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演义小说中,范疆张达因为造不齐白旗白甲,为了免于被张飞鞭挞致死,只好先下手为强,在夜间行刺,并把张飞的首级带到东吴邀功请赏。

在《三国志·卷三十六》中,关于张飞遇刺的记载只有一句话:“先主伐吴,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强杀飞,持其首,顺流而奔孙权。”

古代的“帐下将”也叫“帐内将”,就是将帅的护卫头目,唐朝名将秦琼就曾在隋朝大将来护儿麾下为“帐内”,基本相当于旗牌官,负责传令和警卫,这样一想,我们就能理解为什么范强张达能轻松刺杀张飞并成功脱逃了——如果这两个家伙不是张飞近卫,是不可能在夜间进入张飞中军大帐的。《三国志·卷三十二·先主传》也证实了这一点:“车骑将军张飞为其左右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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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强张达能随意出入张飞司令部,说明他们都是张飞信任的心腹,按道理不应该因为挨打而起了杀心,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场刺杀是奉命行事,至于幕后主使是刚刚篡汉自立的曹丕,还是反对刘备伐吴的蜀中门阀,那就需要大家根据史书来分析推理了。

说蜀中门阀做掉了张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不知大家想没想过另外一个问题:张飞遇刺,最大的受益者是哪一方?

首先我们可以肯定,张飞遇刺,东吴避免了被刘备张飞分进合击,没有张飞参加的伐吴之战,刘备一方一开始也是占了优势的,如果张飞为先锋大将或偏师统帅,东吴可能就会被平推。

刘备伐吴,一开始打得不错:“章武元年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孙权遣书请和,先主盛怒不许,吴将陆议(就是陆逊)、李异、刘阿等屯巫、秭归;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武陵五谿蛮夷(也叫武陵蛮,就是武陵地区的非汉部族)遣使请兵(请求出兵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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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带着一帮后起之秀,陆逊正面作战尚且不是对手,如果张飞也在,汉军(刘备自称为汉,大旗上不可能有蜀字)岂不是会势如破竹?

这里顺便说一下:刘备伐吴的时候,黄忠已经于建安二十五年病逝,并没有赶上刘备称帝,当然也不可能被马忠射伤致死,马超当时也已病入膏肓,在章武二年给刘备上了一道请求照顾马岱的遗表后也没了,所以刘备伐吴,身边并没有太知名的大将。

因为刘备身边没有万人敌级别的大将,所以陆逊才能守住防线并把战事拖入胶着,这样看来,张飞遇刺的最大受益者应该是东吴孙权。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劲儿:东吴的触角一直没有伸入川蜀,周瑜想抢在刘备之前入川,结果走到巴丘就病逝了,所以东吴不可能在张飞身边埋下暗子,在关键时刻刺杀张飞。

既然东吴鞭长莫及,我们就不能不把目光转向曹魏:曹魏毒士不止贾诩一个,郭嘉、程昱做事也同样不择手段,即使郭嘉程昱已经不在了,暗杀之事,曹魏依然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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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是曹魏惯用的手段,我们细看三国史料,就会发现三国中最无底线的是东吴,曹魏比东吴强点也不多,刺客是可以堂而皇之地接受表彰并写入史书的,他们后来用潜伏者郭修(也叫郭脩、郭循)刺杀了季汉大将军费祎,还差点干掉刘禅。

曹魏有派刺客的传统,曹丕在夺权过程中连兄弟都想下手,所以他启用事先埋在张飞身边的死士,也就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了。

有行刺传统,这只是我们怀疑曹丕是幕后主使的一个方面的理由,从当时的三国大局方面分析,我们还能发现曹魏刺张飞的第二个理由:当时曹丕刚刚篡汉,政权尚不稳固,他们需要的是东吴西蜀势均力敌,而不希望刘备张飞灭了东吴之后进取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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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虎相争两败俱伤的前提,是这两头老虎体量差不多,如果两头老虎相差太多,大老虎吃了小老虎变得更加强大,那就不是猎人所希望看到的了。

比如在我们北边,两家打架,弱小的一方总是能得到大量的支援,这样才能让战争持续下去,而这两家持续的争斗,对远方的潜在敌人和近处强大的邻居都是有好处的。

通过刺杀张飞削弱刘备的实力,让孙权和陆逊能支撑下去,这就是曹丕指使潜伏人员刺杀张飞的第二个理由,其佐证就是在孙刘两家相持阶段,曹丕就已经厉兵秣马,夷陵之战刚结束,魏军就杀到了东吴家门口:“(汉章武二年,魏黄初三年,吴黄武元年)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张辽、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须,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围南郡。权遣吕范等督五军,以舟军拒休等,诸葛瑾、潘璋、杨粲救南郡,朱桓以濡须督拒仁。”

从魏吴双方兵力部署来看,我们就知道东吴在用人上也有些捉襟见肘,陆逊根本就调不到东线,而是要防范刘备卷土重来——江州都督赵云已经带兵在永安与刘备会合,如果不是刘备腹泻不愈,东吴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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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张飞遇刺的幕后主使是曹丕而不是孙权,还有第三个方面的理由,那就是范强张达的逃跑方向。

范强张达刺杀张飞后,顺流而下跑到了东吴,坐实了孙权的罪名,但是范强张达到了东吴之后,没有半个字记载他们受到何种奖赏,而荆州叛将糜芳、潘濬,都做了高官:糜芳后来以吴国将军的身份攻打叛吴降魏的蕲春太守晋宗,潘濬叛变后,还带兵征讨过帮助刘备的五溪蛮并擒斩数万人。

范强张达杀了张飞不奔魏而奔吴,事后也没有得到半点赏赐,这可能是因为孙权识破了曹丕的“移祸江东”之计——孙权的本意,是只拿回荆州,并不想跟刘备展开决战,所以在大战前,还派人向刘备求和,估计他当时肯定会跟刘备解释:关将军是被困自刎,绝非我下令杀害!

有求和之意的孙权绝不会把事情做绝,要真是他派人杀了张飞,肯定会让刺客把首级带给曹丕,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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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曾把关羽的首级送给曹操,曹操一眼识破孙权的诡计,以王侯之礼厚葬,那么曹丕也可能依样画葫芦,刺杀张飞后把首级送给孙权,让孙刘两家结下不可解的私仇。

三国乱世,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完全的真相,关羽是战场被害,还是擒而后斩,斩杀之令是否出自孙权之口,给《三国志》作注的史学大家裴松之也拿不准,所以他在张飞遇刺一事上不做评论,也没有援引其他史书进行分析,这就给读者诸君留下了一个难题:我们确有三点理由怀疑张飞是被曹魏间谍刺杀,但是除了曹丕,是否还有其他人也有嫌疑?

有人怀疑是蜀中门阀为了阻止刘备伐吴而釜底抽薪,对这种猜测,笔者也是将信将疑:张飞遇刺,刘备惨败,死的都是西川子弟,蜀中大佬总不会拿那些世家子弟的性命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