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妍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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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图片均为“2024中国文学盛典·骏马奖之夜”海报元素。制图:蔡华伟、汪哲平

核心阅读

一部中国文学史,也是各民族文学交相辉映、相互滋养的历史。各民族文学的异彩纷呈,深刻塑造了中国文学的审美品格与精神气质

阅读获奖作品,会不由地连缀起一幅各民族血脉相融、信念相同、文化相通、经济相依、情感相亲的画卷

以文学的力量引导各族群众牢固树立正确的国家观、历史观、民族观、文化观、宗教观,仍考验着作家的功力

骏马奖,专门为奖掖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而设立的国家级文学奖,如其名称所示,寄寓着对民族文学骏逸奔腾、英姿焕发的美好期待。今年7月,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评奖结果揭晓,25部作品、5位译者获此殊荣。11月15日,“2024中国文学盛典·骏马奖之夜”系列活动在广西南宁拉开帷幕,对获奖作家作品予以展示推介。一批扎根基层、笔耕不辍的优秀作家和他们倾注着热情与心血的作品,让我们看到新时代民族文学的丰硕成果,看到中国文学宽阔多元、色彩斑斓的独特样貌,看到文学艺术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多元的文学地理,丰饶的文学风景

一部中国文学史,也是各民族文学交相辉映、相互滋养的历史。各民族文学的异彩纷呈,深刻塑造了中国文学的审美品格与精神气质。

为更好发现和培养民族文学作家、团结民族文学创作队伍、推出民族文学精品力作,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自1981年设立,由中国作家协会和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共同主办,迄今历经13届评选,共计750余部(篇)作品、40余位译者获奖,全国55个少数民族都有获奖作家,许多民族还形成了作家群。藏族作家阿来、彝族作家吉狄马加、土家族作家叶梅、回族作家石舒清、朝鲜族作家金仁顺等一批作家经由骏马奖走向更大舞台。

本届骏马奖评选集中展示了2020年至2023年4年间民族文学的创作成果,包含了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翻译6项,代表了这一时期民族文学的创作水准。

这里有书写时代变迁的史诗追求。藏族作家尼玛潘多的《在高原》讲述茹玛家族近百年的家族史和四代人的命运纠葛,作家坦言:“我并没有刻意地去写一部民族团结主题的作品,只是民族交融的事例在高原生活里处处存在。”

这里有于历史深处捕捉理想光芒的家国情怀。满族作家马伯庸希望借《大医》唤起读者大众对中国近代医疗史的关心,大医者有大义,他们所怀抱的济世救国梦不该湮没于历史的尘埃。

这里有现代化进程中对生态家园的用情观照。瑶族作家光盘的《烟雨漫漓江》以巡山开篇,在“春柳绿”“水流夏”“风动秋”“冬日暖”的四季流转中,写出漓江儿女对这方水土的热爱与呵护。

这里有朝向地理人文的持续开掘。白族作家北雁的《洱海笔记》和壮族作家凡一平的《上岭恋人》,让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洱海、上岭成为文学主角;彝族作家包倬《十寻》中大凉山深处的阿尼卡,藏族作家王小忠《兄弟记》里农牧交汇地的甘南,亦是写不尽的故事矿藏。

这里也有语言淬炼带来的诗性绽放。布依族诗人牧之的《盘江魂》对民族史诗传统的传承赓续,佤族诗人张伟锋的《空山寂》对精神故乡的叩问追索,都打开了汉语诗歌的更多可能。

由于许多民族作家来自边远地区和基层农村,其创作更是体现了文学扎根大地、照亮生活的朴素一面。土家族作家少一获奖后,“石门警事”“平安常德580”“湖南公安”等微信公众号都发布了喜讯,因为少一退休前是湖南常德石门县公安局的一名民警。公安干警、少数民族、作家,三重身份给他的创作以充沛的养分和沉甸甸的责任。来自西海固的95后回族作家柳客行,是获奖作家中最年轻的一位。因患脊髓性肌萎缩而依靠轮椅生活的他,用文学为自己逆风飞翔的心路历程作传,也为西海固大地上勇敢追梦的农民写作者代言。

既是文学工作,也是民族工作

作家阿舍的外祖父是汉族,外祖母是维吾尔族,父亲是侗族,她又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农场长大,邻居们来自五湖四海。“我的多民族融合的文化背景,使我对多民族、多文化的共同体,有一种天然的体认,《阿娜河畔》这部长篇小说其实就是多种地域文化大交流、大融合的历史写照。”

民族文学既是文学工作,也是民族工作。此次骏马奖评奖,强调要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发挥评奖的示范引领作用,带动更多作家讲好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故事,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讲好中华民族大团结促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故事,更好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

阅读获奖作品,会不由地连缀起一幅各民族血脉相融、信念相同、文化相通、经济相依、情感相亲的画卷。其中,以《花儿永远这样红》《幸福的旋律——西藏脱贫交响曲》《让世界看见》为代表,多部作品瞄准民族地区同全国一道打赢脱贫攻坚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大主题。“一个都不能少”的矢志奋斗,“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的守望相助,于字里行间呼之欲出。

2019年4月,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退出贫困旗县序列。6.73万摆脱贫困的群众中,包括2.1万足不出户的贫困农牧民妇女和上千名残疾人。他们借助传统刺绣实现脱贫的故事,为世界妇女减贫提供了“中国样板”。蒙古族作家牛海坤的《让世界看见》,就将目光投向生活在北方大地的绣娘,“她们的过去和现在,若非亲见,你不会相信。这里的巨变,不仅是绣娘的生活和村容村貌,更大的变化是绣娘心中满满的希望”。

2022年夏天,贵州黔东南台江县台盘村“六月六”吃新节的一场篮球赛,引来上亿人次网络观看,一夜之间火爆“出圈”。这让姚瑶,一个土生土长的黔东南人,产生了创作冲动。此次获奖作品《“村BA”:观察中国式现代化的一个窗口——台盘村乡村振兴故事》,正解码了篮球赛背后有序的基层治理、蓬勃的乡村振兴、各民族和睦相处的美好生活。虽是报告文学,却糅进30多首诗歌和旁逸斜出的散文笔法,好像不如此,便无法呈现村庄的诗意、激情与梦想。而所有这些,在姚瑶看来,最后都指向了一个词——幸福。作品去年底出版,目前已经再版3次,发行超过4万册,可见这个小小村庄的幸福,令多少人感同身受。

共同讲好中国故事,共同攀登文学高峰

虽然骏马奖评奖主要集中于少数民族作家,但应该看到,在全社会对中华文化多元一体特征认识深化的背景下,许多汉族作家也将目光投向民族地区,书写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故事。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对鄂温克族人民命运倾注的温情与沉思,李娟《我的阿勒泰》《夏牧场》等系列散文写出的哈萨克族人面对生活的坚韧乐观,杨志军《雪山大地》对青藏高原几代建设者充满敬意的记录,都受到读者欢迎。

与之相应,少数民族作家也不局限于民族故事,他们一样置身城镇化、现代化的建设大潮,一样为科技的突飞猛进和时代的日新月异所激动。他们写网络文学,写科幻文学,写城市变迁,写大国重工,在讲好中国故事的同场竞技中大展身手。

各民族文学交流日趋深入,多民族文学交融共进的局面正在形成。而这中间,需要有人扮演桥梁的角色。骏马奖专门设有翻译奖,奖励那些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与少数民族文字之间架起桥梁的优秀译者。获奖译者之一赵有年,自诩“潇洒的小说家”和“孤独的翻译家”。从事创作多年的他之所以走上翻译道路,是因为深切感受到藏译汉的翻译能力较为薄弱,许多藏文佳作没法跟其他兄弟民族分享。他先后翻译了“野牦牛”丛书和《格萨尔王传》,志在让藏文精品获得更广泛的传播。

当然,必须看到,当下民族文学中写出时代精神和中国气派的优秀作品还不够多,高峰之作依然稀缺;准确把握共同性和差异性的关系,把握民族文学的价值导向、创作方向和审美取向,还有待理论评论的深入探讨;以文学的力量引导各族群众牢固树立正确的国家观、历史观、民族观、文化观、宗教观,仍考验着作家的功力;民族音乐、非遗技艺等其他“最炫民族风”圈粉年轻人的实践中,也有丰富经验可供民族文学借鉴吸收。

“‘骏马’有着美好的寓意,奔放有力、优美灵动,是积极进取的力与美的象征,这些寓意令我在欢欣之余备受激励,也使我更加确信,只有让个体的经验与记忆融入历史与时代、融入中华文明的洋流,文学之路才能走得更远、更开阔。”作家阿舍在获奖感言中这样写道。

人民大地,时代原野。愿有更多文学骏马驰骋奔腾,展现创造之美,迸发进取之力,在广阔天地激荡山河回响。

《 人民日报 》( 2024年11月19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