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至17日,40余名来自全国各地和70余名扎根当地的诗人、诗评家们以诗歌为名,相聚在履坦镇坛头村。冒着细雨,行走穿梭在古村里的青石板路、小巷老屋,他们读诗、品诗,他们评诗、论诗,让这美丽的小村,处处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诗意。期间,著名作家黄亚洲接连创作关于武义的诗歌,感叹武义的风土人情。
洋洋三千余言,十七长卷,二十二米长
南宋的纸质文件,首次在武义出土
这是2011年3月
感谢徐谓礼,把自己的死与七百八十年以后的某个春天
嫁接到了一块儿
一个小官,也能做一件大事
感谢锡瓶,感谢上好的纸张,感谢蜡封的严密
感谢粘土、熟石灰、沙子、糯米汁混合的“三合土”墓壁
感谢武义东郊的龙王山,你是南宋清晰的余脉
一个偌大的王朝从纸张上站了起来
有颜色,有轮廓,有起承转合
线条这么分明
我甚至听见了皇上咳嗽的声音
走进南宋最简易的办法
是高铁站到“武义北”,然后在武义城内找到博物馆
那个有情怀的小官是不死的
他就捧着直通南宋的一大堆纸质介绍信,候着你
你不要怕,对他拱拱手就是了
他与你,隔着厚厚的玻璃
从武义岩石渗出的无数细细的小山溪
集中到这个餐盘里,就叫做
武义炒粉干
因为很明显,那份鲜味,是
花香、蝌蚪的跃动、负氧离子、卵石的山歌
共同构成
锅铲,是山雀的翅膀
这当然是我的臆断,本来
想尝一小碗的,后来
连吃三满碗
再说一遍,绝对不光是上好的粉
不光是鸡蛋、卷心菜、胡萝卜丝、鱿鱼丝,
绝对是
大山里最纯净的东西
尽管粗看上去,满碗的油润
今夜我是为了一份诗歌活动来到武义的
明天要讨论诗行
我不知道明天怎么发言
今天晚上,我先已尝到了一行一行的真谛
所有好的形容词,我都咀嚼完了
从钱塘江源头的一个小村庄拉动渔网,试图
捕获全国最好的诗歌
心必须大,谁叫村庄就是诗歌最原始的地理圆心
拉动的时候,满江沸腾
有人伴唱,有人跳舞,有人朗诵
瞬间,小村成为诗歌的首都
获奖诗人上台,轰鸣的掌声像国宾的摩托
每年都有一场盛大的捕捞
心很大,天下最包容的就是诗歌
美丽的地方允许一切最美丽的人抵达
确实,全国都可以是网眼
网的总纲,今天上午,就可以置在坛头
我也可以参加使力,看优秀诗歌甩动成群的尾巴
乖乖拖到岸上,装入奖杯
诗人徐敬亚断言:坛头村的坛是诗坛的坛
坛头村的头是带头的头
今日起网,徐敬亚是使力最大的
他致辞的时候,鱼尾甩动在他脸上的水珠
还没有褪尽
我知道这口窑里有凤凰,有孔雀,有万千珠宝玛瑙
我知道烈火要烧三天三夜
泥土进去,宝贝出来
我知道1300度的窑温须隔十分钟就保证添一次柴火
我知道三天三夜不能离开监视
我知道孔雀与凤凰这三天里要吞掉六吨柴火
今天碰巧是第二天,师傅脱下自己的手套给我戴上,并且
手指一地柴火
这是捡自大山的松木块
里面有油脂,有炸裂的声音,有渴盼望成功的信念
柴窑就是与电窑不一样
入窑一色,出窑万色
每一只青釉、黑釉、花釉、彩绘瓷都独一无二,这就
像我写诗,写下第一行之时,根本就不知道
在哪结尾
师傅打开滚烫的窑门,我便开始投松木
投入一块,再投一块
我要让森林燃烧,让凤凰飞出
我要向上苍祷告给以这一窑最终的美丽
我要看到所有的瓷器都是凤凰的舞蹈,都是
孔雀求偶最灿烂的展示
在武义县坛头村的中心,这一口婺州窑熊熊燃烧
用瓷器,以及涅槃的凤凰
把汉代的金华与当代的中国举了起来
我是添火人
这是史实,明明白白
同志们,在肯定中国传统文化的时候,请不要忽略我
被古树围困是一种幸福,被鸟鸣声与负氧离子压榨
是难得的舒畅
许多日子挤在这儿的白墙黑瓦里
都忘了自己还叫日子
这么多五百年的的枫香树与红豆杉
窝藏着多少年轮
这么多吐着水烟的年轮
窝藏着多少朝代
一到村口,就遇着一位94的老人
说村里有一个96的、一个97的
还有两个过一百的,一个刚走,另一个
被女儿接去了武义城里
海拔四百米的白革村,坐在武义、永康、缙云的交界处
坐在年轮与年轮盘根错节的交界处
坐在人类寿命极限的交界处
我在白革村只住了一天,只吃了
一顿土鸡、芋艿与冷水鱼
但当我离开白革村再返人间的时候
我已经拥有了
从娘肚子里第二次出走的感受
我的诗句
婴儿般啼哭
枫香树与红豆杉,是我的襁褓
作者简介
黄亚洲,浙江杭州人,中共党员,中国内地作家、编剧。
历任湖州、嘉兴等地文化单位编辑、副主编及作协主席、文联副主席,浙江省文联副主席、书记处书记。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十六大代表,浙江省作协第二、三届理事及第四、五届副主席,中国作协第五届全委会委员、第六届副主席。浙江省作协主席、党组书记。现任中国作协第七届全委会委员,浙江省作协名誉主席。199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国家一级编剧。著有诗集《无病呻吟》《磕磕绊绊经纬线》《父亲,父亲》《西湖四问》《中国如此震动》《母亲,母亲》,中篇小说集《交叉口》,剧本集《老房子新房子》《野姑娘茉莉花》,散文集《外婆家的曙光》《桃木剑》,电影文学剧本及电视剧本《邓小平·1928》《张治中》《红楼梦》《上海沧桑》等20余部。作品多次获电视飞天奖、电影华表奖。长篇小说《日出东方》获国家图书奖,电影《开天辟地》获第十二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编剧奖,电影《落河镇的兄弟》分获德国、美国、埃及等有关国际电影节多种奖项,《行吟长征路》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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