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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辞世了。知道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想到,叶先生都活到百岁了,该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于是转悲为喜,替她开心。又想到,自己或许没有把握活到叶先生的岁数,又有点转喜为悲。

最近发现,身边有不少的朋友都学起了写古体诗,以诗言志。这个好处在于,鉴赏诗歌是需要一定的文学门槛的,要有足够的脑子。而那些横冲直撞的预制人,面对复杂玩味的诗歌,他们也挑不出个啥,只能悻悻离去。

所以在当代这么一个网络环境,写诗是比较安全的。像是六神磊磊,也一头扎进唐诗的乐园。兴许也是保护自己的用意。

我们绝大多数的国人对于诗才这回事,真的没那么多兴趣。他们附庸风雅的本事还行,挣了点小钱,成为中产了,家里放几本叶嘉莹,放几本杨绛,装装样子。但是如果到了诗才、诗言志的境界,他们就不参与了。

也幸亏是他们不参与。我一直觉得,像是叶先生这样的人,能够平静地度过晚年,跟她们的诗歌境界足够高,也足够晦涩有关。文化本身就成为了一堵墙。

他们理解的诗才是诗词大会上的,比谁能够说了上句接下去,比谁能够记得多。但是如果是这么着,让AI去把诗词拷贝起来,一定能把他们忽悠的一个准。

真正的诗才需要即兴,需要言志,同时,也需要比普通人更加的敏感。如果别人能够感觉的东西,你也刚刚可以感觉到,或者你还感觉不到,那么你肯定是没什么诗才了,就是一个麻木的人。

而我们的文化艺术系统里面,似乎不太鼓励有诗才的人。

古人写诗,除了李、杜这种的天纵奇才,很多都是官员写着来包装自己的精神气质的,像是乾隆皇帝,一个人就写了四万五千多首诗,接近于全唐诗的数量。但是乾隆的绝大多数诗也留不下来。历史对于价值的取舍另有一套标准。

全世界都是这样,天才总是少数的。但是我们骨子里却总有一种不放松,急功近利的劲。最近看了“上官艺术”博主,讲中国人不看谱子就不会弹琴的事,非常有感触。我们似乎很难有那种即兴的感觉,强调直觉、我手写我心的这么一个传统,似乎一直都没有被真正重视起来。

可能偶有这样的天纵奇才,后来也被学而优则仕的这么一个晋升机制给吸纳到入世的世界中去了。真正的诗人,艺术家也有,但是总体却比较少。

就拿诗歌为例子,有诗才的人,没几个人在乎他,他身边的亲戚朋友好心的可能还会提醒他两句不务正业,更多的人也只会觉得他只是在装。能够多背几首诗歌之所以能够得到人们的重视,也无非是觉得,这个是有用的,高考的时候会考到,还是实用主义的那一套。

真正的诗才,恰恰是需要刻意去抗拒这种实用主义的东西,要尊重自己的感受。同时还要有足够的反思能力,要给自己的人生有一个说法。叶嘉莹说,“我们都是在人生的苦海之中迷失了自己,我们不知道这苦难的一生有什么价值,我们来到世界到底该做些什么,反省些什么,什么才是我们人生的目的。”

叶嘉莹的小名叫“荷”,跟佛法比较亲近。16岁那年的一个秋天的傍晚,叶嘉莹坐在家里四合院,看见一只白蝴蝶落在院子中央,再也飞不起来了。她感到生命真是脆弱啊。于是写了一首诗:“植本出蓬瀛,淤泥不染清。如来原是幻,何以渡苍生。”这样的夜晚,在叶先生的一生中还发生过多次,所以她成为了诗人。一定程度上,她的这些体悟和诗作,也的确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