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路穿行云台山和宝盖山之间,此地明代称金鸡岭。

金鸡,是古人对报晓雄鸡的美称,镇江人用来作地名挺富想象力:云台、宝盖如高高翘起的鸡首鸡尾,中间这道峡谷就是鸡背了。当然,这地名也寓含对黎明即起的早行人一种美好祝愿。《明史》有记:“崇祯九年十二月,镇江金鸡岭土山崩。”这不仅确证了明代金鸡岭这一地名,而且记录了一次大地震造成“土山”(即云台山)崩塌而形成今日京畿路的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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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清代中朝,金鸡岭被统治者借谐音忽悠成京畿岭,无非取镇江拱卫南京之意。他们不曾料到,1911年辛亥革命之际,率先从太平门突入南京而结束故都两千年封建帝制的,恰恰是镇江起义军,京畿拱卫之说成了历史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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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古城通往西郊以至句容南京的交通要道,金鸡岭上的路本是农民、商人和无数行者踩出来的,是独轮车大叔们辗出来的。而它成为近代意义上的马路,则与古城辛亥起义一位杰出领导人密切相关。他不仅是一位革命英雄,还是这条马路最早的倡建者,第一个捐资人。从1914年这条马路建成,直到1932年改称京畿路的十八年间,人们用他的名字来称呼这条马路。

他叫李竟成。

按《辛亥革命与镇江》一书史料记载,京畿路的初名是“竟成马路”,是镇江老百姓叫出来的;按2011年版《镇江建设志》记载,当时正式路名为“李竟成路”。

二者的差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古城民众历史上第一次以自己爱戴的英雄命名一条马路(与之相连的伯先路,则在1926年命名)。

李竟成1880年出生于原大路镇小桥头村一个贫苦家庭,年少时与赵伯先为同窗学友,此后受赵伯先感召参加新军和同盟会,并于1911年春投身广州黄花岗起义(黄花岗72烈士中有5位是李的同乡战友)。

同年11月,他受同盟会中部总会之命回镇组织领导了京岘山武装起义。此乃武昌起义之后,长江流域所有城市最成功最完美影响最大的一次起义。

虽然时隔百余年,但镇江起义者当时达到的历史高度,仍令当代学者惊羡:其一,革命武装力量占据压倒优势,迫使旗兵缴械投降,从而兵不血刃光复全城,达到“不战而出屈人之兵”的最高战略境界;其二,光复镇江后,起义者之一部由李竟成率领强渡长江光复扬州及其周边六县,并与京岘山起义另一主要领导人林述庆分兵由江北江南同时围攻南京,促成南京光复;其三,对放下武器的旗兵及家属(蒙古旗、满族),不辱不驱不杀,采取切实措施鼓励他们自食其力安居乐业,为古城的民族团结创造了条件。

民国建立后,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授李竟成陆军少将衔,任命他为16师参谋长兼镇江卫戍司令。其间,他看到京畿岭土路早已不适应沪宁铁路开通后之需,决意建一条新式马路。为此,他带头捐出自己薪俸,并与镇江商会陆小波等发起筹款并拨用大清裕宁银行部分款项。新建马路由块石铺就,两侧各有一条青石板路供独轮车行驶。其后虽多次降坡大修,但路面结构一直延续到1969年。现今我们在这条马路上看到的民国风情建筑,如镇江邮政总局、世界红万字会江苏(镇江)分会、朝阳楼丹凤池及瑞芝里吉庆里等民居,皆成于“竟成马路”期间。

1915年袁世凯企图称帝复辟,李竟成联络黄兴、柏文蔚、马贡芳、钮永建、赵念伯、解朝东等通电全国讨袁,这就是近代史上著名的“讨袁七将军”。为此,李将军受袁的“通缉”而被迫流亡上海租界。袁倒台后,李将军本可借讨袁声名升官晋爵,谁也没料到,将军急流勇退,辞掉所有官职回乡务农、烧窑、念佛。他出身农民,最终回归农民;他曾轰轰烈烈,绚烂至极而复归平淡,清清白白回大路老家,成了古城历史上从将军到农民的第一人。晚年自撰两副对联明志:一副为“一轮明月,两袖清风”;另一副为“早岁从戎誓复润州铁瓮,近年养晦每思梓里山河”。1935年病故,享年55岁。

如今,李将军的遗著《光复镇江始末记》手稿及战刀一柄分由镇江博物馆和南京博物院珍藏,他的照片由镇江烈士纪念馆展示,他的坟墓坐落在圌山东南麓小山坡上,由三棵青松伴随,而506米长的“竟成马路”(不管后来怎么改名),竖起来,就是将军留给历史的不朽丰碑。写到这里,不禁想起热播电视剧《北平无战事》几位剧中人反复吟诵的一段话(语出《吉诃德先生传》第三章),抄录在文后借以表达对李将军的敬意。

我的丰功伟绩,值得浇筑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等我的这些事迹在世上流传之时,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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