴获敌人之战利品若干, 其中以信件、日记为宝贵。从中得知敌人作战牺牲甚大, 昔日所向披靡不可一世的皇军之板垣师团,被我中华好男儿已打得威风扫地, ‘铁军’碰到了打铁汉⋯⋯”写完日记, 他满面春风地捧出棋盘, 兴高采烈地与卫士下了3 盘棋。
战争, 对于指挥员来说, 常常是有得有失、有胜有负。一仗之后, 他们有时百感交集、痛心疾首, 有时则兴高采烈、欣喜若狂。
张自忠以牺牲了1000多名士兵、40多名军官的昂贵代价, 从侵略者手中夺回了屏护临沂的战略要地——亭子头、徐太平、王太平、郭太平时, 还没来得及高兴, 现在又为左翼38师的溃退忧心忡忡了。
他在180师督战时, 李文田副军长要他火速回到司令部之后, 就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紧急找他的原因, 当即打电话给李文田。从李副军长的回答中他才得知, 38师由船流、李家棚强渡沂河后, 进展不顺, 伤亡惨重, 现已退回沂河西岸。
左翼38师, 是张自忠的主力部队, 承担着主攻任务。其中, 李致远的113旅主力向汤坊崖、董家官庄的敌人发起进攻, 同时以1个营抢占郝沂宅子及茶叶山高地, 掩护师的主攻; 李金镇的112旅为主攻部队, 全力攻击日军沙岭子主阵地, 并与右翼180师取得联系。
14日凌晨4时, 部队渡过沂河后, 经过数小时的勇猛冲杀, 一举攻占了张家庄、解家庄、白塔村。但板垣征四郎毕竟不愧是日军将领中的佼佼者, 他和樱田武大佐参谋长打赌:“樱田君, 我敢断言, 一定是张自忠的59军上来了!”
“为什么?”樱田大吃一惊。
刁猾的板垣, 拍着他的后背反问着:“樱田君, 难道你从这猛烈的炮火攻击声、娴熟的大刀挥舞声中, 就一点没有觉察到什么? ……”
樱田语塞。
板垣吹了吹上唇的“仁丹”胡, 两眼逼视着樱田:“请立即向各部队下令, 马上停止向临沂城庞炳勋部的攻击, 迅速调集主力部队和大部分飞机、坦克、大炮,向59军发动勇猛反击!”
很快, 中午1点多, 日军从汤头增来汽车178辆、步兵600多人、大炮9门、坦克4辆、飞机4架,步、炮、空联合向攻占了张家庄、解家庄、白塔村的38师,发起猛烈进攻。来来往往打了好几个回合, 38师伤亡惨重, 只得被迫放弃了刚刚夺来的阵地, 退回到了沂河西岸。
“本来, 我是把所有希望都落在38师身上的, 没想到, 竟在它的身上翻了船!”张自忠骑在马上, 想起了他素来器重的虎将——38师师长黄维纲, 心中颇为不快……
从180师前沿阵地到59军军部朱潘, 只有3公里, 骑马几分钟就到了。
张自忠回到司令部, 看了一眼李文田副军长拿来的地图, 更加感到惊恐不安。
地图, 对军人来说是一面魔镜, 这镜中不仅反映出了此地的居民点、道路、山丘、河流, 而且一旦由富有作战经验的军官用红蓝铅笔标上敌我攻守态势、兵力分布,这一地区的种种事态就会一目了然。张自忠更清楚了, 38师退回西岸后, 东岸的日军一定会乘胜而下, 对西岸的我军来个迂回包围, 或者乘势突破我军刚刚楔入的东线阵地, 然后, 板垣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一着, 即挥兵深入, 直取临沂, 继而与矶谷在台儿庄会合。
“112旅李金镇的左翼崩溃, 对我们的防线威胁太大了!”张自忠气呼呼地把地图扔在桌上, 问一直沉默的李文田, “李副军长, 请告诉我, 是谁下令李金镇从西岸后撤的?”
李文田低下头, 深深地叹口气:“是谁下令后撤的? ……谁也没下令, 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令!”
张自忠一听, 勃然大怒:“混账的李金镇, 真是目无军法, 胆大包天! 今天, 我张自忠要剥他的皮!”骂完后, 他怒不可遏, 气冲冲地提起毛笔, 写下一行苍劲的手令:
我命令: 立即将作战不力的112旅旅长李金镇撤职, 由新兵团团长李九思升充旅长, 并令其准备再次渡河攻击。
张自忠手启
退回河西的38师112旅、113旅稍作整顿后, 14日下午再次渡河攻击。为了增强攻击力量, 张自忠还命令攻占了亭子头的180师崔振伦团调回沂河西岸, 加入反攻行列。
38师113旅由船流渡河后, 立即向汤坊崖发动了猛烈攻击!
这天下午, 113旅2营营长杜光柱, 从血战后的战壕里背出了2连连长史令甫。被一发重炮炮弹炸昏了的史连长, 突然从营长背上醒过来, 挣扎着往下滑, 大声地吼叫着:“放下! 放下我! 是哪个胆小鬼在背我?”
“史连长,”杜营长一把扯住他, “我! ……我现在命令你, 立即把汤坊崖的1号阵地夺回来!”
史连长一看是营长把自己从火线上背了下来, 断定是战壕里的官兵全都打光了, 他环扫一下硝烟滚滚的战场, 忙问营长:“夺1号阵地的人呢, 人在哪里?”
“我把营特务连交给你指挥!”杜营长指着远处的1号阵地, 神情严肃起来,“史连长, 1号阵地是汤坊崖的桥头堡, 敌人必然死死固守, 你要是夺不回来, 别回来见我!”
“营长,”史连长“啪”地立正, “请你放心, 我一定夺下这座桥头堡!”说完,他拔腿又冲进了滚滚的硝烟之中。
半小时后, 史连长将特务连带到了1号阵地对面的一条残破战壕里, 悄悄地用望远镜观察敌人。敌人夺占了1号高地后, 将我战死的官兵和他们自己战死的官兵尸体, 一起搬到了战壕上, 用死尸筑起一道防弹墙。
“桑排长,”史连长放下了望远镜, “你指挥1排, 从左翼迂回攻击, 打掉敌人的重机枪阵地!”
桑排长点点头, 转身向1排的战壕里奔去。
“高排长!”
“到!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 大步冲了过来。
史连长反复打量了他一番, 才说:“桑排长已率1排向敌人的左翼迂回进攻了,我马上从右翼向敌阵开火, 你在这儿对敌人的正面阵地狠狠地打, 吹冲锋号, 派半个班做佯攻冲击, 以此来吸引敌人火力, 配合我两翼攻击!”
高排长点了点头, 回答得很干脆:“我们机枪排, 决不会拖全连的后腿!”
这时, 左翼桑排长攻击的方向枪炮声突然大作, 史连长急忙下令:“高排长,快开火!”
立即, 正面高排长的机枪排火力, 向日军阵地倾泻了。
敌人缺乏准备, 一下子被打懵了, 清醒过来后, 立即从左面组织反击。1排渐渐撑不住了。
“弟兄们, 顶住啊!”史连长端着机枪, 一边扫着, 一边吼着,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后撤!”
“连长, 敌人冲进战壕了!”有人在惊呼。
史连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大批日军在机枪的掩护下, 已冲进我军的战壕,扫倒了不少官兵。史一见不妙, 立即扯开喉咙大喊着:“高排长, 机枪往我这儿扫,快把敌人打下去呀!”
高排长率领的机枪排向敌人反击了。子弹打光后, 史连长又领着90多个勇士,举起大刀冲了上去……
夺下了桥头堡之后, 113旅立即发动总攻, 很快占据了整个汤坊崖。此刻, 从空中鸟瞰, 村里已是断墙颓垣, 黑烟滚滚, 敌我尸体交相枕藉。
汤坊崖村, 尸横遍野!
正当38师113旅在汤坊崖血战时, 38师112旅渡过沂河后, 在沙岭子村也向日军再度发起了强攻。
沙岭子村, 紧靠沂河东岸, 村子很大, 房屋分散。日军沿河构筑了许多坚固的据点, 村子的正西方是一片沙滩, 112旅无法隐蔽接敌。
战斗打响后, 敌人的据点里喷出一股股恶毒的、疯狂的火舌。从下午到晚上,我军不顾一切地发起冲锋, 在沙滩上伤亡了600多人, 仍未攻进村里。
“哼! 攻占了沙岭子之后, 老子要把眼前的这些鬼子大卸十八块!”38师师长黄维纲望着村里的日军恨得咬牙切齿, 在前沿指挥所里踱来踱去。
“丁零零——”电话铃响了。
“黄维纲, 黄维纲, 我是张自忠。你们师进展如何? 沙岭子攻下没有?”张自忠从军部打来了电话。
黄维纲拿着话筒,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哭丧着脸报告:“军长, 沙岭子前面是一片开阔地, 112旅激战半日不能克敌, 现在伤亡很大……”
“你少啰唆, 我不是来听你叫苦的!”张自忠一下子火冒三丈, “你等着, 我马上到前沿阵地来!”
半小时后, 张自忠带着几个随从, 来到了沙岭子指挥作战。他仔细地观察了沙岭子的地形之后, 选好了射击阵地, 决定在步兵冲锋前实施炮火打击。
“放!”一声令下, 10多门火炮扬起炮口, 喷出了火焰, 就像冲破了乌云的雷电一样,向沙岭子村轰击。村庄四周, 很快升起了一道道硝烟弥漫的围幛。
“命令676团、678团, 全线出击!”张自忠见冲锋时机已到, 立即发出命令。很快, 两发红色的信号弹腾上了夜空。
在沙岭子村, 龟缩在堑壕里的日军幸存者, 从懵懵懂懂中清醒过来, 看到了蜂拥而来的冲击部队, 慌忙拾起机枪、步枪、迫击炮射击。在敌军枪弹的飞舞之下,我军的伤亡越来越多。
看来, 冲击马上又要受挫, 战士们一旦卧倒, 几乎毫无可能再站起来。为了不丧失时机, 张自忠立即命令站在自己身后的20多个司号员:
“快! 吹冲锋号, 吹响点!”
对于久久苦战处于亢奋状态, 但身体疲乏不堪的正在冲锋的官兵们来说, 听到一阵雄壮的冲锋号, 如同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他们从四面八方顿时又呐喊起来, 一鼓作气地越过了开阔的沙滩地, 在敌军堑壕里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这下正是38师的士兵们求之不得的, 因为他们最擅长肉搏战。一阵大刀飞舞,刺刀见红, 刹那间, 鬼子的人头滚滚。两个多小时后, 我军将敌人击溃, 俘敌18名, 缴获大炮数门。
15日午夜时分, 阵地上沉寂下来。茫茫大地, 一片漆黑, 只有被我军击毁的汽车、装甲车、坦克在燃烧着。整个战场就像一座巨大的露天焚尸炉, 四处飘散出人肉的焦糊气味, 令人恶心……
13、14日两天, 双方在沂河两岸反复冲杀, 战线犬牙交错, 形成逐村逐屋的拉锯战。3天之内, 双方争夺了100多次, 日军遭到重创。112旅和113旅一样,终于也在沂河东岸站稳了脚跟。
但是, 谁也没料到, 这时板垣竟然策划了一个以攻对攻的重大行动: 4000多日军, 从沙岭子以北我38师两个旅的结合部, 偷偷涉过沂河, 占领了毛官庄对面的河西渡口, 准备进入河西, 向我河西纵深突袭。
他们就像是一群偷偷从密林中爬出来搜索猎物的恶狼, 匍匐着、寻觅着, 屏声静气, 四处窥探, 等待着最佳偷袭时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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