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诗歌起源于上古,经诗经、楚辞、乐府、南北朝民歌逐步演化后,在唐宋达到巅峰,泱泱盛唐孕育出无数杰出的诗人,浪漫豪迈的李白,忧国忧民的杜子美,恬静悠闲的王维,直白通俗的白居易,寄情山水的孟浩然……
我们一直认为,无论辞藻绚丽或朴实,语言高度凝练,具有个人色彩,能表达出作者在某时某地某种有感而发的情感,平仄对仗,富有韵律,这才是诗。
现代诗和新诗,则要求宽松一些,已经不拘泥于格式和韵律了,它形式自由,以白话为基础,倾覆了晚期的古典诗歌陈词滥调、无病呻吟的状态,出现了自由体、散文诗等各种形式,以各种不同的风格和形式,产生了各种不同的诗派,近现代诗坛一时间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繁荣。
但最近,出现了一名颇具有争议的“诗人”,她的诗确实具有才华,但风格被一些网民所不齿,又因为生来患有脑瘫,被人称为“脑瘫诗人”。
“脑瘫诗人”余秀华
2014年,一首名为《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歌横空出世,惊爆网络,红极一时。这首诗语言露骨,毫不掩饰地宣泄欲望,但言辞却又的确充满诗意,“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信手拈来的修辞和烘托而出的氛围,一改平常诗歌的纯情内敛,把情感表露得直白又浪漫,通俗而不过于低俗。
这首诗在网络上争议很大,喜欢的人们肯定它的创新和文笔,不喜欢的人们则大肆攻击,说它甚至不配称为诗歌,太粗俗露骨,哗众取宠,有辱斯文。他们称这首诗文风为“荡妇体”,乃至开始攻击创作出它的女诗人,余秀华。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首活色生香的诗歌的作者余秀华,是个年近40岁的农村妇女,并且天生脑瘫。她虽然生长在农村,而且天生残疾,却阅读过浩如烟海的文学著作,知识改变命运,她因此拥有了很高的文化素养和文学底蕴,为她的创作留下了必备前提。
其实抛开个别露骨的诗之外,余秀华大多数的诗,字字珠玑,情感真挚,思想细腻,能看出不低的文学造诣,最起码她的内心世界,比太多的网络键盘侠要丰富。她的诗歌被人称为有美国传奇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的韵味,巧合的是,狄金森和余秀华一样,拥有着漫长的孤独,也有着不可言说的伤痛,只能寄情于写作。天才之间总有那么一些不谋而合。
董卿采访余秀华时,问过她,如果上天要把你的才华交换为一具健康的身体,你愿意吗?余秀华给出的回答是,好看的皮囊满大街都是,但是这些美丽皮囊的背后,很少能有美丽的灵魂。面对说出这句话的余秀华,我们不难明白,为什么她的诗在真正读懂的人心中,有着能打动灵魂的力量。
失败的婚姻:“青春给了一段罪恶”
2014-2015年,余秀华的诗歌里,曾经出现了140多次“爱”字,她对爱情美好的向往,对性和情的追求,仿佛一个怀春少女,又仿佛一个看尽沧桑的孤独女子,她孤独的灵魂在风雨中独自消化过去的痛苦,又是在期待未来的新生,对爱情和人生抱以最炽热的美好的想象。她的《我爱你》中,“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一句令人记忆深刻。
内心世界的高傲和多彩,却抵不住现实的残酷与折磨,无论诗歌里多么美好,实际上余秀华的婚姻是失败的,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爱。19岁时,因为身体原因高中辍学的余秀华被父母安排结婚。她的丈夫叫尹世平,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民工,比她大12岁,入赘到她家。她将这段失败的婚姻形容为“青春给了一段罪恶”。
他们两人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感情,而尹世平对余秀华也缺乏最基本的尊重。诗歌是她的拐杖,是她的精神寄托,尹世平完全无法理解,他认为务农、家务是正事,在电脑前写诗完全是浪费时间。因为感情不和睦,尹世平对她家暴、出言不逊,甚至向她描述自己与其他女人出轨的细节。“女人就是个猪,只靠你会哄”尹世平这样评价他的妻子。
他视我如猪,而我想做人
余秀华说起过一段往事,尹世平曾经请她吃了一顿饭,然后告诉她,他的老板一会儿会开车过来,他要妻子仗着残疾人身份去拦住老板的车,索要他拖欠他的800块钱工资。余秀华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男人心中,她的价值不如那800块钱,还不如一头猪贵。这件事让余秀华彻底地心凉了,父母终究会老,儿子长大也会结婚离开,丈夫又是靠不住的,这促使了她离婚的决心。
她喜欢上歌手李健,但其实这也只是一种意象,她喜欢的只是爱情本身,因为求而不得真正的爱情,所以才会迸发渴望,也因此才有更深刻的诗歌,这就是余秀华创作的源泉。句子有多优美,这个女诗人就有多孤独,内心就曾经受到过多少伤痛,她一生都在自我解救。
出名后的余秀华终于可以向一直拒绝离婚的尹世平谈判了,她甩给他十五万,坚决地向这段婚姻说了再见,彻彻底底离开了这个视她为“猪”、为累赘、为赚钱工具的男人,做回了堂堂正正的人,从此只为自己而活,离婚后的余秀华虽然还是孤独的,但她获得了劫后余生,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天生脑瘫、婚姻不幸的余秀华可怜吗?是很可怜。但是我们普通人没人能可怜她。她的精神高度,学问学识已经超过了很多碌碌无为,学无所成的庸人。她经历过失败的甚至残酷的婚姻,依然大大方方地追求爱、追求性、追求自由。
一步步挣脱掉命运已经为她写定的束缚,她抒情言志,畅所欲言,她只是一个敢于公开表露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的女人,她的诗中充满修饰,但她从不忌讳,并敢于面对所有的残忍不幸。她是一名诗人,但她绝不该被“脑瘫诗人”这样带有特殊意味的称呼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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