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建国246年的历史中，一共产生了45名总统和49名副总统，这份近百人的名单中，唐纳德·特朗普是第一位受到刑事指控的总统。除他之外，曾被逮捕、受到刑事指控或被弹劾的总统和副总统也只有个位数。相比于其他现代民主国家（比如韩国），美国领导人的“定罪率”处于较低的水平。
这或许和美国著名的“刑不上总统”制度有很大关系。
杀死“国父”的副总统
严格来说，特朗普并不是第一位被警方逮捕的美国总统，这一头衔属于尤利西斯·格兰特，美国第18任总统，前陆军总司令，曾率领联邦军赢得南北战争。而他被逮捕的原因，是马车“超速”。
1872年，这位出身军旅，“喜欢测试马儿勇气”的总统驾着马车在首都华盛顿街头狂飙，当时正在处理一起交通事故的警察威廉·韦斯特赶紧将其拦下，并口头警告。第二天，在同样的路口，韦斯特又逮住了格兰特，这次他的速度更快，刹车就刹出了一个街区远。这一次，韦斯特没有手下留情，决定逮捕总统。
《华盛顿邮报》分析，格兰特的违法行为属于“轻罪”，他最终交了20美元保释金。由于缺席了第二天的审判，格兰特的押金被没收，但也没有再受到后续惩罚。
如果将范围扩大到国家副领导人，那么美国历史上曾被逮捕的副总统有两位：亚伦·伯尔和斯皮罗·阿格纽。
伯尔是美国第3任副总统，他早年参加大陆军，后来学习法律并从政，从纽约州议会一步步成为托马斯·杰斐逊的副手。但他也是美国历史上最接近监狱生活的二把手。
1804年，因为政见分歧和私人恩怨，伯尔和美国“国父”之一亚历山大·汉密尔顿进行了一场美国最著名的决斗，杀死了对面这位美国开国元勋。纽约州和新泽西州向伯尔提出了谋杀指控，但伯尔以宪法要求他履行副总统职责为由，一直待在华盛顿，并用政治影响力让两州先后撤销指控。
卸任后，伯尔又卷入了一场“叛国案”，一位将军揭发他计划集结部分军队攻击西班牙，在美国西部边境“建立一个新国家”。伯尔在1807年被捕，后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另一位副总统阿格纽在尼克松手下任职。从担任马里兰州的地方政府职务开始，直到进入白宫，他一直从建筑承包商处收取3%到5%的工程回扣。马里兰州的检察官在1973年追踪到了阿格纽的受贿行为，最终阿格纽只被判处逃税的轻罪，无需服刑，但辞去了副总统职位，由福特接任。
“漏网之鱼”
从格兰特到特朗普，还有几位美国总统也曾面临法律危机，理查德·尼克松是其中最接近牢狱之灾的一位。
使他陷入丑闻的是1972年的“水门事件”，当时警察在水门大厦抓获了5名嫌疑人，他们深夜潜入大楼，在民主党总部安装了窃听设备。后续调查发现，这些人所属组织的资金来自共和党人尼克松的竞选委员会。
尼克松否认自己和这起窃听案有关，他还逼迫司法部和特别检察官终止调查。司法部长宁愿辞职也不执行他的命令。1973年10月20日，星期六，尼克松一连解雇了3任司法部长才撤换了调查此案的检察官，这一天后来被称作“星期六大屠杀”。
如此欲盖弥彰的行为，引起了美国民众的不满，就连共和党也不想再支持尼克松了。1974年8月，两院代表来到白宫，给尼克松下达最后通牒，告诉他一旦启动弹劾，支持他的议员数不足以阻止弹劾通过。尼克松这才被迫交出所有白宫中的录音，这些文件显示他试图阻止对“水门事件”的调查，随后尼克松宣布辞职，避免成为被正式弹劾的美国总统。
尼克松离任后，对他的调查还在持续。但接替他的福特转头签署了特赦令，免除其总统任内一切责任。
福特给出的官方理由是“需要早日结束这一切”“治愈这个国家”，但许多人批评他的决定，甚至猜测福特和尼克松达成了某项“协议”，即通过承诺特赦尼克松，来换取他对自己副总统职位的任命——福特是在1973年“水门事件”曝光后才被尼克松任命为副总统，也成为总统之位的第一继任者。
这无疑对他的支持率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在担任总统2年后的大选中，福特以微弱的劣势输给了吉米·卡特。
历史上第一位正式被弹劾的美国总统其实是1860年代接替林肯成为总统的安德鲁·约翰逊，当时他和国会就权力划分产生冲突。第二位被弹劾的总统就是距今更近的比尔·克林顿，他卷入了一起被全世界围观的桃色事件。
1998年，当克林顿出轨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事情被曝光时，他在宣誓的场合下否认自己和莱温斯基有不正当关系，但后续的调查认为克林顿作出伪证，所以共和党以“作伪证”和“妨碍司法”的罪名向克林顿发起弹劾。与尼克松案较为统一的舆论风向不同，克林顿事件有更强的“党争”色彩。弹劾在共和党占多数的众议院通过，但民主党占多数的参议院认定克林顿“无罪”。
第三位被正式弹劾的总统就是特朗普。2019年夏天，他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话时向对方施压，要求泽连斯基调查其政治对手拜登的儿子。当时由民主党人佩洛西领导的美国众议院认为，这是特朗普滥用总统行政权力的表现，所以对特朗普启动弹劾程序。
卸任前夕，特朗普又涉嫌煽动了2021年1月初的占领国会大厦事件，再次受到众议院正式弹劾。然而和克林顿的情况类似，当时共和党主导的参议院审理针对特朗普的两项弹劾审判时，都没有足够多的议员认定他“有罪”，特朗普也就完整度过了4年任期。
刑不上总统？
从法律角度来看，“现任总统能否被刑事指控”是一笔糊涂账。美国宪法仅列出了总统可以被弹劾的条件：“总统、副总统和合众国的所有文职官员，因叛国、贿赂或其他严重罪行与轻罪而受弹劾，一经定罪，应予免职。”但宪法和联邦法律都没有提及刑事指控问题。
在实践中，检察官们遵守的不是法律，而是司法部的政策。虽然俗话说“法无禁止即可行”，在尼克松案和克林顿案中，司法部的法律专家们在研究宪法后都同意：宪法没有规定在任总统有刑事豁免权。但他们两次都采取了非常审慎的态度。司法部的文件写道：“正确的态度是在法院的正常职能和总统的特殊职责之间找到平衡点。”
不起诉在任总统，使得弹劾成为了剥夺总统权力的主要途径，这也是司法部希望达到的结果，他们认为“比起由12个人组成的陪审团，得到宪法赋权的国会更有资格决定总统的命运”。但是弹劾想要成功，需要在众议院票数过半，参议院票数过三分之二。
总之，检察官们的自我约束，国会弹劾流程的高门槛，以及福特“治愈国家”、弥合分歧的特赦举措，让美国总统们避免了一次又一次审判危机，直到美国成立近250年后的2023年，才出现第一位将要接受“审判”的前总统。
但当特朗普真正站上被告席时，究竟是“法律之下，人人平等”的观念将战胜“刑不上总统”的传统，还是美国的政党极化、社会撕裂达到新的高度，还难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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