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23日深夜,一个女人走进重庆沙坪坝派出所,随后的她的一句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民警……
1971 年的那个冬天,刘钰出生在山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小生命的到来给这个寻常人家带来了无限欢乐,小刘钰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在学校是能歌善舞的文艺骨干;在班级是成绩优良的好学生。她愉快地成长着,终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可是,13岁那年,就在一个盛夏的夜晚,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个大姑娘了。那是一个周末,天气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当她从同学家回来时,母亲上夜班去了,只有父亲一人在客厅看电视。她飞快地脱掉浸透汗水的衣裙后,便一头钻进洗澡间……忽然,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使她猛然睁开双眼,她不由得“啊”地尖叫了一声。原来是她的亲生父亲推开了洗澡间的门,瞬间她被吓懵了,绝望中闭上了双眼……
事后的一天,刘钰趁父亲不在家时向母亲诉说了遭遇,母亲无声地流着眼泪。许久,她才叹着气对女儿说:“忘了这件事吧,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还要靠他养大呀!”刘钰沉默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母亲会给她这样一个答复。她忽然觉得母亲离她是那样的遥远,而自己又是那么的弱小无助。
从此,刘钰变了,她变得沉默而忧郁,她小心谨慎地活着,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她再不能与家庭、与学校融合在一起,不久,还差一学期就初中毕业的她中途辍学了。
不谙世事的她就这样过早地步入了社会。
1984年,15岁的刘钰经人介绍在重庆某工厂找到一份临时工作。在这家工厂,她的年龄最小,大家都亲切地叫她小钰,把她看成小妹妹。她感到生活似乎掀开了新的一页,刘钰忧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时间真是一剂良药,6年后,她那受伤的心渐渐愈合了。
1992年国庆节刚过,刘钰平静的生活又掀开了新的一页。
一天晚上下班后,刘钱与同在食堂工作的小姐妹们一起来到了沙坪坝舞厅。当一曲又起时,一个年轻男子向她走来并发出邀请,她愉快地站起来,他们舞到了一起。曲终时,她已对这个青年男子有了初步了解,他叫肖刚,今年23岁,也是工人。那晚,她成了肖刚固定的舞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不久,同事们惊奇地发现她与肖刚恋爱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1993年5月,刘钰、肖刚这对恋人终于成了眷属。新婚的那一夜,当客人散尽,洞房只剩下一对新人时,新娘忽然流泪了,她无法面对新郎那充满期望的目光,她又想起了那个盛夏的夜晚。那夜,他们各自怀着心事,相拥坐了一夜。
结婚已经8个月了,肖刚与刘钰这对新人相安无事,平静的生活中笼罩着一层阴影。
后来她又认识了小伙子王明,他是川北某县的一个农民,因顶替父亲的工作来渝,现在是重庆某机械厂的电工。她重新审视他,发现他确实有农村人特有的朴实与热情,对自己总是问寒问暖,百般关心。自卑、无助的刘钰觉得与王明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不知不觉中,她与王明的交往已一个多月了。王明频频出现在刘钰单位门口,招来了刘钰同事们的议论。刘钰感到,大家有意地疏远她了,她与王明的交往该结束了。
一天,她平静地对站在单位门口等她的王明说: “我早就结婚了,你以后别来了。”
王明的反应令她始料不及,只见他涨红了脸吼道:“原来你在耍我,你们重庆妹子尽耍我们这样的农村人。”吼罢,王明愤然离去。
刘钰被震惊了。第二天,当刘钰下班时,王明如往常一样出现在单位门口。一股感激之情涌上刘钰心头,她不由自主地迎着王明走过去,王明说:“我想了一夜,不管你是不是在耍我这个农村人,我真的很喜欢你。”
刘钰又一次被感动,同时,又有些愧疚,她动情地望着王明,喃喃道:“我没有耍你,一点儿都没有呀!”
几天后,刘钰突然向肖刚提出:“咱们离婚吧!”话一出口,刘钰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这并不是她的心里话,她仍爱着肖刚,而且她总觉得对于肖刚有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情。
肖刚在瞬间惊愕之后问:“为什么?”
刘钰说:“我觉得对不住你,与你在一起我心里难受,你应该选择更幸福的生活。”
肖刚平静地说:“让我考虑考虑吧。”
又是几天之后,这对在一起生活了10个月的夫妇分手了。
刘钰的父母得知女儿要与肖刚离婚而且要嫁给条件比肖刚差的王明,简直急疯了。虽然自从那件事之后,刘钰与父母之间有着深深的隔阂,但她贸然做出了这样的抉择,迫使父母还是下决心管一下。这对老夫妻,尤其是刘钰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说刘钰,但刘钰似乎铁了心,冷言以对。终于,这对老夫妻绝望了,刘钰也与家庭彻底决裂了。
同一时间,刘廷与肖刚离婚而与王明谈朋友的消息在刘钰单位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刘饪忽然觉得她已无法与原来的小姐妹们融合在一起,她咬咬牙,将工作辞掉了。
3个月后,刘钰第二次领到了红红的结婚证。
新房设在王明所在工厂的单身宿舍,低矮而狭小的平房,简陋而过时的家具,无不显示主人的卑微贫困。尽管如此,温馨和愉悦仍溢满了整个房间。
1995年3月14日,刘钰与王明的女儿出生了。女儿的到来着实让这对夫妻欢喜了一阵子,两人经过再三斟酌,给女儿取名王晓晓,希望她能给这个家庭带来温馨和美满。
可是,在晓晓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出现她父母所期望的那样美满,相反,她给这个家庭带来的恰恰是尴尬。
刘钰自结婚后就一直没有上班,原先两人的生活靠王明一个人的工资,还能勉强对付,而现在多了这么一个花销颇大的晓晓,真有些入不敷出了。刘钰这时忽然觉得王明是那么的穷困。
由于刘钰终日闲散在家,拉扯晓晓的责任自然落到她的身上。最初两个月还行,可再往后晓晓却变得特别爱哭,直哭得刘钰心烦意乱,抓耳挠腮。
但不管刘钰怎样的烦躁,白天与黑夜还是周而复始地轮回着,转眼间晓晓已经5个月了。一天,正逢周末,王明兴冲冲地回家说:“我评上先进发奖金了。咱们一块儿上街给你买身衣服吧。”
“买什么衣服,我整天弄孩子,哪有工夫穿新衣服,再说,穿新衣服又给谁看呢?”
“那,那咱们出去吃一顿饭吧。自从有了晓晓,一直没上街吃过什么,今天我请客。”
刘钰没再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跟着王明出了家门,这也是自从晓晓出生后她第—次出门。
他们抱着孩子刚出门,迎面走来一对穿着入时的青年男女。突然,她将目光定在刘钰身上,“刘钰!”她惊喜地喊出声,随即快步向刘钰迎过去。
刘钰也认出了她———闻小兰,刘钰小学的同学, 自从毕业就没再见过面。闻小兰兴奋地与刘钰寒暄着,她问刘钰的工作、婚姻……没等刘钰回答,她又急着说她自己,大学毕业分到了机关,夫君是大学同学,在一家公司任经理……说着说着,小兰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王明身上,片刻,她又用充满疑惑的目光望着刘钰。
刘钰默不作声,无言以对。想当初上小学的时候,刘髭根本就瞧不上小兰,小兰各方面都逊她一筹,而如今,她在小兰面前却是那么自惭形秽。小兰终于忍不住了,她竟将刘钰拉到一边问:“那人是谁呀?”
“我丈夫。”
“啊!我还以为是你的棒棒军呢?”
回家后,刘候没有与王明说一句话,她机械地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觉。不过,她的脑子里却想起许多人、许多的事。她想起了那个夏日的夜晚,想起了她的母亲、父亲、肖刚,还有小兰,小兰那疑惑加蔑视的表情,小兰那句令她终生难忘的话……
她忽然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走到了这一步,是父亲吗?对,是父亲。要不,她会像小兰那样上大学,然后清清爽爽地去结婚,过日子。可是,假如她不与肖刚离婚,她就不会与母亲闹僵,母亲就会帮她看孩子,还有慈祥的婆婆也会帮助她,而且她自己也会与原来的小姐妹们在一起工作……
是父亲导致她走到这一步,对,是父亲!刘钰被这个想法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大脑已处于混沌状态。那夜,她失眠了。
第二天,刘钰仍没有忘记昨天的一切,她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躺在小床上的女儿。生活,还有什么希望?没有工作,没有亲人,有的只是越来越看不顺眼的丈夫……忽然,一个想法使自己都吓了一跳:去死。
想到死,她居然浑身充满力量。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刘钰这么想,当然有自己的道理:晓晓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容易受人欺负,而且晓晓除了母亲外就只有那个没出息的父亲王明了。如果刘钰死了,这样的孩子留在世上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想着想着,刘钰就激动起来,她猛地拿起了床上的一个枕头,她想用这个枕头将晓晓捂死。可是床上的晓晓却突然冲她笑了。很明显,她误解了母亲的意思,还以为母亲是在用那个枕头逗她玩呢。刘钰望着女儿哭了,她无力地垂下了手……
或许刘钰选择王明真的是一个错误,自从偶遇小兰后,她几次向王明提出过离婚,可王明总是以沉默相对。在晓晓长到10个月时,她又曾绝望地想到过死,可是却又如上次一样在晓晓那儿就终止了。刘钰感到无比痛苦,她也想到外边找个工作,可是出体力又不体面的工作她不愿去干,体面一点儿的工作却又轮不到她。刘钰终日烦躁着、迷茫着、胡思乱想着,她实在找不到一点精神寄托,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生活抛弃了。
1999年7月23日,晓晓已经4岁多了。
连续几天的高温,加上晓晓的哭闹,使得刘钰的烦躁情绪达到了极限。中午,她带着晓晓走出家门,坐在楼梯口,希望能遇个熟人聊会儿天。这时,邻居王大妈凑过来,她充满怜惜地说:“你一个重庆姑娘怎么就找了个外地的农村人呢!你看晓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从来不见有奶奶、外婆来看她。”
王大妈的几句话正点在刘钱的痛处,她再没心思与王大妈聊天,急匆匆地回了家。
在家里,她呆坐了许久,许久,她甚至顾不上晓晓的哭闹。忽然,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的心头产生了,她拉过晓晓,问:“妈妈带你住饭店,去吗?”
晓晓高兴地说:“去。”
刘钰看看表,已经3点多了。她立刻行动起来,给晓晓换了一身衣服,拿了家里唯一的存有800元钱的存折,带着晓晓的那条白底有动物图案的儿童毛巾就出了家门。
首先,她们直奔银行,从银行出来,刘钰问晓晓:“去麦当劳吗?”
“去。”
晓晓高兴地蹦起来,刘钰盯着女儿,想:“妈妈一定让你把没吃过的吃一吃,没享受过的享受一下。”
从麦当劳出来已经4点多钟了,刘钰母女乘出租车来到位于朝天门的某饭店。在前台,刘钰对服务员说,她只住一晚上,明天她要离婚。本来不允许重庆人住店的饭店也没太为难刘钰,就让她们母女顺利地入住了。
从来没有进过饭店的晓晓兴奋地在屋里乱走,忽然,她发现热水器,就嚷着要洗澡。刘钰顾不得多想,就给晓晓洗了个澡。洗澡后,晓晓开始看动画片,刘钰也抽空儿观察了一下房间,她发现,屋里并没有暖气通道,也没有其它可以用来上吊的东西,她顿感有一种欲死不能的感觉。
刘钰又帮晓晓洗了个澡,之后临睡前她问晓晓:“今天高兴吗?”
“高兴。”
“妈妈好吗?”
“好。”
“那么你一定听妈妈的话,现在就睡觉。”
“好吧。”晓晓满意地闭上眼,不久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刘钰立即拿出下午就准备好的笔,纸和信封,她开始分别给母亲和王明写信。她时而激动地停笔叹息,时而奋笔疾书,当写完信装进信封时,已经快11点了。这时,晓晓却醒了,她想上厕所,刘钰抱着唬晓上厕所,然后又想哄她睡觉。但晓晓似乎却没有了睡意,她哼着非得让刘钰陪她玩儿。
而刘钰呢,或许是了刚刚写过信的缘故,她仍然很激动,她瞪着晓晓吼道: “睡觉!”
晓晓哭了起来,刘钮忽然异常烦躁: “看来你硬是活不过今天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将压在晓晓头下的那条从家里带来的白底动物图案的儿童毛巾系到晓晓的脖子上,然后,用双手使劲抓住毛巾的两头……
大约5分钟后,晓晓一动不动了。
刘钰颓然地坐到了床上。然后,她写了一张字条留在床头柜上,上面写道:我给你们饭店带来了麻烦,这是我爱人王明单位的电话号码……,他是某厂的工人,这个女孩是他的女儿王晓晓。做完这些事情后,刘锤拿着钱包和两封写好的信,便出了房间。
刘钰先在一楼服务台将账结了,然后出饭店要了一辆“的士”直奔自己的家。丈夫上夜班不在家,她丢下一封信后又出门拦了一辆车到了她父母家。她的父母这时早就进入了梦乡。刘钰轻轻地将钱包和一封信用从饭店带来的塑料袋装好,扔进父母家铁制的护窗里,便离开了。
在刘钰父母家对面,有一座17层高的楼房。刘钰将这座楼的最顶层选作了目的地,一层层地沿着楼梯爬上去,不久便站在了17层的窗户前。她知道,只要她闭眼一纵身,便什么都消失了。可是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刚刚死去的女儿,虽然刚才在她上楼前已将两封信送出了,可是这似乎仍不足以解释女儿的死,假如她就这么跳楼死了,是不是对女儿太不公平了?
迷茫中,刘钰忽觉眼前一亮,“对呀,我可以去找警察,这样我就可以对得起晓晓了”。
1999年7月25日上午11时左右,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封信,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解放碑派出所的门。在那里,他见到了妻子刘钰,见到了女儿王晓晓惨死饭店后的照片,他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展开他手中的信,正是他妻子刘钱写给他的:“王明,你不要怨我,怨我把事情做绝,我们从开始时就错了,你我在一起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仿佛噩梦一般,王明还来不及想明白,这场悲剧究竟该怨谁?他流不出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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