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刘又一次将那个布满褶皱的信封捋平，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女儿灿烂的笑容和如今的杳无音信形成了讽刺的对比。二十一年，足够让一个婴儿长大成人，却没能等来女儿的一个电话。
生命真是个神奇的玩笑。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可更让人心碎的，是明明都还活着，却生生把对方当成了逝者。那个来自德国的电话成了压垮父女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父亲的一句"我以为你死了"，成了二十年杳无音信的开端。
老两口蜗居在东北的老房子里，墙上挂满了女儿从小到大的奖状。那些曾经让他们引以为豪的荣誉，此刻却像一把把尖刀，深深扎进他们的心窝。七万块，在2000年几乎是一个家庭的全部积蓄。老两口东拼西凑，只为给女儿圆一个留学梦。谁能想到，这个梦想竟成了他们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德国，对他们来说是个遥远又陌生的国度。他们不懂那里的语言，不了解那里的文化，唯一知道的是，女儿在那里当了大学教授。这个消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既让他们自豪，又让他们心痛。女儿在异国他乡功成名就，却连句问候都不愿给年迈的父母。
癌症像一个无情的闹钟，提醒着老两口生命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他们不是没想过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生命的终结，可人之将死，总有些放不下的牵挂。于是他们打破了一贯的沉默，选择通过媒体寻找女儿。那段视频里，老两口局促地搓着手，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道别。
有人说，时代的进步让天涯变咫尺。可对这对老人来说，再先进的通讯技术也架不住人心之间的距离。他们守着一部老式座机，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再次亮起。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等来的始终是忙音。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儿会对父母如此冷漠。但人性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也许在那个电话之前，就已经有太多的隔阂如同跗骨之蛆，悄然侵蚀着这段亲情。高考填志愿时的妥协，出国时的犹豫，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裂痕，最终都化作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老两口离世后，那些帮忙寻人的热心网友传来消息，说在德国某所大学里，似乎看到了一位酷似曹茜的华裔教授。她穿着得体，谈吐优雅，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这让人不禁想象，当她站在讲台上讲述着人文关怀时，是否会想起在地球另一端，曾经有一对期盼她归来的老人？
没有人知道，当曹茜得知父母离世的消息时，是否会像《城南旧事》里说的那样："在异乡的某个深夜，忽然落下一滴泪来。"可惜，有些话再也没机会说出口，有些拥抱再也无法实现。
那个装着全家福的信封，最终和老两口一起，长眠地下。这个世界上，从此再也找不到两个人，会像他们一样，用二十一年的时光，等待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响起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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