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我刚办完退休手续准备回千里之外的家乡看望八十多岁的父亲,就接到弟弟的电话,说父亲病危了。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与老伴儿匆匆忙忙地打车去了高铁站。
等我与老伴儿来到父亲的病房门口时,病房外站满了人。弟弟拉着我的手,眼里含着泪花说:“哥,我爸爸就等着你呢!”说完,他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问弟弟医生怎么说?弟弟告诉我,说医生告诉他准备后事。
也许是父子连心的缘故,我刚回来,父亲就清醒了许多。我与老伴儿和弟弟进到父亲的病房后,父亲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坐在父亲身边劝他,说病会好的。父亲轻轻的摇了摇头。
与父亲说了几句话后,父亲有气无力地对我弟弟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你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等大家出去后,父亲轻轻的拉着我的手说:“高建啊,我有一件事情单独与你交待一下,你千万要替我保密!”
随后,父亲便给我讲了一个六十年前的故事……
1959年的夏天,二十一岁的父亲曾经偷偷的爱上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女儿夏雨,那个时候父亲是一个大队的民兵连长,由于地位的不同,父亲也是偷偷的与那个夏雨来往。那年秋天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个公社的主任突然间被批斗了,不久便自寻短见离开了人世。是父亲对夏雨母女俩的关照,才使她们母女度过了艰难的日子。
1960年春节前夕,父亲向夏雨求婚,夏雨母女俩为了不给父亲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她们母女俩悄悄地离开了。
一年后,在父亲成亲的当天,夏雨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父亲的家门口。当父亲发现夏雨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说,抱着孩子一边哭泣,一边跑远了。
父亲当时以为夏雨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也就没有多想。直到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有一天夏雨无意间遇到父亲时,她对父亲说,她的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而她的儿子,就是她与父亲的儿子。
后来父亲跟我说,他曾经多次偷偷的找过夏雨都没有找到,直到去年春天母亲去世后,父亲才无意中发现夏雨在一家养老院里。夏雨一辈子没结婚,现在是一个孤寡老人。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平时抽空去养老院看看她……
我当时对父亲承诺,一定会经常去看望夏雨阿姨的。父亲看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给父亲办完丧事之后,我一个人悄悄地去养老院看望夏雨阿姨,当她知道了我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当即老泪纵横,非要让我带着她去我父亲的坟墓看看。
本来这件事情父亲是让我为他保密的,可我的一些奇怪的举动,还是让老伴儿发现了。在老伴儿再三追问之下,我最后还是把父亲与夏雨阿姨的故事讲了出来。
老伴儿听完这个故事后,沉默了好久才对我说:“夏雨阿姨的命也真够苦的!你既然答应了爸爸照顾她,咱们又离她这么远,不如把夏雨阿姨接到我们家算了,这样也算是我们代替爸爸对她的一些补偿。”
我听了老伴儿的话,立刻把老伴儿紧紧地抱在胸前说:“我这辈子能遇到你这么善良的女人,真是天大的幸事!”
为父亲“头七”扫完墓之后,我与老伴儿一起去养老院看望夏雨阿姨。让我们没想到的是,我与老伴儿到了养老院后,院长告诉我,说夏雨阿姨两天前突然间去世了,说她临终前交给院长一张破损的黑白照片,说你们来时,让我交给你们。
当我接过院长递过来的照片时,发现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当我把照片翻过来看时,背面有一些模糊的字迹,仔细辨认之后,才看出上面有我父亲的名字。
在回家的路上,老伴儿坐在我身边不时地看着夏雨阿姨留下的旧照片,每当她看到照片后面父亲的字迹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当我把那张照片抢过来收到包里的时候,老伴儿拉着我手说:“夏雨阿姨是与这张照片过了一辈子,真是个痴情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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