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张明,你母亲回来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二十年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她说...她想来找你养老。"

我望向厨房里忙碌的妻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打算怎么办?"电话那头追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我得先和小丽商量。"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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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的春天,我站在国营机械厂的车间里,机器轰鸣声淹没了一切。透过被机油和铁屑染脏的玻璃窗,我看见外面的梧桐树在寒风中抽出了新芽。这些年来,每到春天,我总会想起母亲。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我还记得门前的水泥地上积着一滩浑浊的水。母亲站在那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手里提着她唯一的一个帆布包。雨水打湿了她的肩膀,但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明子,进屋去,别着凉。"这是她最后对我说的话。

十岁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她的手在颤抖。我只是倔强地站在门槛上,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那时的我多么希望她能回头看我一眼,可是她没有。

父亲是在我七岁那年走的。那时正是夏天,蝉鸣声震耳欲聋。他躺在竹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母亲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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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对不起,让你们娘俩受苦了。"

那时我还不懂死亡是什么。只记得父亲走后,总有陌生人来家里,拿着借据向母亲要钱。有时他们会大吵大闹,把家里的东西摔得粉碎。母亲就把我藏在里屋,自己去应付那些人。

"你男人欠的钱,你得还!"他们这样吼道。

母亲在纺织厂做工,每天天不亮就去上班。我经常在半夜里听见她在缝纫机前咳嗽的声音。那台旧缝纫机是她唯一值钱的嫁妆,她靠给人做衣服来贴补家用。

"明子,要好好读书。"这是她最常对我说的话。每次说这话时,她总会用她布满老茧的手摸摸我的头。那粗糙的触感,我现在还记得。

奶奶是个固执的老人。母亲走后,她总是骂:"你妈是个没良心的,抛下你就走了!"可我知道,她心里也想念母亲。有时半夜,我会看见她对着母亲的照片抹眼泪。那张照片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笑得很甜。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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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奶奶相依为命,白天我去上学,晚上帮她在街边摆摊卖馄饨。那时的馄饨一毛五分钱三个,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晚上能卖出二三十碗。

"你看你多有出息,"奶奶总是这样说,"连包馄饨都比我包得好。"

1985年,我高中毕业后进了机械厂。那时的工厂是最好的单位,能进厂里做工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我被分到了车床班,每天和机器打交道。机器轰鸣的声音让我想起母亲的缝纫机。

就是在那年,我认识了小丽。她是厂办的打字员,每天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头发扎成一束马尾,走路时一蹦一跳的。那时厂里经常放电影,我总是偷偷坐在她后面几排的位置,看她被电影逗笑时露出的小酒窝。

"张师傅,你老偷看我干啥?"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扑哧一声笑了,从此我们就好上了。

结婚那天,我特意把母亲的照片放在了新房里。小丽问:"这是阿姨吗?"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那天晚上,我梦见母亲回来了,还是那件蓝布衣裳,对我笑着说:"明子,你长大了。"

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电话响起。那是个普通的工作日,我正在调试车床。

"喂,是张明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女声。

"是我。"

"你妈回来了,在火车站等你。"

我的手抖得握不住话筒。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火车站的候车室里,人来人往。我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瘦小身影。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深得多。她还是穿着那种式样老旧的蓝布衣裳,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就像二十年前离开时那样。

"明子......"她轻轻地叫我的名字,声音颤抖。

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二十年的时光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向我走来,我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泪水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你长这么高了......"

我把母亲带回了家。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城市变化太大,母亲不时东张西望,一脸茫然。经过新建的商业街时,她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喃喃自语:"这里原来是纺织厂啊......"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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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小丽正在厨房忙活。听见开门声,她探出头来,看见母亲时愣住了。锅铲还举在手里,围裙上沾着油星。

"这是......"小丽的声音有些发紧。

"这是我妈。"我说。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厨房里的炒菜声滋滋作响。

小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阿姨好。"然后匆匆转身回了厨房。母亲点点头,目光在我们的小屋里缓缓扫视。这是厂里分的两居室,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墙上挂着我和小丽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奶奶笑得很慈祥。

"你奶奶......"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去年走的。"我说,"走得很安详。"

母亲的肩膀明显颤抖了一下。我知道她想问更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把那个破旧的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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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丰盛,是小丽的拿手菜:红烧肉、炒青菜、番茄蛋汤。但没人有胃口,母亲只是小口小口地扒着饭,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我和小丽。

"阿姨,多吃点。"小丽公事公办般地说,给母亲夹了块红烧肉。

"你们过得很好。"母亲放下筷子,突然说道,"我......我想和你们住在一起。"

小丽的筷子在碗边磕出清脆的响声。

"我老了,"母亲继续说,声音越来越低,"想找个归宿。可以帮你们做家务,带孩子......"

我看向小丽,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她什么也没说,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把母亲安排在了次卧。等她睡下后,小丽才在床上发作:"她抛弃了你整整二十年,现在老了就想回来养老?"

我无言以对。确实,母亲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们平静的生活。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不忍心赶她走。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小丽的声音带着哭腔,"婆婆生病时,是我一个人照顾。你加班时,是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子。现在好不容易......"

我把她搂在怀里:"别哭了,听我说......"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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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活总要继续。母亲很安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把家务料理得井井有条。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到我们。家里的地板被她擦得锃亮,连窗帘都要每周拆下来洗一次。

渐渐地,小丽的态度也软化了。有一次,她感冒发烧,母亲熬了一整晚的姜汤照顾她。从那以后,她偶尔会和母亲一起去菜市场,教母亲识别新鲜的蔬菜。

但我总觉得母亲有心事。常常半夜醒来,会看见她坐在窗前发呆。月光照在她消瘦的背影上,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有时她会轻声哼着一首老歌,是我小时候经常听她唱的:

"远远的路呀,你要走多远......"

直到有一天,我在收拾旧物时,发现了一个秘密。那是藏在墙角暗格里的一叠信件,纸张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全是母亲的笔迹,日期停在她离开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