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住院那天,小姑子正坐在我家客厅,翘着腿剥橘子。她说:“嫂子,家里老人总要有人伺候,你是长媳,义不容辞。”我站在门口,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医生刚告诉我,妈妈的病情又恶化了。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人用力攥住,喘不过气来。
后来,我真的回了娘家,一住就是三年。
我叫许岚,今年39岁。
结婚十二年,有一个九岁的儿子。
我和丈夫张凯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拼命工作,攒下了现在这套八十平的小房子。
公婆早年卖掉老家房子,住进我们家后的小卧室。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一家人挤一挤,日子也能过得去。
张凯是个标准的“老好人”,能忍则忍,能躲则躲。
公婆来了后,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都压在了我身上。
洗衣做饭、接送孩子、伺候老人,样样都是我的事。
婆婆身体还算硬朗,但总是装病来刷存在感;公公安静,却是个不问事的甩手掌柜。
日子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吱吱呀呀往前走。直到三年前,小姑子退休了。
小姑子张丽,五十二岁,未婚。
她在市里的一家国企干了快三十年,退休后拿着一笔不错的退休金。
她常说:“我一辈子没嫁人,图的就是清净。
这年头,结婚就是找累赘。”说这话时,她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佛我们这些已婚妇女都是“被生活打败的失败者”。
小姑子退休后,婆婆提议让她搬过来“热闹热闹”。我本以为她只是偶尔住几天,没想到,她带着铺盖卷直接住了下来。
“我也不白吃白住,我陪妈说说话,解解闷。”她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她的“解闷”,从来都是在我厨房里指点江山,或者在客厅摆弄电视遥控器。每天早晨,当我匆匆出门上班时,她还在睡懒觉;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她却悠闲地刷着短视频。
更可笑的是,小姑子还宣称自己“为家庭做贡献”。她陪婆婆看电视,帮婆婆网购保健品,偶尔煮一锅半生不熟的粥,就成了她的“功劳簿”。
婆婆对小姑子宠爱有加,逢人便夸:“丽丽不容易啊,一辈子没嫁人,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而我这个“长媳”,在她眼里只是个理所当然的免费保姆。
矛盾的爆发是在去年冬天。
那天,我刚下班回家,厨房还没来得及进,就接到弟弟的电话。他语气急促:“姐,妈这几天一直咳嗽,今天去检查了,医生说是肺炎,可能会很严重。”
我脑子“嗡”地一声,连忙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跟张凯商量,小姑子的声音就从沙发那头飘了过来:“嫂子,妈要住院啊?那你可得忙起来了。家里有老人,就得你这个大儿媳担着。”
我愣在原地,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妈也住院了,我得回去照顾她。”
小姑子一听,立刻跳了起来:“什么叫你妈住院?咱妈可是长辈,孝道不能落下!你这当媳妇的,跑去伺候亲妈,那咱妈怎么办?”
婆婆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岚啊,丽丽说得有道理。老人家年纪大了,最怕没人陪着。”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我看着婆婆和小姑子,冷笑了一声:“我也是别人的女儿。凭什么你们只想着让我伺候你们?”
小姑子不依不饶:“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你嫁到我们家,这就是你的责任!”
我没有再争辩,转身回房,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当晚,我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回娘家的日子并不轻松。
妈妈的病情反反复复,住了几次院,做了两次手术。爸爸年纪大了,很多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一边照顾妈妈,一边工作,还要抽空辅导孩子的功课。日子忙得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
但即便如此,我的心是安的。
妈妈住院时,病房里总是充满了笑声。她和隔壁床的阿姨聊天,说着年轻时的趣事;我和弟弟轮流守夜,给她削苹果、讲外面的新闻。每次看到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我都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相比之下,我的婆家却像一座冷冰冰的围城。张凯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语气里带着无奈:“妈和丽丽总念叨你,说你不管家了。我夹在中间,真是里外不是人。”
我问他:“那你觉得呢?我做错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我理解你……可是,这样下去,咱们的关系怎么办?”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妈妈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脸色比以前红润了不少。爸爸种了几棵桃树,每年春天都会开满粉白的小花,院子里热闹极了。孩子也越来越懂事,会帮我端药、洗水果,还会在我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热水。
而婆家的那些事,早已被我抛在脑后。
直到上个月,张凯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他站在院子里,神色复杂:“岚,妈住院了,你能不能回去看看?”
我愣了一下,问:“丽丽呢?”
“她说,自己年纪大了,伺候不了。”张凯苦笑了一声,“她还说,你是长媳,这事儿不该推脱。”
我听了,心里一阵冷笑。
最终,我还是去了医院。
婆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小姑子坐在一旁,低头刷着手机,连头都没抬。我放下东西,淡淡地说:“妈,您最近怎么样?”
婆婆的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岚啊,这几年你都没回来,我老了,怕是熬不过几年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那天晚上,我和张凯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他低声问我:“你是不是还是在怪我?”
我摇了摇头:“怪你没用。凯哥,你其实没错,只是我们都太软弱了,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低下头,眼里有一抹深深的愧疚。
婆婆出院后,我依然回了娘家。
张凯没有再来挽留,我也没有给他任何承诺。或许有一天,我们的关系会像一块被打磨光滑的石头,变得平静而冷淡。但那又如何呢?
我看着窗外的桃树,心里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这三年,我学会了一件事: 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对别人尽责,而是对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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