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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伏案作画:“对了,之前给你画的那幅油画快画好了,十一的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那幅画是他从武汉回去之后就开始画了,算起来,画了快一个月。
冷青问:“你画了一个月,很难画吗?”
“不是,是画得不太满意,重画了几次。”
“为什么?”
他想了想:“不知道,总感觉画出来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可能是太久没画油画,手有点生。”
手生?
冷青看阿信此刻画国画,也是一笔成画,下笔流畅,几乎不需要任何的思考,他不画国画这么久了,手艺信手拈来,按说油画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怎么还会有手生的时候。
奇怪了。
李芸泡好茶出来,看见冷青正歪着头,欣赏阿信画画:“冷青,过来喝茶。让他自己画,他画画细致,且画呢。”
冷青尝了一口李芸递过来的花茶,茶汤浓郁,有淡淡的玫瑰香,还有一股很熟悉的人参的味道。
“是林芝的藏茶。”
李芸点点头,又偷偷问冷青:“在一起多久了?”
冷青是第一次被长辈当面问感情上的事情,多少有些难为情:“也就两个月吧。”
李芸打趣道:“两个月就这么喜欢他了?”
冷青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还真有些招架不住李芸这么问,一时露了些小女生情态。
李芸啧啧啧起来,悄悄说:“你可得看牢一点,他从小到大桃花运好得要命。”
冷青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桃花运也不赖,追我的人可以从明州排到武汉。”
李芸一下被她的直率和敞亮逗乐。
“你们凑在一起讲什么悄悄话,不会是说我坏话吧?”
李芸问:“这么快画好了?”
“幸不辱命。”
说着,放下了笔,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撑了个懒腰。
绢卡上画的是桂花随风飘落,落到一只熟睡的狸花猫身上,桂花花瓣用了深浅不同的金色和黄色,沸沸扬扬随风而起。
花树下的狸花猫憨态可掬,身上零零散散落了一些桂花的花瓣。
画上还有题字:见者有财。
李芸问:“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冷青好像已经看懂了,笑得很开心。
李芸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小两口玩什么呢?欺负我老人家眼神不好?”
冷青将那幅画拿起来,放在光下,给李芸看:“桂花的花瓣是用黄色打底,再用金色上色,但金色只上了一部分,每朵桂花只有两片花瓣是用金色画的,只看金色部分,有点像金元宝。可不就是,见者有财。”
桂花本来就小而繁,还要在每朵花上花这样不起眼的小心思,不仅是手艺活,更是细致活。
李芸戴着眼镜认真看了好一会儿:“你倒是费心啊。”
冷青却喜欢得紧,兴致勃勃地拍了一张照,在修图软件上裁裁剪剪,最后做成了手机壁纸,开心地展示给阿信看。
阿信摸摸她的头:“果然是财迷。”
三人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到了饭点,李芸问阿信:“订吃饭的地方了吗?没有的话,你们俩就跟我去吃食堂。”
阿信:“……”
冷青看李芸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马上说:“点外卖也行啊。”
李芸:“让他点,他对明州很熟。他以前常来……”
一听这话,阿信抬眸看了一眼李芸。
李芸马上意识到自己嘴又快了,不再说话。
冷青察觉到二人奇怪的气氛。
阿信怕她误会,解释了一句:“哦,白英是明州本地人。”
冷青哦了一声,刚才李芸说阿信常来,冷青还只当是阿信经常来看李芸,没想到来看的另有其人。
也不奇怪了。
李芸马上岔开话题:“那个小青你是第一次过来吧?从明州这边过去上海啊,苏州啊,南京啊这些地方都很近的。周边可以逛的玩的地方特别多,你们反正来了,到处走走,多看看。”
冷青无所谓地耸耸肩:“阿姨,你放心,我没那么小气。他和白英的事情我都知道。”
李芸听她这么说,总算放心了一些。
冷青却想起了一些事情。
自从上次在武汉看画展见过白英之后,好像一直就没有听阿信再提起过她了。
她忽然想起上次胡明耀说,胡善车祸去世的当天,是白英的生日。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命运对白英也很残忍。
她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可自己的生日却成了朋友的祭日。
三人最后还是吃了外卖,吃完饭,外面忽然下了雨,二人便也没有游玩的心情,打车回了酒店。
路上又想起文檀说过那句话:人生病时,需要吃药。病好了,还需要药吗?
如果冷青是他的药,那他病好了以后,找回了从前的他,也会一并找回从前的爱人吗?
上次苏懈说,白英的事业是靠胡善出钱,阿信出力成就的,可她亲眼见过白英,她那样骄傲的人是不会求人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胡善和阿信都是自愿的。
能让两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出钱出力,确实魅力不凡。
阿信也曾给她买过房子,还是上海的房子。
只是和冷青不同,白英拒绝了。
最后,白英还把他甩了。
在一个男人心里,这样的女人才更有魅力吧。
只要想到这些,根本就睡不着。
阿信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了,不是你喊着要睡午觉的吗?”
冷青问他:“李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他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她。
“你以前那么喜欢白英,为什么你们分手之后,你从来没有想过挽回她呢?”
按说,那时候是他最需要白英的时候。
虽说在白英心里,工作可能更重要,可是,人都是自私的,两个人在一起,寻求的不正是低谷时刻的陪伴和慰藉吗?
他为什么不挽回她呢。
她说完,房间里静了几秒。
阿信注视着咫尺之距的女人,挨得近,能看见她耳边的小绒毛:“也许,是我那时候太骄傲了吧。”
几乎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成立,何况他是李念生。
工作室的摇钱树李念生被合伙人甩了,他为什么要挽回?他是李念生,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应该主动来挽回这段感情的人都是白英。
可是……
冷青一下捧住他的脸,很直接地挑破:“你……”
她是想说,你在骗我。
可犹豫了几秒:“你在撒谎。”
你在骗我。
你在撒谎。
传达的都是一个意思,却是完全不同的立场。
阿信从她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失望,心中针扎一下。
冷青看他这样子也不是想说实话的状态,从床上坐起来:“行吧,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聊这个话题。”
阿信看着天花板:“我没有不想聊,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苏懈上次说的话并不客观,感情的事,也没办法聊那么客观。终究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总归,是我对不起她。”
房间里落针可闻。
安静得能听见二人的心跳声。
她忽然转过身来:“胡善临死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苏懈当天为了帮阿信,说了很多看似客观的话。冷青后来反复地回想过这些话,抓到了一些关键性信息,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最后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但,不能确定。
阿信心里某处一直卡着一颗大石头,过去的四年,他一直被这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此刻这块石头轻轻地碎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从来没有。
白英也没有问过。
他从床上坐起来,和女人对视了很久很久,最后苦笑,有些泄气地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苏懈也没有。
冷青:“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很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也喜欢被他看,可他的眼神总是藏着一丝哀伤。
就像现在这样,即使他在笑,她也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出他心里并不开心。
他并不是真的在笑。
他不笑了,脸上慢慢凝重起来。
冷青紧紧盯着他:“胡善临死前是不是告诉你,他喜欢白英?”
又裂开了一道缝,一道更深的缝。
透过那道缝隙,有光射了进来,躲在石头的还有另一个他,一个更脆弱更敏感的他,习惯了黑暗和孤单的他。
那道光陡然射进来时,他下意识拿手去挡,过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眼,去看那穿过手指的光。
暖暖的,带来点点光亮。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道光,贪恋地想要抓住。
又想起四年前的那个雨夜,胡善弥留之际,笑着跟他说:“告诉白英,我也很喜欢她……很喜欢。”
最后三个字,很轻很轻,却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也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三个字。
阿信眼角慢慢滑落一行泪,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随后,缓缓开口,“在他说出来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他也喜欢白英。我一直以为……”
以为,胡善对白英和对自己是一样的,是友情。
这四年来,他无数次的想,胡善死前说出这话,心中是轻松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过去的那么多年,胡善看着他和白英成双成对,他们也从不避讳在他面前秀恩爱,什么都跟他说,几乎是家人一般。
可这一切,都被他临死前的这句话所击碎。
他本就对没有劝住他而心有愧疚,却在他临死前知道这样的真相。
可胡善死了,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
所有问题,也就变成了无解。
“是我对不起胡善……我只要跟白英在一起,就会想起胡善,胡善死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她,我也没有告诉过她原因。换做正常人都会疯的,所以当她要走的时候,我也没有挽留她。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男朋友,我都很糟糕。”
他说着,讽刺地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将心事和秘密完全袒露在她面前,说完后,内心深处竟有一丝难言的轻松。
原来说出心里的秘密,是这种感觉。
胡善临死前,大抵也是这样吧。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这个让他甘愿说出秘密的女人的反应,她会转身而去,还是会骂他呢,又或者只是无言相对。
毕竟,有些问题,真的是无解的。
每分每秒都变得格外煎熬,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冷青凝视着他的眼睛,良久,平静开口:“你需要,我抱一抱你吗?”
眼眶中打转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滑落,他点了点头。
她坐得离他更近,双手从他臂弯下穿过,实实在在地抱住了他,手掌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眼眶也有些红。
他把头搁在她肩膀上,闭上了眼。
她一直抱着他,什么也没再问,一切都仿佛不再重要,又或者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一颗悬着的心,在她怀中慢慢找到归宿,平稳落地。
过了很久,她才放开他,抚摸着他的侧脸:“这四年,很辛苦吧?”
他说:“其实,还好。”
大多数时间,只是麻木,人忙起来就不会想太多,只是偶尔停下来,便会反反复复地想。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不生气吗?”
他其实有点拿不准她现在在想什么,她给了他一个拥抱,因为他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拥抱。可她没有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没有对不起我。”
说着,垂下了眼眸,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阿信快速抓住她滑落的手,握紧:“怎么没有对不起你,这和欺骗没有什么两样。”
他神情凝重得叫人害怕。
冷青只得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这是你的过去,也是你的隐私,你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唯一介意的是,你要一直带着这份对白英的愧疚生活吗?”
“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你们很难回去了。可是,就算你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可她在你心里终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一个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因为遗憾无法在一起的初恋。”
“我接受不了,你心里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她坦诚得令他自愧不如。
她能这么快放下姜涛,并不是因为她和姜涛八年的感情毫无留恋之处,而是姜涛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且她很快又遇到了阿信。
有了新的感情,旧的感情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人就是这样现实的存在。
可白英没有做错任何事,诚如苏懈所说,胡善和阿信为她付出良多,可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什么亏欠之说。
胡善暗恋她,是胡善的选择。
胡善选择隐瞒,也是胡善的选择。
退一万步来说,胡善若是知道自己临终前的那句话会给阿信和白英的生活带来如此大的风波,以他的善良,也不会将那些话宣之于口。
可人之将死,又哪里想得到那么长远。
若是临死了,都不能将心中深藏多年的爱意宣之于口,那才是真正的遗憾。
“阿信,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去剥夺白英知道真相的权利。还是,你怕你告诉她后,她会面临跟你一样的处境?无论如何,你们都回不去了,你不想让她自责内疚,索性一个人承担了一切。”
她沉了一口气,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很失态。
“你当时,还真是爱惨了她。”
假期还没结束,冷青照旧还是陪着阿信继续在明州待了一天,本地知名的景点逛了,招牌的点心吃了,苏州的园林也看了。
冷青惯会哄长辈开心,面上功夫做得滴水不漏,李芸和二人连着吃了好几顿饭,愣是没察觉出二人有什么问题。
晚上回了酒店,二人也还是和热恋中的情侣没有区别,她也不抗拒做爱,晚上也还是会搂着他睡,可阿信还是能感觉到她心里隐隐的介怀。
明州没有直飞拉萨的航班,阿信要先和冷青一早飞回武汉,再从武汉飞回拉萨,之后还要自己开车回巴林。
这么一趟下来,一天的时间便要搭进去。
李芸还特意起了个大早,送二人到机场,分别时,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毛毛躁躁地从包里找出一个盒子,塞到冷青手里。
打开,是一只戒指,款式有些老了,中间的翡翠蛋面却青翠欲滴,颜色很辣很正,透着一股子灵动清透。
即使是完全不懂翡翠,也不妨碍这一看就是顶级货色。
冷青赶忙合上,还给李芸:“这个太贵重了。不过心意我领了。”
李芸:“要的要的,就当是阿姨送给你的见面礼。”
冷青摆摆手:“太贵重了。”
李芸:“款式是有点老了,你自己拿去改一改嘛。我就这一个儿子,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的。我也不是什么好妈妈,自私惯了。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阿信正要开口。
李芸很不喜欢这种煽情的场合,不耐烦道:“你闭嘴!我知道你阿爸有钱,他就你这一个儿子,你结婚,他肯定是该准备的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也知道你比你阿爸还有钱,可是呢……我也是有编制的体制内的女教授,好不好?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老娘也有钱的。”
一通十分硬气的话说完,腰杆都直了。
阿信好几次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等她说完,才开口调侃道:“你有钱你倒是出点血啊,这个戒指是你和我阿爸结婚,我奶奶给你的吧。”
李芸:“……”
啊,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戳穿了。
李芸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的?你奶奶还跟你说这些?”
阿信:“我大姑和小姑说的。”
李芸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嘴真碎。”
阿信看着李芸笑了笑:“行了,知道你李教授品格高尚,工资大部分都捐给希望小学了。放心,你儿子我以你为荣哈。”
冷青微微一愣,有些敬佩地看了一眼李芸。
李芸对冷青笑笑:“戒指收着,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冷青皱皱眉头,虽然她是很想跟阿信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可似乎还没到能接受长辈这么贵重的见面礼的程度。
“阿姨……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啦。这个,你先收着吧。还是太贵重了。能见到您,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李芸见她不肯收,撇撇嘴,转手就把戒指盒抛给阿信。
“既然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拿着吧,我也不稀罕。”
冷青看她随手抛出去的动作,一阵心惊肉跳,这玩意保守估价也得六位数,这要是摔在地上,落地开花。
六位数,就听个响儿。
还好,阿信稳稳接住戒指盒,打开看了一眼:“挺漂亮啊。”
李芸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那你努力啊,把这么漂亮的戒指戴在小青手上。”
阿信眸心微颤,看了一眼冷青,说了一个“好”字。
飞机落地武汉后,两人也到了分别的时刻。
阿信问:“下周就是十一了,有什么安排吗?”
冷青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完全的鸵鸟状态:“到时候再说吧。”
阿信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手伸出去,搁在半空定住,几秒后,慢慢垂下。
“我十一打算回一趟上海,我约了白英,打算跟她好好谈一谈。”
冷青一下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阿信:“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剥夺她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最后一句话,因为语气过于温柔,几乎听不出是恳求。
冷青心都要化了,点了点头。
阿信牵住她两只手:“我不要你点头,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你不会讨厌我。说出口的话,才能当真。点头不算。”
许是气氛过于煽情,冷青有些不太适应,玩笑了一句:“要不要白纸黑字给你写下来啊,再给你按个手印。”
阿信也笑了:“好啊。”
两人手牵着手,又抱了抱,离别的不舍又涌上来。
阿信主动问她:“你想跟我一起去上海吗?”
冷青摇了摇头。
“好,那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我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他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等我。”
冷青点了点头:“嗯,我等你。”
冷青回到文檀家时还不到中午,假期还剩半天。
一个人索性没事,干脆叫了林蔷和张曼来家里打麻将。
两人也是很懂,带了睡衣,路上还特意提前买了冷记和牛肋骨,和一些别的零食。
国庆假期期间武汉已经降温,忙碌了一个夏天的空调终于能歇息,四人穿着睡衣在客厅里一边吃零食一边打麻将。
那叫一个惬意。
林蔷只喝奶茶,新做了美甲,吃那些卤味什么的,实在太麻烦了。
张曼一只手啃着鸭脖,单手打麻将:“自动麻将桌就是好,一只手就能打麻将,再也不用洗牌了。还能一边吃东西一边打麻将。”
林蔷:“你就知道吃。冷总,这故事要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要磕上了。李老师跟他初恋就是be美学天花板啊,明明谁也没有做错什么,却还是分开了。”
冷青一脸的生无可恋:“三条。我也知道他们很无辜,可是,又不是我的错。”
文檀没吃早饭,刚刚醒来就被拖起来打麻将,一只腿搁在凳子上,坐姿非常豪放,一边吃炒面一边无语:“五饼。不是你的错,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啊?你在李老师面前也这副死相吗?肯定不是吧,在李老师面前肯定又委屈又善解人意。回来就跟个小苦瓜似的,我们几个欠你了?”
林蔷也说:“就是说!冷总,你不行。”
张曼:“是不太行。”
文檀:“听见没有,都说你不行。”
冷青嘴很硬,打出去一张五万,文檀一下子推倒:“胡了。给钱!”
冷青嘀咕了一句“真倒霉”,无奈给她发了个红包,又按了洗牌键:“再来!”
林蔷:“我就不明白了,姜总身体出轨,按说就那一次,你就受不了了。男人嘛不就裤裆里那点事,图个新鲜很正常。你跟他好好说,姜总还是挺喜欢你的。可是你呢,非要跟他分手。我不是说你跟他分手不对啊,我是很支持你的。但问题是,为什么在姜总的事情上你就能这么清醒这么果决,怎么到了李老师这儿,就变了个人似的。李老师这个问题明显就比姜总的事情严重多了,活着的白月光诶,你居然能忍!不分留着过年吗?”
张曼咳嗽了一声:“其实话不能这么说,李老师和他白月光毕竟是回不去了。发生了那种事,就算误会解除了,也回不去了。难道你想你每天起床,看见自己的枕边人,就要想起自己曾经害死过自己最好的朋友吗?太折磨人了!所以他们两个人,不可能了。”
林蔷:“就是不可能了,才可怕啊。还不如两个人结过婚,感情被婚姻全都消耗掉了,最后离婚,李老师这时候再遇到冷总,两个人走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反对。可是现在问题是,他们曾经很相爱,这份感情会一直留在李老师心里。爱而不得又无疾而终。这才是最可怕的。搞不好李老师跟冷总结了婚,五十多岁的某个早晨,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放不下的初恋,然后就开始老年叛逆。当然也许不是五十岁,而是六十岁,七十岁,甚至是八十岁……总之,男人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怕碗里的是山珍海味,锅里的不过是什么隔夜饭也说不定,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就是很贱。”
张曼沉默了很久:“你又不喜欢谈恋爱,你上哪儿整的这些真知灼见?”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文檀忽然笑起来:“这种没怎么谈过的,各个都是纸上谈兵的军师!狗头军师!”
张曼:“对啊,文姐,你身经百战,你才应该是军师。文军师,你怎么个说法?”
文檀看了一眼冷青:“说个屁,你们看她这德行,恋爱脑没跑了。而且人家才在一起两个月,正在兴头上呢,你们俩不知死活上赶着劝人家分手,这跟要她小命有什么区别。她明天上班要是给你们俩穿小鞋,你们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张曼和林蔷同时露出一脸不明觉厉的骇然表情,又讳莫如深地看看冷青。
冷青:“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是那种拎不清,会背后给人穿小鞋的人吗?”
张曼和林蔷同时点头。
冷青:“……”
文檀在一旁哈哈大笑:“李老师魅力还真是大啊。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张曼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有些好奇地看着冷青。
冷青:“想问什么?”
林蔷:“她想问,李老师到底有多少钱,他跟姜总比,谁比较有钱?”
张曼连连点头:“你懂我。”
冷青:“幺鸡。我还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不过我看他买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应该是身家不菲吧。”
张曼和林蔷又都看向文檀,张曼问:“文姐,你对艺术圈多少有点了解,你觉得李老师跟姜总,谁比较有钱?”
文檀冷笑一声:“姜涛自己哪来那么多钱,背靠大树好乘凉而已。李老师人家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能一样吗?他们俩唯一能放在一起比较的,也就是……”
张曼和林蔷十分好奇地等着文檀说下文。
文檀却故意卖关子,一脸暧昧地看着冷青:“谁比较厉害?”
冷青很不想秒懂的,咬了咬下唇。
张曼和林蔷瞬间明白了,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无语了几秒,又都好奇起来,一齐看向冷青。
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冷青做认真思考的样子,随后平静道:“嗯,只能说……各有千秋。”
文檀忍着笑:“哇,端水大师。”
又问:“怎么个,各有千秋?”
三双眼睛还是盯着她。
冷青假装没听到,自顾自摸了一张牌,突然激动起来,扬眉吐气地站起来:“自摸,胡了!给钱!”
张曼给冷青发红包时,冷青趁机说教:“整天就知道吃,有时间趁着二十多岁去谈个甜甜的恋爱。”
张曼:“……”
轮到林蔷时,冷青也是同样的套路:“还有你,别整天对男人有那么大的敌意,love and peace ,懂?”
林蔷:“……”
文檀也没躲过,冷青白她一眼,笑嘻嘻地问:“二十四岁的小鲜肉还没吃腻啊?下一任打算找几岁?要不要我介绍我表外甥给你认识?刚满二十岁。”
文檀很不要脸:“美死你算了,还想让我叫你……叫你……”
她脑子一时很转不过弯来,表外甥的话,应该管冷青叫什么呢。
冷青:“叫表姨啊!!!”
冷青难得胡了一局,心情好得惊人,话匣子又打开了。
“李老师确实很好啊,不仅有钱,人长得还帅。”
林蔷冷道:“姜总也有钱啊,也长得帅啊。”
冷青白她一眼,很不客气道:“少拿我们家才华横溢的李老师跟这种富二代比。”
林蔷翻了个白眼,又看了一眼文檀:“还是你眼毒,确实是24k百分百恋爱脑。”
冷青:“你们几个,要不是李老师帮忙,我们第一家店能开在江汉路的百货公司吗?还是那么好的位置,那么低的价格。还有阿布隆大人那边的订单,说到底也跟他有关系。要不是我坐他的车,我怎么会认识巴珠,怎么会认识阿布隆大人……所以啊,我是认识他,运气才开始变好的。”
张曼耸耸肩:“嗯,这倒是没说错。李老师简直就是悦己的财神爷。”
林蔷:“姜总人家当时也是掏心掏肺了的,人家不也二话不说就给了你八百万。甭管这八百万是不是他的,他能拿出来给你,那就是诚意。”
冷青一脸狐疑地看着林蔷:“林蔷,你不会还偷摸在姜涛那儿兼职呢?九条。”
林蔷:“碰!我是不介意拿两份工资啊,那不都被你毁了。你跟姜总当时闹得那么难看,都撕破脸了,我财路都被你断了。不然全天下上哪儿找挣钱那么轻松的兼职。”
冷青:“你之前不也支持我跟他分手吗?怎么现在又帮他说话了?”
文檀问:“我就是想不通啊,为什么你可以原谅李老师,却不能原谅姜总。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有什么不一样吗?不对,精神出轨更可怕。”
冷青语重心长地解释:“李老师没有精神出轨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另外三人都沉默了,讳莫如深的表情。
一直没说话的文檀呵呵两声:“只是,现在还没有。”
轻飘飘几个字,张曼和林蔷却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显然是态度一致。
文檀:“今天遇到这种事的要不是你自己,但凡换个人,你早就跳起来了。平时你鬼精鬼精的,一碰到李老师的事情你就鬼打墙了。”
冷青鼓着腮帮子看着三人。
文檀:“你之所以觉得李老师没有精神出轨,那是因为现在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呢,你有没有想过,发现问题的人是你。李老师就没想过主动跟你坦白,当然了,经历了这种事情,正常人都很难主动开口。你要是没发现,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你?”
“还有啊,你觉得这件事情是他去找白小姐说清楚,就能说清楚的吗?说清楚了,他们之间就能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哪有那么容易!”
“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年李老师跟白小姐可是圈里公认的金童玉女,李老师现在有多喜欢你,当年就有多喜欢她,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掏心掏肺的奔着一辈子去的,何况是他那样早早就名利双收,人生得意的高阶玩家。以至于他消失的这几年,白小姐就是他的话事人。可是你去问,白小姐从来就没有说过他们分手的事情。圈里也没人以为他们分手了。哦,对,上个月李老师陪你去看了画展,那天小林斋老师也在,这件事倒是在圈子里有点声音,但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说你的吗?”
冷青表情已经很淡了,只是问:“怎么说的?”
文檀:“说你是李老师的新女伴。李老师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张曼很激动:“怎么说话的?李老师又没结婚。怎么就彩旗红旗的了。”
文檀:“他们那些年离结婚也就差张纸了。再说了,艺术家都喜欢自由,不结婚未必就是白小姐的意思。当然了,李老师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现在肯定是倦鸟知还,想结婚了。可问题是,他跟白小姐能结束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是收心了,想结束了,可感情的事情,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吗?白小姐是什么态度?白小姐要是知道真相,会甘心放手吗?都是女人,咱们将心比心,换做是你,你甘心吗?”
四周鸦雀无声。
林蔷:“不甘心又能怎样?再说了,我就不信他们的问题真是无解的。不过就是不够爱而已。当年要是真的那么相爱,怎么也走不到分手那一步。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想留住对方还不容易。有问题,大家一起扛嘛。日子是过出来的,可他们都选择了放手。这就说明感情不到位。”
张曼点点头。
文檀:“站着说话果然不腰疼!”
转头又想到什么,很烦躁:“你刚才不是还在给姜涛抱不平吗?现在就开始站在李老师那边了,你这个女人,立场要不要转变这么快?”
林蔷:“女人就是很善变的啊。一码归一码。”
文檀无语,一副过来人似的摇摇头:“要么说你是狗头军师呢,理想很丰满,现实很苗条。人是碳基生物,有七情六欲,会生老病死,不是无机物,更不是什么人工智能。只有活在言情小说里的人,才能做到你说的那种程度。爱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没了不会死。现实就是,人是很脆弱的,不要对人要求过高。像你说的那样,会活得很累的。人本质上,是很简单的,生活嘛,就是图一个舒服,偶尔呢有点小挫折,偶儿呢再有一点小欢喜也就够了。挫折和欢喜要是超出这个舒适的范围,那都有可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片雪花。我们普通人是经受不起天降横祸和天降横财的。老天爷一巴掌给你打出翔来,叫你认清现实。”
三人安安静静。
张曼一只手里还拿着没啃完的鸭脖子,看了一眼,还吃不吃呢。
“这个,咱们聊天归聊天哈,不要……骂脏话,很影响食欲的。”
文檀马上没事人一样地吃了一筷子冷记的卤藕,露出一个十分美味的表情。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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