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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寒冬时节,大雪纷纷。
忠义伯爵府南北相连的小道上,凌语嫣拢了拢身上粉红色云锦披风。
春华跟在一侧,小声道,“大姑娘,我听娟儿姐姐说,爵爷和张姨娘为姑娘你选夫家,而且......”
提起张姨娘,凌语嫣眸底闪过一丝厌恶。
“嫣姑娘,可快些吧,莫要让夫人久等。”
前方管家王婆子不耐烦催促着,凌语嫣面色一沉,冷眼瞧着王婆子。
“外头都说嫣姑娘知书达礼,敬重长辈,善待仆人。”王婆子双手叠放在身前,假意恭敬道,“想来姑娘不会同我老婆子一般见识。”
凌语嫣抬眸瞧了眼王婆子,沉吟不语,迈步跟着王婆子朝南走去。
初夏阁。
王婆子打了帘子,将凌语嫣迎了进去。
“夫人,嫣姑娘来了。”
“嫣儿来了。”张曼敏踱步上前,亲昵揽着凌语嫣的胳膊,笑吟吟道。
“快,快把荔枝拿来,给嫣姐儿尝尝鲜。”
凌语嫣不着痕迹抽回手,后退几步,落座在身后圆椅。
“姨娘有话直说,不必对我虚以为蛇。”
向来她和张曼敏就不对付,倒也不必伪装和善模样。
“也罢,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大姑娘莫要同我计较。”
张曼敏噙着笑,扭着腰肢坐上主位,“墨哥儿的事,大姑娘预备怎么办?”
“噗嗤。”凌语嫣轻笑出声,拿起团扇遮挡住半张脸,柔声道,“怎么?如今伯爵府都有姨娘当家做主还不成,连同我和大哥哥的事情也要管。”
“看来以后我都要被姨娘随意拿捏了。”
张曼敏倒是想拿捏凌语嫣,可也从未成功过。
闻言,她也不生气,正事要紧,倒不必逞口舌之快。
“大姑娘莫要说些虚的,我虽是妾,这对牌钥匙可做不得假,伯爵亲把伯爵府交给我,哥儿和姐儿居住府中一日,那我便托大一日,是要以长辈身份管到底。”
她懒得和凌语嫣费口舌,直奔主题。
“今儿叫大姑娘来,一是商量给墨哥儿院子放几个贴身照顾的女使,我清楚大姑娘向来霸道惯了,墨哥儿的事情一定要姑娘过问的。”
张曼敏冲着王婆子使了使眼色。
王婆子快步离开,等再回来时,领了十来个女使,个个年轻貌美,用心显而易见。
“大姑娘,这是墨哥儿院子的女使册子,还得您来过目。”
王婆子把册子递到凌语嫣面前,后者抬眸冷眼看着她,盯得王婆子头皮发麻。
好犀利的眼神。
凌语嫣视线停留在最貌美的女使身上,笑道,“姨娘对大哥哥很是上心,想来姨娘选定的,都是顶顶好的。”
张曼敏眼底闪过一丝厌弃,面上却不动声色,叫了王婆子。
“你带着女使去暮晨轩,好生给墨哥儿布置院子。”
待人离开,张曼敏上下打量着凌语嫣。
“过几日,便是大姑娘及笄礼,也是时候给大姑娘议亲,若还居住在暮晨轩,恐不成样子。”
她边说边观察凌语嫣,瞧见她没有动怒,便壮着胆子继续。
“我同爵爷商定过,清凝阁清净幽雅,很适合大姑娘居住,大姑娘若不嫌弃......”
“不嫌弃,就清凝阁。”凌语嫣面无表情应道。
直到现在她都有些恍惚,迟迟不敢相信重生了。
重生回到十五岁,爱上义兄萧衍墨的第七年。
前一世,她爱萧衍墨入骨,不顾世俗眼光,礼义廉耻,以生死相要挟,逼迫父亲同意她和萧衍墨的婚事。
却换来,父亲爵位被褫夺,家破人亡,而她被病痛折磨数年,最终死在寒冷冬夜。
想起离世那晚,她甚至还能感受寒意,下意识拢了拢衣衫。
如今萧衍墨已入朝堂为官,可满院子也寻不出个女使来,通房更是不允许。
那便是她的杰作。
为了彻底霸占萧衍墨,她擅自入住暮晨轩,遣散所有女使,更将萧衍墨的青梅竹马也赶去了外头庄子。
以前认为萧衍墨是爱她的,否则怎能容许她骄纵,专横。
如今细细想来,这一切不过是引她入局罢了。
那时,萧衍墨对她满腔定是恨意,胜在隐藏很好,从未被她发觉。
上一世惨死的命运,算是她咎由自取,可忠义伯爵府是无辜的。
她可以死,但死也要护住伯爵府。
“大姑娘,可是不满意?”张曼敏小心翼翼询问,生怕惹得凌语嫣不快,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她。
明面上,她掌管全家,风光无限,虽不是伯爵夫人,可做着当家主母的事情。
在府中,谁不恭敬称呼她一声夫人。
独独凌语嫣像个异类,处处提醒她妾室身份,对她毫无敬重可言。
可偏凌语嫣深得爵爷疼爱,哪次告状,她都以失败告终。
只能眼睁睁看着凌语嫣在府中作威作福。
“一切全凭姨娘做主。”凌语嫣始终面带笑容,“姨娘可还有旁的事,索性一同说来,省得我耽搁姨娘时间。”
张曼敏尴尬一笑,伸手拢了拢鬓边散落的碎发,“我向来喜欢大姑娘这直爽的性子,一点女孩子家的矫揉造作都没有,让人瞧着心里敞亮。”
这是拐弯抹角骂她不知礼数。
凌语嫣嗤之以鼻,浅笑望着她,不言语,等待她的下文。
“方才说给姑娘议亲,向来婚事都是当家主母操心,爵爷始终是外男,老太太年岁大了,操持起来不如我得力。”
“我同爵爷商定了,大姑娘的婚事全权交给我谋划。”
“大姑娘放心,我为姑娘选一门好亲事,定不会委屈姑娘。”
“姑娘在伯爵府何等荣耀尊崇,在夫家一样荣宠不断。”
张曼敏恨透了凌语嫣,只想尽快把这个眼中钉给送出府,省得在府中碍手碍脚。
更别痴心妄想霸占墨哥儿。
“姨娘这是选定好人家了?”凌语嫣淡淡开口,一抹寒意闪过眼底。
闻言,张曼敏喜上眉梢,一心只想有萧衍墨的小姑娘,能成什么事,根本不足为惧。
表面张牙舞爪,娇纵蛮横,骨子里虚的很,经不起一点风浪。
她呷了口茶,悠然道,“我娘家侄子诚哥儿,大姑娘你是见过的,高大威猛,玉树凌风。
才入朝为官两载,深得官家赏识,前途无限,保不齐将来登阁拜相,定是风光无限。”
“提起诚哥儿,爵爷也是赞口不绝,此等良配,说来也不算委屈大姑娘。”
“诚哥儿看姑娘你如同天上的神仙,婚后定对姑娘百依百顺,绝无二心。”
第2章
前一世,她听过如出一辙的话,那时,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萧衍墨身上,无心同张曼敏纠缠。
为了打消张曼敏的心思,金银首饰如流水般送往初夏阁。
此事,方才作罢。
如今细细想来,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钱财,并非她的婚嫁。
一切都是他们的手段罢了。
凌语嫣冷冷打断她,“我的婚事,何时轮到姨娘操心了?”
“若我没记错,祖母曾说过,我的婚事要祖母和我凌氏一族耆老来商定,莫不是姨娘得了他们的许可。”
张曼敏身子僵硬,尴尬一笑,“姑娘如今不得了,内宅家中商定事情,倒是摆足了姑娘款儿,瞧得姨娘我好生难受。”
“不过是提了一嘴姑娘的婚事,何必将老太太和亲家都牵扯出来。”
“谁是你亲家?”凌语嫣呵斥道,眸子染上一丝不悦。
她坚定道,“父亲让姨娘暂掌管内宅事务,姨娘莫不是觉得自己是平远侯夫人,成了这侯府中的当家主母?”
犀利的言语,赤裸的事实。
被啪啪打脸的张曼敏神色一变,强撑着身子,勉力一笑。
“多谢姑娘提醒,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主母之位。
话未完,便被打断。
“姨娘知晓就好。”
凌语嫣丝毫不给面子,起身离开。
前脚凌语嫣刚走,后脚初夏阁里传来劈里啪啦摔砸的声音。
张曼敏气得浑身直打抖,双手紧握成拳,怒骂道。
“一个死了娘的无权无势的姑娘,竟然在我面前撒野,反了她了。”
“夫人莫动怒,咱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王婆子见她发泄的差不多,拿着参汤走了进来,谄媚道。
“此话怎讲?”怒气直冲张曼敏脑门,根本定不下心来思考。
“如今大姑娘正得爵爷宠爱,就连墨哥儿也多有偏心,婚事闹到主君面前,咱们定是得不了好,倒不如......”
王婆子欠欠身,附耳同张曼敏小声嘀咕。
“此法正合我意。”张曼敏笑得合不拢嘴,“我这就给娘家去封信,让你儿子代我跑一趟。”
说着,张曼敏将手上翡翠镯子取下,递到王婆子手中,“前些日,你娶儿媳,我也忙府中事,忘记贺你一声。”
“夫人,这可使不得。”
“你待我好,处处为我出谋划策,我也不能亏待了你。”
听闻张曼敏如此说,王婆子也不作假,将那镯子收了起,拿起信去了前院。
暮晨轩。
凌语嫣悠闲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不断闪过上一世种种......宛如梦魇。
春花指使着丫鬟婆子搬东西。
一时间,暮晨轩凌乱不堪。
“咳咳......”
女子拿起手帕遮掩着,可仍旧咳嗽声不断。
身旁男子眉头紧皱,肉眼可见的心疼。
“住手。”
一声怒声,院子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物件,乖巧行礼问好,“大公子。”
闻言,凌语嫣睁眼瞥了眼不远处的二人,还真是郎才女姿,天偶佳成。
女子像是受惊了的兔子,乖巧窝在男子怀中,男子怜爱的将其护在臂弯中。
尽管假装了不在意,可二人恩爱的场景,还是刺痛了她眼眸。
她闭上眼,以防万一,还拿团扇遮挡住目光。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女子拽了拽萧衍墨衣角,怯懦道,“大哥哥,三妹妹好像不欢迎我,我还是回庄子里养着。”
话落,女子竟作势要走,被萧衍墨一把抓住手腕。
“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他看向凌语嫣的眼神,带着几分厌弃,“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掀不起风浪。”
萧衍墨将包袱递给身后小厮,“凌安,你带二姑娘去东边厢房,我有事处理。”
凌安领命,带着女子离开了。
不愧是萧衍墨心尖上的人,轻而易举得了她一直肖想的地方。
换做以前,她肯定大闹一场,并让白聘婷滚出伯爵府。
如今......她只想安稳度日。
凌语嫣思衬着,头顶蓦然响起萧衍墨冷漠且不耐烦的声音。
“凌语嫣,赶紧把东西放好,别再胡闹。”
“大哥哥,不日我将及笄,在住暮晨轩于理不合,今日我便搬离,还请大哥哥再给半日时间。”
话毕,凌语嫣冲着春华摆摆手。
得了示意的春华,厉声让大家继续忙活。
“随你。”
萧衍墨挥袖离去,只当她因白聘婷回府不开心,耍小孩子脾气,以前小女人家拈酸吃醋的事情,凌语嫣可没少做。
清凝阁。
“大姑娘,这张姨娘真过分,这还不是伯爵夫人呢,当家主母的款儿就摆的十足。”
春华打了帘子进来,就生气的连说带生气,“今日小厨房无人打扫,我找王婆子,那厮竟以管家身份,寻个不中用的理由搪塞我。”
“姑娘,今日就不该应了张姨娘,搬出暮晨轩,今日妥协了,指不定明日她更蹬鼻子上脸。”
凌语嫣噗哧笑出了声,宠溺的看着春华。
“这点小事不值当生气。”她合上书,问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姑娘交代的事情,我哪次不办得妥当。”春华一屁股坐在凌语嫣身边,拿起针线,继续未完的女红。
她抵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姑娘,让我寻老刘头做什么?还托人给他送被褥钱财,根本是浪费。”
凌语嫣漫不经心道,“当年他偷盗府中财物,既没被打罚,也没被发卖,反而平安出府,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上一世,母亲离世,外祖父母怜惜她,并未将母亲嫁妆系数要回,而是由她继承,待出嫁时带走。
可等她出嫁时,母亲的嫁妆箱子早就被张曼敏变法私吞,外祖父母来讨要时,他们竟连嫁妆单子都拿不出来。
母亲陪嫁金银珠宝众多,想来张曼敏是早就惦记上。
只可惜,她一心全然在萧衍墨身上,周旋于萧衍墨身边的莺莺燕燕,没把外祖父母的叮嘱放在心上。
这才让张曼敏钻了空子,吞了母亲的嫁妆,并为以后萧衍墨灭绝伯爵府提供便利。
“大姑娘,老太太来了,和主君在小餐厅,让姑娘您过去一趟。”
张妈妈打帘走了进来,边说边拿起梳篦,细心的为凌语嫣梳妆打扮。
第3章
膳厅
凌语嫣赶到时,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空气中弥漫着怒火。
“祖母,父亲安好。”凌语嫣微微俯身行礼。
张老夫人一改刚才的怒气,笑容满面冲着凌语嫣招了招手。
“乖嫣儿,快做我身边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她高兴握住凌语嫣纤细的双手,瞥了一眼不远处乖巧而立的白聘婷。
“听闻白姑娘身体不适,久居庄子,今儿怎么得空来府中做客?”
疏离的态度,摆明的警告,让白聘婷本就病态白皙的小脸,更加惨白。
“祖母,外头庄子始终比不得家中照料的细致,父亲也有心让二妹妹和三妹妹去余太师的儒林学院。”
萧衍墨话音未落,张老太太冷哼道,“难不成我离开太久,竟不知除了嫣儿,伯爵府里还有二姑娘和三姑娘。”
闻言,白聘婷脸上血色全无,她死咬住嘴唇,怯懦得不敢言语。
“祖母......”
萧衍墨正欲开口,便被苏妈妈打断了。
“老夫人你身子骨不好,切莫动怒。”苏妈妈低声道,“爵爷已将白姑娘记了族谱,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府二姑娘。”
“论资排辈,咱们的嫣丫头是老幺,可不就是三姑娘......”
“混账东西。”
张老夫人脸色大变,大手一挥,面前茶盏一应而掉,发出刺耳声响。
她皱眉,不满望向凌志峰,冷眼道,“慈幼院出来的野丫头,何时也能入我伯爵府门楣?”
“祖母,婷儿出身虽低,可贵在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哼......”
萧衍墨的说辞,令张老夫人很是不满。
“这世间知书达理的女子尽有人在,难不成都入伯爵府里来做姑娘。”
“母亲,婷丫头已入了族谱,进了伯爵府,就莫要再计较了,为了此等小事,伤了身子不值当。”
凌志峰何尝不知张老夫人的想法,可凌语嫣和萧衍墨都是他的子女,哪怕凌语嫣不是他亲生的,他们也不能在一起!
若非凌语嫣一心痴恋萧衍墨,他又怎能同意白聘婷入伯爵门。
希望白聘婷的出现,能让凌语嫣认清现状,及时悬崖勒马。
“胡闹......”
张老夫人开口的话,却被凌语嫣打断。
“祖母,你一路奔波定是累着了,才会如此烦躁。”
瞧着事情愈发离谱,凌语嫣在不出言劝说,恐怕白聘婷就要被逐出伯爵府。
趁张老夫人怒气正盛,完成她的大计划。
她端起桌上的燕窝,像哄孩子般,轻声轻语道,“祖母,这可是顶级金丝燕,您定要细细品尝,万不能浪费了张姨娘的心思。”
“哪里费心思,都是何管家上心。”
张曼敏难得谦虚,她心知这哪里是顶级金丝燕。
想着老太婆久居庄子,哪里吃过好东西,用些次等燕窝倒也是能糊弄过去。
为以防万一,她必须把自己摘除干净。
张老夫人很满意颔首,燕窝入口的一瞬,笑容僵硬在脸上。
张曼敏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下一瞬,张老夫人将碗怒放在桌上,不悦道,“如今伯爵府真是好的很,你们是当我老婆子死了不成?!”
张曼敏吓得双腿发软,立刻跪了下来。
凌志峰也起身,恭敬道,“母亲,何出此言?”
“峰儿,若是嫌弃我老婆子年岁大,浪费珍贵补品,大可明着和我说,何必拿些不顶用的吃食糊弄老婆子我。”
张老夫人老泪纵横,凄凄沥沥开始诉说往日苦事。“我寡妇带娃,受人白眼欺凌,都不曾掉眼泪,如今峰儿你位高权重,原以为我能享清福,不曾想......”
“也罢,也罢,都要入土的人,哪配吃顶级金丝燕。”
她用帕子擦拭泪水,略带哭腔道,“苏妈妈,将行李全部装车,咱们哪里来回哪去,省得留下来给我伯爵儿子添堵。”
“母亲,何出此言,真是折煞我。”
凌志峰赶忙搀扶住张老夫人,看向桌上的燕窝,恍然大悟。
他端起燕窝浅尝一口,将碗砸在张曼敏所跪之处。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张曼敏吓得瑟瑟发抖,全府皆知凌志峰最是孝顺,对老母亲的话无有不依。
别说吃食,就连穿衣都要给老夫人挑顶好的。
今日她算是撞到枪口上了,一顿责罚怕是难免。
“祖母,父亲,莫要动怒。”凌语嫣适时开口,“方才张小娘也说一切都是管家置办,燕窝只是许是管家所为,张小娘也被隐瞒其中。”
张曼敏诧异望向凌语嫣,心中疑惑,这死丫头竟然帮她解围,真有这么好心?
未来及多想,她收到来自凌志峰和张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下意识的颔首,“三姑娘说的对,都怪妾太相信何管家......”
“来人,寻何管家前来。”
凌志峰不是轻易被糊弄的人,东窗事发,怎能对张曼敏没有怀疑。
区区管家,哪敢如此明目张胆克扣主家人吃食。
凌语嫣冲着门口春花颔首,春花悄无声息离开。
“主君,管家到。”小厮恭敬道。
身后跟着何管家。
“何管家,我且问你,府中一直用得可是顶级金丝燕?”
噗通一声。
何管家跪了下来,身形笔直,不卑不亢,“爵爷何出此言,若是怀疑我中饱私囊,尽可去查账。”
明显是得了消息,知晓燕窝出事了,便用别的法子来逃避回答。
凌语嫣哂笑道,“何管家真是好口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伯爵府的主君。”
“姑娘万不可开玩笑,我不过是伯爵府的贱奴,承蒙主君和主母看得起,得了个管家之位。”
听着何管家喋喋不休,凌语嫣不悦出声打断,“主母?我记得母亲逝世后,你才来的伯爵府,真想不到你还得过我母亲帮助。”
一番话,成功让何管家汗流浃背。
张老夫人拉着脸,怒斥,“混账羔子,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她凌厉的目光看向张曼敏,“你管家掌权时,便是由着这些下人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母亲严重了。”
张曼敏壮着胆子开口,去被张老夫人厉声骂道,“住嘴,如此没有规矩,苏妈妈你教教她。”
苏妈妈得了令,走到张曼敏。
“啪”的一声。
张曼敏右脸顿时红肿了起来,凌志峰欲上前阻止,却被张老夫人瞪了回去,乖巧站在一侧。
第4章
苏妈妈自小跟在张老夫人身边,张家落魄时,她见识过张老夫人的坚韧隐忍,荣耀时,她也深知张老夫人的狠戾手段。
张老夫人这辈子只为儿子而活,凡是阻了凌志峰仕途的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谁知,张曼敏趁着老夫人去庄子静养时,在后院中拿乔托大,将伯爵府弄得乌烟瘴气,张老夫人岂能容忍,自然是逮着机会就发作。
今日哪怕是小事,也能捅破天。
她训斥道,“张小娘你身为妾侍,本没有资格掌管伯爵府,凭着爵爷偏爱,一时得了管家权,你应当安守本分,谨小慎微,将府中事物料理好,不给爵爷平添烦恼。”
“你不该拿乔托大,任由府中贱奴乱来,罚你可有怨言?”
“不敢。”张曼敏害怕极了,捂着脸,哭泣着摇了摇头。
“那张小娘你且站一旁听训。”苏妈妈不屑道。
王婆子迈步欲上前搀扶张曼敏,被苏妈妈瞪了回去,乖巧站在一旁,以免惹祸上身。
瞧着敲打的差不多,张老夫人道,“何管家,为何顶级金丝燕会变成次等燕窝?”
“你只管老实交代,若是有隐瞒,别怪老婆子我不念及旧情。”
赤裸裸的威胁。
吓得欲起身的张曼敏立刻跪了下去,不敢动弹。
何管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别看老夫人平时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手段狠毒着呢。
可他也不是泥人,断不能任人拿捏。
他忙赔着笑,“老夫人明鉴,老奴一直忠心耿耿,采买任何物品都有账本,伯爵府岂是我能随意觊觎的。”
“那次等燕窝是给昌哥儿的乳娘们补身体的,每日晚餐都会做,恐是今日厨房繁忙,这才给拿错了。”
“若老夫人还不信,那老奴自愿请辞。”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让张老夫人眉头舒展不少。
“何光,你个无耻下流之辈,竟如此坑骗主家,真该将你捆绑起来,送官府处置。”
说话间,一道人影快速奔向何光,双手死死掐住何光脖子,双眼因发狠而泛红,“掐死你,让你狗东西冤枉我。”
“救命......救......命”
眼瞅着何光气息越来越弱,凌语嫣有些急了。
正事还没办,主要的人不能死。
顾不得其他,她快步上前欲拉开老刘头。
哪知老刘头下了死手,根本不是她个姑娘家能拉动的。
许是被凌语嫣拉扯的烦了,老刘头猛然用力扬起胳膊,凌语嫣来不及反应,身子不稳,摇晃着朝地上跌路。
她认命的闭上双眼。
许久,没有等到疼痛袭来,熟悉的清香薄荷味袭来。
她猛然睁开眼,正对上萧衍墨审视的目光。
“多谢大哥哥。”她稳了稳身形,退出萧衍墨怀抱。
疏离的态度明显,萧衍墨不悦眉头。
怀中那一抹柔软猛然离开,萧衍墨心中陡然间失落了一下,好似失了珍宝一般。
“离远些,别伤着你。”他盯着凌语嫣,确定她抵达安全区域,才大步上前将老刘头揪了起来。
老刘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夫人,爵爷,请为老头子做主,老头子我实在是活得憋屈,被人冤枉死了,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老刘头,任何冤屈尽管说来,我忠义伯爵府门楣不高,为你做主,还是绰绰有余的。”
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妇人,张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
“老夫人,老奴在伯爵府勤恳工作几十载,偶犯小错,但从未闯出滔天大祸来,可偏何光这个贱种,往老奴身上泼脏水,说我偷换了昌哥儿的吃食,还说我......”
剩下的话,纵使受了一遭罪的老刘头也是难以启齿。
“母亲,当初昌哥儿乳娘说因换吃食之事找老刘头理论,被老刘头轻薄,我也在老刘头房中找到昌哥儿被替换下来的食物,人证,物证俱在,儿子便将老刘头赶出了府。”
凌志峰解释道,看向老刘头的眼神充满厌恶。
“这种手贱不干净,腌臜之人,没送官府查办已是仁慈,老刘头你不仅不知感恩,竟还私闯伯爵府,无痛伸冤,真是不知死活。”
“老夫人明查,老奴做事无不尽心,昌哥儿的吃食乃是何管家栽赃陷害。”
老刘头痛哭流涕,恨不能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可他不能这么做,哪怕为着凌三姑娘,他也得扳倒何光。
他目光坚定,拿出一封信和账本交到苏妈妈手上。
“老奴被赶出府,心有不甘,日夜跟踪何光,他做事滴水不漏,可也被我找出漏洞。”
“那是何光私账,克扣府中下人银钱,吃食以好充次,甚至变卖府中珠宝,所剩钱财尽数落入他的口袋,那信中便是何光变卖的物件。”
“昌哥儿的乳娘是何光的老相好,二人经常将上好的金丝燕换成次等燕窝,因着张小娘一直被欺瞒其中,多年来也未曾尝出不同。”
“这使得这对奸夫淫妇愈发猖狂,出事就栽赃给我们这些下人,这些年,因偷盗死去的奴仆没有五十,也有四十,那都是一条条鲜红的生命。”
“老奴侥幸得了条命,哪怕苟且,也要揭穿这杂种的真面目,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
张老夫人隐约察觉事情和何光有关,恐怕张曼敏也脱离不了关系,但没想到竟如此黑暗。
这等栽赃陷害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别!
此事也无法上纲上线,若是严查,牵连张曼敏无所谓,可牵扯到伯爵府的名声,那就是两码事了。
她大怒,“来人,将何光关起来,严加看守,若是他跑了,你们统统跟着掉脑袋。”
“即日起,管家权交给嫣儿,府中事务全权交给嫣儿。”
张老夫人冲着凌语嫣招了招手,“嫣儿今后身上担子重了,恐怕会辛苦些,告诉祖母你怕吗?”
凌志峰抢先开口,“母亲,让嫣儿管家恐怕不妥,嫣儿年幼不说,将来要结婚嫁人的......”
“不让嫣儿管家,难不成还让张小娘继续祸害伯爵府不成?”张老夫人呵斥道,“张小娘无法掌管下人,账本查看不清,无法胜任管家,交出管家权也是情理之中。”
“嫣儿日后到了夫家,若是不会管账理财,也是要遭人笑话的,事关伯爵府脸面,不可小觑。”
凌志峰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恭敬道,“一切全听母亲的。”
他看得出母亲是打定主意要削了张曼敏的管家之位,若是他在横加阻拦,恐怕会惹怒母亲对张曼敏下手。
如今他加官进爵,地位尊崇,母亲拼死也不会让人阻碍了他的前程,毁了伯爵府的名声。
第5章
暮云轩
张老夫人在苏妈妈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冷眼瞧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
“短短五年,你竟纵容张小娘败坏伯爵府,当真忘了来时的路了?”
“母亲训斥的是,孩儿无能,眼瞅着倾城留下万贯家财,孩儿只能看不能用,当真是难受。”
“如今孩儿袭了爵位,也入了朝,各方面都需要花钱打点,单凭儿子的俸禄,根本就入不敷出,这才动了歪心思。”
“你糊涂啊,你虽入赘,当初老爵爷为了给你留面子,也是出了嫁妆单的,随意让张小娘糊弄,你觉得凌氏一族会放过你?”
张老夫人作势要打凌志峰,面对独根苗,她哪舍得下狠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罢了。
她叮嘱道,“整个伯爵府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还惦记着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当务之急是在朝堂上稳住脚跟,教育好子女。”
“等嫣儿出了门子,剩下的家产不全随你所用,别总看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提及凌语嫣的婚事,凌志峰顿时来了兴趣。
“母亲,前些日子,我遇到郭晋安,他想要求娶嫣儿,愿给五十万两黄金,三十间店铺,以及东郊两处温泉庄子和马场为聘。”
“你可真是个混账,嫣儿是正经的伯爵府嫡女,配个商户人家,你不怕满京城人戳你脊梁骨,说你这做父亲的没良心,卖女求荣。”
张老夫人越听越来气,真觉得这儿子被姓张的小贱皮给蒙了心,若不然怎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这府中还是不能没有她执掌中馈。
她无奈摆了摆手,“长途跋涉,眼下我很是疲惫,你且退下吧,既然我回了府,那就多住些时日。”
言下之意,府中事务便由她亲自做主。
“都是孩儿不好,让母亲操心了。”凌志峰恭敬作揖,“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
待凌志峰离去,张老夫人叹了口气,“苏妈妈,去把昌哥儿抱来,顺道敲打敲打张小娘,省得她给嫣儿使绊子。”
“老夫人,往常你不是不愿让三姑娘掺和府中事,怎得不亲自管家,还将权利下放给三姑娘?”
苏妈妈的话,倒是给张老夫人平添烦恼。
“我走了五年,她都成三姑娘了,这府中算是无她半分地位了。”
张老夫人叹气,“趁我还活着,就多给她撑腰,管家之事她迟早要精通,不管是嫁给墨哥儿,还是另嫁他人,若没有管家本事,岂不是要受人牵制。”
“说到底,嫣儿是我亲孙女,我岂能偏袒她人。”
“是老奴愚钝了。”苏妈妈附身离开了。
清凝阁
凌语嫣前脚刚躺下休息,后脚王婆子就带着数位年轻女使到来。
“三姑娘安好。”王婆子随意福了福身,“如今姑娘管家,这是对牌钥匙,以及小娘掌家时一应账本。”
“张小娘有心了,辛苦王妈妈亲跑一趟。”
凌语嫣看了眼春花,后者快步来到王妈妈面前,收了对牌钥匙,笑道,“多谢王妈妈。”
“三姑娘,这四位女使原是张小娘为墨哥儿挑选的,如今也交由姑娘打发吧。”
顺着王婆子手指的方向,凌语嫣望了过去。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为了让她吃醋胡闹,张小娘还真费尽心思,个个都是貌美女子。
王婆子挑着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往日但凡墨哥儿身边出个貌美的女使,凌语嫣就像泼妇一般,使劲手段将人赶出。
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张小娘费心了。”凌语嫣柔声道,“春华,再从内院挑选两名女使一同送去,告诉她们,白姑娘体弱多病,须得细心照料,万不可怠慢。”
“是。”春华高兴应下,还别说凌语嫣颇有几分管家样。
这事安排的滴水不漏,哪怕是爵爷前来,也挑不出错来。
她带着女使们离开了清凝阁,朝着暮晨轩而去。
“三姑娘若无事那排,那老奴就先退下。”
王婆子福了福身,让人将账本箱子放在院中便离开了。
待春华从暮晨轩回来,便看到满院摆满箱子,询问之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指挥着院中女使将箱子都抬进书房。
“这都是什么?”凌语嫣放下紫毫笔,好奇问道。
“姑娘,王婆子这刁奴,真是欺人太甚。”提起箱子里的东西,春花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上去打王婆子两巴掌出气。
她嘟着小嘴,表达心中不满。
张妈妈打帘走了进来,“姑娘,别听春花的气话,箱子里都是府中账本,张小娘送来让咱们盘查清楚,说是日后再有问题,就怪不得她身上了。”
“这张小娘......摆明就是为难姑娘。”春花颓废坐在蒲团上,“十几箱的账本,咱们就是日夜不睡得。。看,也得半个月能看完,更别说理清账本了。”
“万一她在里面丢了腌臜帐,日后追究起来,可都是姑娘的责任。”
春花小嘴喋喋不休,为凌语嫣鸣不平。
可林语嫣却知这是大好机会。
如何行事,她得好好谋划一番。
院内一阵嘈杂,扰了凌语嫣清净。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打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女使。
“嫣姐儿,我的好孩子。”
女子自顾自上前拉扯住凌语嫣双手,温柔道,“婶娘听说你管了家,实在是放不下,你父亲也是个狠心的,家中长辈尽在,那能让你个未及笄的女娃娃管家。”
“快看,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女使,都是我屋里得力的,你尽可拿去用。”
“我同你母亲姐妹一场,情同手足,你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念想,你就如同我亲生女儿一样,我怎能不疼着,爱着。”
“是嫣儿的错,竟让婶娘如此费心。”
凌语嫣握紧双手,哪怕指甲陷入肉里,她也丝毫不觉得疼,恨不能立刻掐死她,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上一世,父亲死后,她如愿嫁给萧衍墨,成婚八年才怀了孩子。
原以为杜月是因着母亲的缘故,对她很是亲近,照顾,直到杜月的一碗打胎药,彻底让她看清楚此人面目。
杜月早就被张曼敏收买,刻意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更好掌控她。
“嫣姐儿,听说过几日,你要同婷姐儿去儒林学院?”
杜月是个急性子,稍微关心两句,便觉得伪装的天衣无缝。
她摩挲着凌语嫣的双手,亲昵道,“嫣姐儿,可否让琳姐儿一同前去?你们姐妹情深,一同读书也好有个伴,不至于无聊了去。”
第6章
“婶娘,学院的事情是由父亲做主,大哥哥动用了不少人脉,得了两个名额,实在不是我能随意改动的。”
凌语嫣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始终保持笑容,“婶娘无须担心,铮哥哥向来和大哥哥要好,向来也是铮哥哥一句话的事,能办妥的。”
“他是个不争气的,根本指望不上。”杜月叹了口气,“放心,婶娘不会让你为难,自然有好东西送给你。”
她从衣袖中拿出账本,献宝道,“嫣姐儿,如今你掌家,该报仇报仇,该伸冤伸冤,可不能在让那下贱腌臜货色欺上头。”
“婶娘,这是何意?”凌语嫣故作疑惑问道,漫不经心的翻动着账本。
瞧着她满不在意,杜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赌上三房的前途,冒险得来了张曼敏的真实账本,定是要用在刀刃上。
“嫣儿姐,你扪心自问,婶娘对你如何?”
“婶娘和母亲情同姐妹,对我也如同自家孩儿,嫣儿心中不胜感激。”
凌语嫣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脸上始终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怪不得上一世,张曼敏愿意在父亲面前,替这个庶出的三房说好话,更是多次为三房遮掩,这账本足可以让张曼敏滚出伯爵府。
她将账本放在一旁,好似完全不在意。
一丝疑惑闪过杜月眼底。
为博得自家女儿能有个好前程,她必须拼一把。
“嫣姐儿,婶娘用多年疼爱和这账本,换书院一个名额。”
杜月偷瞄凌语嫣,瞧着她并无不妥,继续道,“嫣姐儿,这比买卖于你而言,可划算。”
“婶娘好意自然是划算的。”凌语嫣将账本锁了起来,“婶娘静候佳音吧。”
“好,好。”
得了肯定答复,杜月高兴的离开了。
春华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女使都送了过去。”
“春华,你去将外祖父和娘亲的遗物寻来,若是大哥哥回府了,就让大哥哥来一趟。”
凌语嫣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今日怕是累着了,头疼的紧,你定要将事情办妥。”
“姑娘,我这就去办,你可千万当心身子。”
春华看到张妈妈端着补品走了进来,连声道,“妈妈来得正是时候,姑娘正说头疼呢,快些让姑娘喝了补品好生休息会儿。”
“瞧瞧你像个什么样子,在姑娘身边照顾要稳重些。”
张妈妈边训斥着春华,边将燕窝端到凌语嫣跟前,关心道,“姑娘身体不适,要不要寻凌大夫来瞧瞧。”
“不用了。”那可是萧衍墨的人,就算她有病,也诊断不出什么。
上一世,她身体亏损严重,无法生育,恐怕和凌云飞有关系。
她将燕窝一饮而尽,冲着二人摆摆手,躺在贵妃椅上假寐。
春华和张妈妈一同离开。
“张妈妈,我瞧着姑娘头疼的紧,是不是要给姑娘换个香薰?”春华眉头紧锁,满眼担心。
张妈妈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丫头知道了什么?
她试探性问道,“姑娘的头疼怕是掌家事忙所致,不打紧的。”
“再者说,熏香是姑娘用惯了的,不会有事的,猛然换了,一时间姑娘怕是不能习惯。”
春华想了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和张妈妈交代了两句。
前脚春华刚离开,后脚张妈妈也离开了清凝阁。
三房
一回到院子,杜月就让人守着,她便去了凌语琳闺房。
“母亲,事情可办妥了?”凌语琳瞧着杜月高兴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姐姐同意了?”
“我都出马了,她能不同意吗。”
杜月呷了口茶,不放心叮嘱道,“以后要叫三姐姐,如今白聘婷是府中二姑娘,正儿八经的伯爵府嫡女了。”
“那下贱坯子凭什么?”凌语琳不满道,“我哪里比不过那贱丫头,竟然事事都被那贱丫头打压。”
若没有白聘婷横插一杠,书院名额就是她的。
这等贱货,她是万不能放过。
杜月瞪了她一眼,叮嘱道,“她有你墨哥哥做靠山,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你去书院好好读书,千万别惹是生非。”
“琳儿,等你高嫁了,这伯爵府就能任由咱们拿捏,成大事者,需得忍耐才行。”
“母亲,我都听你的。”凌语琳乖巧道。
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让人不寒而栗。
清凝阁。
春华抱着箱子,快步进入房间。
“事情都办妥了?”凌语嫣瞧着她点头,继续道,“大哥哥回来了吗?”
“姑娘,墨哥儿今日当值,恐怕要晚些。”
春华吞吞吐吐的模样,吸引了凌语嫣的注意。
“得了什么消息就说,若是连你都隐瞒我,这伯爵府,可就真没我信任的人了。”
“姑娘......”春华道,“听暮晨轩院子里的姐姐说,墨哥儿就是回来,也要带白姑娘去清醇楼吃饭,姑娘想见墨哥儿,就要去前院等着。”
“那就去前院,你去安排下。”
凌语嫣眼底闪过一抹受伤,哪怕重来一世,哪怕说好不在爱萧衍墨,可听到他和白聘婷的事情,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许是还没有从二人夫妻身份中走出来吧。
她换了身藕粉色的披风,想着在自家院子,便没让女使跟着,她慢悠悠走向前院。
“嫣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一道熟悉又恶心的声音响起,凌语嫣猛然停住脚步,警惕看向眼前人。
张思诚?!
张曼敏口中入朝为官的诚哥儿。
凌语嫣下意识后退两步,保持一定距离,“诚哥儿何时来的伯爵府?”
“刚到。”张思诚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来回在凌语嫣身上打转,“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他大步流星来到凌语嫣身边,伸手朝凌语嫣肩膀摸去。
凌语嫣早有准备,连忙后退。
“诚哥儿是外男,即便来伯爵府做客,也应在前院歇息,无端进入内宅,若让父亲知道,怕是免不得受惩罚。”
言语中颇有威胁的意思。
原以为搬出凌志峰,张思诚会知难而退。
不成想,这家伙竟然色胆包天,张开手臂就要去抱凌语嫣。
“妹妹,我真得好爱你,午夜梦回时,你都在我身边,哪怕倾家荡产,我都要把你娶回家。”
“娶了你,哥哥定然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疼爱。”
“宝贝,来让哥哥疼疼你。”
第7章
无耻下流的话,听得凌语嫣气愤不已。
他逐渐逼近,凌语嫣来不及多想,拔起头上簪子冲着张思诚胸口位置扎去。
张思诚吃痛的松开了手,凌语嫣看准时机,一脚踹在张思诚命根子上。
张思诚捂着裤裆,缓缓倒了下去。
凌语嫣拔腿就跑,她忍不住回头看,生怕张思诚追了上来。
稍不注意,一头撞入个温暖怀抱。
闻着熟悉的薄荷味道,莫名放松了下来。
顿时,凌语嫣全身瘫软,萧衍墨眼疾手快,将她横抱起,以免跌倒。
“如今管家了,可不能在耍小脾气了。”
萧衍墨瞧着她慌张的样子,打趣道。
他抱着凌语嫣,大步流星朝着清凝阁走去。
等凌语嫣回过神时,他们已经抵达清凝阁。
萧衍墨将她放在软榻上,伸手帮她捋了捋额前凌乱的碎发。
“着急找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语嫣呆愣的盯着萧衍墨,上一世,她沉迷于他的温柔体贴,把他照顾妹妹的心思,当成了爱她的证据。
细细想来,他对她不过是例行公事,若是她能多看看萧衍墨看白聘婷的深情眼眸,是否还能深陷他给的温柔乡里?
她垂眸,道,“大哥哥,方才三房婶娘来了,说怕我无聊,想让她的琳姐儿同我一道去书院。”
“嫣儿可想让她同你去?”
萧衍墨反问道,清澈明亮的黑瞳盯着凌语嫣,似是要将她看透。
“嫣儿都听大哥哥安排。”凌语嫣勉力一笑,“若是让大哥哥为难,那此事便作罢。”
“不过是个陪读,不当事。”
萧衍墨打断她的话,抚摸着她的秀发,“嫣儿及笄礼想要什么礼物?”
这略带撩拨的言语,暧昧的姿势,深情明亮的黑瞳,怎能说上一世的她一厢情愿?
可偏偏,他擅长伪装,撩拨的她春心荡漾。
正是少女怀春,又怎能不动心!
哪怕重来一世,她仍旧为他心动。
她明白,他是毒蛇,每个深情的举动都带着致命的诱惑,她必须远离。
“既然大哥哥同意了,那我便去三房同婶娘说声。”
她赶忙冲床榻起身,唤了声春华,快步朝三房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落水后,她老是躲着他,同他相处时,也十分拘谨。
言行举止,不似往日那般大胆露骨,好似......不爱他了?!
萧衍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深思。
脑海中浮现起她惊慌失措撞入他怀中,眸上闪过一丝不悦。
“凌安,去查三姑娘在前院因何事慌张?”
“诺。”
清水池边。
“姑娘,这种小事,让我去跑一趟便罢了,姑娘何苦还要辛苦一趟?”白白浪费了同墨哥儿独处时间。
春华搀扶着凌语嫣,询问道。
“我没想去三房,不过是寻个理由罢了。”
凌语嫣叹了口气,来到清水池边的凉亭坐下,“春华,你去趟三房,让琳妹妹月底同我去余老太师处拜访。”
“姑娘,事不当急,再说您身边离不得人,我晚会再去通知三房也不打紧。”
自她落水后,春华更是寸步不离保护她。
可春华不离开,又怎能让张小娘露出马脚,不除掉张曼敏,她无法将母亲嫁妆转移。
她掌了家又如何,母亲嫁妆钥匙还在张曼敏手中。
若想要回钥匙,唯有一人可利用......
“三妹妹好雅兴啊。”
白聘婷倒是可不客气,坐在凌语嫣对面,打量着她。
“白姑娘,我家姑娘素来喜爱清净,若是无要紧的事,你还是回暮晨轩吧,若是惹了不快,墨哥儿会责怪我们姑娘的。”
春华字字句句都在为凌语嫣抱不平。
每次只要白聘婷受委屈,萧衍墨定要双倍在凌语嫣身上找回。
别的不说,萧衍墨拿捏凌语嫣是有一套的。
整个伯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凌语嫣视萧衍墨如命。
偏偏,萧衍墨是个不懂珍惜的主,只偏爱白莲花。
春华下意识往前站了站,隔开二人的视线。
白聘婷不悦道,“三妹妹这般不会教女使,将来如何管家。”
“不劳你操心。”凌语嫣笑道,“白姑娘特意来寻我,可是有要紧事?”
上一世,白聘婷的死,她有一定责任,自然萧衍墨也毫不犹豫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为了给白聘婷报仇,他设计让外人误以为她被玷污,他不顾外人的劝说和嘲讽,毅然决然的娶了她。
当时,她以为是爱,结果是他复仇的开始......
重生以来,她下意识躲避白聘婷,生怕再如上一世重蹈覆辙,被人利用了去,还浑然不知。
白聘婷看似天真无邪,可内心却毒辣无比。
未达到目的,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拖人下地狱。
上一世她的悲剧,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三妹妹同我说不再喜爱墨哥哥,我还信以为真,如今来看,不过是哄骗我的手段罢了。”
白娉婷冷哼道,“细数下,三妹妹也是忍了五天,怎地,今日忍不住了,竟在外院就对墨哥哥投怀送抱,还真是没有豪门贵女的风骨,这下作勾引人的法子,三妹妹倒是无师自通。”
“怪不得诚哥儿说你天生就是勾人的小妖精,就连墨哥哥都说你不知廉耻,活脱脱是个下贱的娼妇。”
“住嘴,你不过是伯爵府的养女,连个庶女都不是,竟然攀诬我家姑娘,还说些无耻的话作践我家姑娘,真该拖出去让那乱棍打死。”
春华气不过,一巴掌甩在白聘婷脸上。
巴掌来得太突然,别说白娉婷,就连凌语嫣都来不及反应。
清脆的声音,在凉亭响起,显得格外响亮,还别说春华颇有几分威严。
“你......你个小贱人,竟然打我。”
白聘婷捂着脸,不可置信望着春华,严寒泪水,眼底满是怒意。
她冲着身旁女使吼道,“难不成你们都是死的吗?看着我被打,就如此袖手旁观,回头我就发卖了你们。”
几个女使有些害怕,虽说是个养女,可她也是萧衍墨心尖上的人。
谁也不敢怠慢了她。
女使蠢蠢欲动,甚至有的伸出手想要按住春华。
凌语嫣将茶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我看谁敢!”
第8章
她抬眸冷眼环视着面前一众女使。
女使们吓得不敢动弹。
她们怕白聘婷,更怕凌语嫣,说到底,凌语嫣才是伯爵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如今掌了家,身份地位更加不一样。
“混蛋,你们在不将这贱婢给我抓起来,我就让墨哥哥把你们卖到勾栏院去。”
白聘婷失了面子,怒吼道。
凌语嫣悠闲站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白聘婷,独自走了。
春华不屑道,“白姑娘,这是忠义伯爵府的内院。”
她故意咬重内院二字,不仅是敲打白娉婷,更是让其他人也看清楚局面。
“莫说墨哥儿是府中公子,就是爵爷,这府中的主君,也不大过问内宅之事,如今我家姑娘掌家,内宅一应事,自然是由我家姑娘做主。”
“若白姑娘不服,咱可到老夫人处争论个一二,若让老夫人知晓你如此侮辱姑娘,看墨哥儿还能护住你不!”
春华骂得痛快了,不管白聘婷惨白的脸,转身追上凌语嫣。
清凝阁
“春华,让所有人去屋外干活,没有吩咐,不得靠近主屋。”
凌语嫣径直走向主屋,坐落在书案前。
待春华进来,她将宣纸折叠进信封,交到春华手上。
她紧握住春华的手,“春华,你我情同姐妹,整个伯爵府,唯有你能让全身心托付,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怕是要舍弃性命,你可愿意?”
噗通一声。
春华跪了下来,“姑娘尽管嘱咐,奴婢定不负姑娘所望。”
“奴婢的命是姑娘给的,姑娘想要,随时拿去便是,奴婢没有丝毫怨言。”
这番忠心耿耿的话,让凌语嫣热泪盈眶。
上一世,她身体日况愈下,唯有春华和张妈妈陪在身边。
后来,张妈妈被萧衍墨强行去照顾他的爱妾,春华性子烈,不愿离开她,竟一头撞死在暮晨轩院子前。
她宁可辜负所有人,都不能辜负春华。
“你瞧瞧把这封信送到张思诚房中,这串珊瑚珠送进张曼敏的首饰盒里。”
凌语嫣担忧道,“我知晓你能做到,但危险性大,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姑娘,你就瞧好吧。”春华小心将物件放好,低头询问道,“姑娘,可还有别的要交代?”
“没了,你去吧,这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妥的,切莫心急,等时机最重要。”
凌语嫣的叮嘱,让春华头皮一凉。
“姑娘,没奴婢在身边,一定要保重。”春华郑重道,颇象是在交代遗嘱。
凌语嫣笑了笑,没在言语。
待春华离开后,凌语嫣找来张妈妈。
“张妈妈,让婆子们备好打板子物件,等会听我安排。”
“另外,告诉外头当差婆子,今天就是天塌下来了,也要把春华拦在清凝阁外。”
“姑娘放心,外头婆子都是忠心的。”
张妈妈虽不知出了何事,可还是吩咐了下去。
前脚张妈妈刚叮嘱完,后脚萧衍墨满身戾气冲了进来。
“墨哥儿。”
连同张妈妈行礼,都视若无睹。
萧衍墨直冲进主屋,张妈妈快步拦在他面前。
“墨哥儿,这是姑娘的闺房,墨哥儿不顾及自己名声,难不成连姑娘的名誉也全然不在乎吗?”
“滚。”萧衍墨没好气道,“再敢阻拦我,二十大板伺候。”
“墨哥儿,切记避嫌。”
张妈妈是个死心眼的,跪下来阻拦萧衍墨。
“来人......”
“大哥哥。”凌语嫣打帘出来,“有事就说事,何苦为难我院中的人。”
萧衍墨皱着眉,质问道,“你怎能纵容身边女使打婷儿?”
恶人先告状这一手,真叫白聘婷拿捏稳稳的。
凌语嫣看了萧衍墨身后的女使一眼,笑盈盈道。
“大哥哥来兴师问罪之前,可曾把前因后果都问妥了?”
“自是你身边女使狗仗人势,连这伯爵府二小姐都敢欺凌,如今婷儿的脸都肿胀得不像样子,今日定让这贱婢皮开肉绽,也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都长长记性。”
萧衍墨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堂堂伯爵府嫡女,尊贵无比,任由萧衍墨随意欺凌,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凌语嫣也不恼火,淡淡道,“大哥哥都打探清楚了,那我无话可说,任由大哥哥处置。”
“姑娘,春华向来是个贴心的,万不能......”
张妈妈话未完,便被凌语嫣冷声呵斥。
“住嘴,大哥哥做事,何时轮到你我插嘴。”
生怕萧衍墨将怒火蔓延到张妈妈身上,索性凌语嫣大手一挥。
婆子们利索得把笞杖和板凳放置在院中间。
“既然是我身边的女使犯了错,那便是我管教不严。”凌语嫣弯下身,跪了下去,“大哥哥,嫣儿自请受罚。”
“杖罚二十,不知大哥哥能否消气?”
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事到如今,萧衍墨没有选择的余地。
凌语嫣淡定得爬在板凳上,“大哥哥动手吧。”
她闭上双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不是她对他不抱有希望,而是他给的从来不是希望。
萧衍墨一愣,她还真不一样了。
但他并未想动凌语嫣,只想教训下女使,敲打敲打其他人。
他冷着脸问道,“府中下人千千万,总不能犯错了,都怪罪在你身上。”
“就算打板子,也该由你女使来受罚,由你顶替受罚,倒是便宜了那女使,以后府中人有样学样,岂不是都要你来顶替。”
“赶紧将你那女使叫出来,莫要拖延时间。”
“大哥哥莫要劝说,除非我死......哪怕是我死,也不会将春华叫出来。”凌语嫣坚定道,“今日要么我受罚,要么此事作罢,大哥哥看着办吧。”
萧衍墨被她的执拗给气着了,大手一挥,“给我打。”
“不打够二十大板,不得停手。”
末尾,他补充了句。
闻言,婆子们也不敢耽搁。
两个婆子按住凌语嫣,另一个婆子执掌笞杖,双手颤巍巍,根本不敢使劲。
打了几下,凌语嫣愣是一声未吭。
萧衍墨顿时不满道,“若是不会杖行,我倒不介意教你。”
“姑娘,得罪了。”
婆子小声嘟囔了句,手下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凌语嫣额头沁出了汗,仍旧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第9章
“让我进去。”
春华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几个婆子早已得了命令,哪敢放春华进去,拼了老命将春华拦在门外。
笞杖一下又一下落下,清脆的声音响彻清凝阁。
春华心如血滴,看着凌语嫣挨打,除却嘶吼呐喊,她竟然无能为力。
“姑娘,都是我不好,我太冲动,姑娘,我是烂命一条,你金贵的很,为我挨打不值当的......”
见叫不应凌语嫣,她冲着婆子骂道,“你们几个狠心婆子是不是活够了不成,我家姑娘是伯爵府嫡女,若上了皮毛,爵爷定扒了你们的皮。”
“你们放开姑娘,住手啊。”
任凭她如何呼喊,院内都无人回应。
她跪了下来,恳求婆子们放她进去,婆子们纷纷摇头。
“春华姑娘,你别为难我们了,姑娘发了狠话,谁要是放你进去,就得被发卖,你还是离开吧,等姑娘受了罚,自然就让你进去了。”
春华顿时明白凌语嫣的良苦用心。
原来她的姑娘不是要抛弃她,而是拼了命想护住她。
若是她挨打,恐怕就不是二十大板能解决。
墨哥儿定是要去了她性命,来给暮晨轩那位解恨。
如今......姑娘替她顶了去。
她跌坐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凌语嫣,“十,十一,十二,十三......”
十几杖下去,凌语嫣早已皮开肉绽。
“墨哥儿......”执掌的婆子将笞杖扔在一旁,跪了下来,惶恐道,“姑娘......姑娘晕死了过去。”
萧衍墨猛然起身,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心疼。
转瞬即逝。
“告诉你家姑娘,这便是不听话的下场。”
说罢,他拂袖而去,生怕慢一步会忍不住抱住她。
不知为何,他竟......有种心疼她的感觉。
萧衍墨路过春华身边,警告道,“再有下次,你怕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他潇洒离去。
春华连滚带爬来到凌语嫣身边,看着她臀部渗出来的血丝,惨白的小脸,痛哭出声。
“别哭了,希望你能对得起姑娘这番良苦用心。”
张妈妈厉声道,说来她根本没资格训斥春华,毕竟她早已背叛凌语嫣。
她望着春华抱着凌语嫣进主屋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和悔意。
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能没情谊。
一想到她那惨死的夫君,终究还是狠下了心,拿着熏香走了进去。
“春华,姑娘定是疼极了,你去向凌大夫要些上好的金疮药,止疼药,若是方便,让凌大夫来给姑娘把把脉。”
春华胡乱擦拭眼泪,跑了出去。
张妈妈将熏香点上,坐在凌语嫣身旁凳子上,握住她的手。
“姑娘,等我大仇得报,一定任你打骂,哪怕让我去死,我也没有怨言。”
睡梦中的凌语嫣十分不安,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痛哭流涕,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像是梦魇。
瞧着她小脸泛红,一直胡乱连篇,小手却冰凉,张妈妈将手放在她额头,惊出一身冷汗。
好烫。
春华带着凌云飞赶到清凝阁时,凌语嫣再度晕厥过去。
凌云飞也不敢耽搁,赶忙为她把脉。
眼下正是报仇的关键时刻,凌语嫣还有利用价值,万不能出事。
他发觉只是发烧,松了口气。
“这是金疮药,记得一日给你家姑娘上药三次,退烧药也要一天三次,明日若还高烧不退,再去寻我。”
走到门口,凌云飞停了脚步,吩咐道,“记得勤给你家姑娘换额头帕子。”
他离开清凝阁,直奔暮晨轩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悉心照顾,终于翌日傍晚,凌语嫣退烧了,悠悠醒来。
她试图活动下筋骨,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春华惊醒,瞧见凌语嫣醒来,喜极而泣。
她嗔怪道,“姑娘,下次再提春华定罪,那春华就去跳湖,也不让姑娘受这委屈。”
“好春华,别生气了,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凌语嫣勉强露出笑容,却不知春华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去叫张妈妈来。”春华擦拭着眼泪,作势朝外走去。
“等等。”凌语嫣喊住她,低声道,“春华,我有事同你说,别惊动任何人。”
“姑娘......”春华乖巧的蹲了下来。
“我睡了多久?”
春华老实回答,“姑娘,你高烧不退一天一夜了。”
“记住,接下来我同你说的话,不得让第二人知道。”
凌语嫣刚醒来,身体弱得很,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惹得春华一阵心疼。
“姑娘,你好生休息,旁的事就别操心了,这院子我定给姑娘受的严严实实。”
凌语嫣摇了摇头,道,“我被打板子昏迷一事,怕是早已传到祖母耳朵里,想来今日祖母会喊你问话,你且记按照我说的回答。”
“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醒来的消息,你在的时候,就有你贴身侍候,你若被不在,就让张妈妈来,其他人一律不能近我身。”
“接下来,这出好戏全仰仗你了。”
春华郑重点头,“姑娘放心,这次我定让暮晨轩那位付出沉重代价。”
外头喧哗的声音,打破二人的交流。
“苏妈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王妈妈立刻迎了上去,笑嘻嘻道。
苏妈妈不悦瞥了眼王妈妈,“姑娘都快被人打死了,不去贴身侍候,还能笑得出来,王妈妈好肚量。”
冷嘲热讽的话,犹如一盆凉水袭来,让王妈妈不由打个冷颤。
“姑娘可醒来了?老夫人让我请姑娘前去问话。”
苏妈妈径直走向主屋,凌语嫣赶忙闭上眼假寐。
春华迎了上去,“苏妈妈,我家姑娘高烧刚退,还未醒来,哪怕醒着,也怕是身体弱,正值寒冬,怕是无法抵达暮云轩,还望苏妈妈见谅。”
“我贴身伺候姑娘,老夫人有事吩咐我也一样的。”春华福了福身。
倒是让苏妈妈刮目相看,她满意点了点头,“好,你就代替三姑娘,随我去见老夫人。”
暮云轩
苏妈妈和春华打帘进去,发现萧衍墨和白聘婷早已候着。
经过一夜,白聘婷的右脸颊仍旧红肿,可见昨日春华用尽了全力。
白聘婷看到春华,下意识朝着萧衍墨身后躲,还不忘扯着他的衣袖,低声道。
“墨哥哥,我怕。”
第10章
“不怕,今日祖母定能还你公道。”
碍于老太太等人都在,萧衍墨只得轻声安慰道。
张老太太看了看白聘婷,又望着春华,“春华,你家姑娘可好些了吗?”
“老太太,姑娘高烧刚退,还未醒来,一直睡不踏实,老是梦魇。”
春华如实禀告。
张老夫人松了口气,看向萧衍墨,“墨哥儿说说吧,嫣儿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值得你在她院子里当众惩罚她?”
“祖母,三妹妹管教女使不利,受点罚也是应当的。”
萧衍墨没有丝毫心疼和慌张,好似说得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不等老太太继续追问,他继续道,“小小婢女敢动手打伯爵府二姑娘,要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春华,墨哥儿说得这些你可认?”张老夫人正色道,“此事你详细说来,万不能有任何隐瞒。”
“老夫人明鉴。”春华哭天抢地将清水池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白聘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说出。
张老夫人看向白聘婷,冷着脸,“你可有话要辩解?”
白聘婷站了出来,委屈道,“祖母,这女使为了不被发卖,竟然红口白牙的攀诬我,我不过得了爵爷青眼,养在伯爵府成了二姑娘,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哪能说那些腌臜话,岂不是让人嗤笑我不知感恩。”
“同为女子,我自知名声的重要性,将心比心,我只愿三妹妹得嫁高门,夫妇永沐,绝不敢生出毁了妹妹名声之事。”
春华算是见识了白聘婷的厉害,嘴巴一张一合,竟把说过的话全部否认。
此刻,她倾佩起凌语嫣,真是太了解白聘婷了。
春华伸出三根手指,不卑不亢道,“我春华对天起誓,今日之言,若有半句虚言,便让天打雷劈,受尽世间所有痛苦折磨,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她挑衅看向白聘婷,“不知白姑娘可敢像我一样起誓?”
“无稽之谈的事情,本姑娘不需要起誓。”白聘婷抿了抿唇,垂下眸,泪珠适时滴落。
见状,萧衍墨摆摆手,“起誓不过是糊弄人的不中用的承诺罢,此事还有旁的人证,祖母叫上来一问便知。”
见张老夫人点头,苏妈妈掀开帘子,两名女使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想来是在门口候着时间久了,二人刚进屋就打了冷颤。
不等她们开口,张老夫人将茶盏扔在地上。
啪的一声。
二人齐齐跪下,迟迟不敢抬头,生怕惹了主家不快。
“瞧着你们二人脸生的紧,想来是伺候白姑娘的贴身女使?”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采莲。”
“奴婢采云。”
“正是白姑娘的贴身女使。”
得了想要的回答,张老夫人看了眼苏妈妈。
苏妈妈得了示意,走到采莲和采云面前,道,“你们入了伯爵府的门,就要守伯爵府的规矩。”
“咱们府上的下人,一不得随意议论主家事,二不得撒谎欺瞒,三不得教唆主子惹是生非,四不得同主子狼狈为奸,欺凌弱小。”
“凡是记不住这四点的,咱们伯爵府可用不起。”
“一经查证,立刻拿了身契发卖出去,严重者直接杖毙。”
不得不说,这番话起到了震慑作用。
不仅采莲和采云瑟瑟发抖,就连白聘婷都害怕了。
昨日听说萧衍墨为她出头,让人杖责凌语嫣,她痛快极了。
不成想,今日老夫人就发作了。
若是老夫人真认真起来,别说萧衍墨,就是爵爷开口求情也无用。
张老太太道,“苏妈妈,你亲去趟清凝阁,将春华同这两位女使的身契拿来。”
此话一出,白聘婷脸色陡变,怯弱开口。
“祖母,采云和采莲的身契并未入府,还在我这里。”
“那她们的月例银子,也是由着白姑娘发?”苏妈妈抢先发难。
白聘婷咬住嘴唇,并未言语。
此处无声胜有声。
“来人,去将我那儿子和张小娘都寻来,这府中是如何差管的,竟全都乱了套。”
张老夫人发怒了,谁也不敢耽搁,外头婆子赶忙朝着初夏阁跑去。
“既身契在你处,那便叫出来吧。”
苏妈妈伸出手,白聘婷乖乖将钥匙上交。
“我身边女使身契都在我屋中衣柜下的盒子里。”
苏妈妈转身将钥匙交给二等女使。“芙蓉,你去暮晨轩将身契取来。”
张老夫人板着脸,严肃道,“采云,采莲,昨日清水池之事,你们老实交代,若有半句谎言,便寻人牙子发卖了出去。”
“老夫人饶命啊。”采云最是胆小,害怕的瑟瑟发抖,跪着磕头的身子就没直过。
采莲胆子相对大些,可也有限,此刻也是心惊胆战。
心中想按照白聘婷教的说,可嘴巴却张不开。
更怕身契拿来,事情败露,她们被发卖出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帮着白聘婷说谎,本就没好处,不好将她的前途性命搭进去。
权衡利弊之下,她道,“奴婢确实听到白姑娘用污言秽语折辱姑娘,事后让我们同大哥儿撒谎,说......”
采莲唯唯诺诺,不敢再说下去。
“既开了口,就别在扭捏了。”
张老夫人似是不在意的摆弄起一旁茶盏,许是做茶费功夫,这会儿说话倒是平静了许多。
“白姑娘说她是大哥儿心尖上的人,若我们不听话,就把我们卖到勾栏院去。”
“胡说,你们在胡说八道。”
白聘婷怒吼道,“你们欺负我身后无人,抵不过她是伯爵府嫡女,便都在这关键时候掉转枪头帮助她。”
萧衍墨眉头紧皱,怒斥道。“婷儿,莫要胡言。”
“怎么?”白聘婷双眼含泪,委屈巴巴道,“墨哥哥也要为了她训斥我吗?”
“我看你是气糊涂了。”
事到如今,萧衍墨若还不明白,恐怕真就是昏了头。
他起身冲着老夫人双手作揖,“祖母,婷儿怕是受了刺激,我这就带她回去,好生看管。”
“墨哥儿,她是伯爵府嫡女,更是我亲孙女。”
留下这么一句话,张老夫人便回了里屋。
这句话是警告,也是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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