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诚，三十五岁，单亲爸爸。
三年前，妻子小丽因车祸去世，那场事故几乎把我的生活彻底摧毁。那时，我们的女儿甜甜才三岁，刚开始学会说长句子，一天天黏着妈妈叫“妈妈抱抱”，结果那一声声“妈妈”从此只能喊给照片听。
妻子去世后的那段日子，我几乎是靠机械地工作和生活来麻痹自己。甜甜成了我的全部动力，我告诉自己，不管多难，我也得把孩子养大。
可现实总是比想象更难。单位的活越来越多，甜甜又要上幼儿园，家里还有一堆杂事要处理，我一个人完全忙不过来。见我焦头烂额，母亲主动提出要搬过来帮我照顾孩子。她说：“甜甜没妈了，咱做长辈的，总得替她妈妈操点心。”
母亲搬过来后，生活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她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给甜甜做早餐，送她去幼儿园，回来打扫卫生、洗衣服，下午再去接甜甜回来。我下班时，总能看到她和甜甜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甜甜也渐渐变得开朗了，会唱歌了，会讲她在幼儿园的小秘密了。
表面上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可有时候，我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母亲总喜欢在甜甜面前提小丽的事。有时候是小丽喜欢吃什么，有时候是她穿过什么衣服。甜甜听得入迷，常常会问：“奶奶，妈妈为什么不回家？”母亲总会叹气，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你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再也回不来了。”
起初，我觉得这些话也没什么，毕竟甜甜有权利知道妈妈的存在。但后来，我发现母亲似乎有些过了——她总是说一些带情绪的话，比如：“你妈妈多好的人啊，走得多冤枉。”或者：“要是你妈妈还在，甜甜得多幸福。”每次听到这些，我都会皱眉，但又不好直接挑明。
那天，我难得抽出时间，想陪甜甜去游乐园玩。母亲一早便准备好了甜甜的衣服和小零食，还叮嘱我看紧孩子，别出意外。甜甜兴高采烈地牵着我的手出门，整个人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到了游乐园，我们玩了旋转木马、碰碰车，甚至还一起吃了冰淇淋。甜甜的笑声让我久违地感到轻松。就在我以为这一天会完美结束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甜甜指着摩天轮说想坐，我自然答应了。摩天轮缓缓升起，甜甜坐在我对面，脸上满是兴奋。突然，她抬头看着我，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认真，说：“爸爸，奶奶说，妈妈是因为照顾我才离开的。是不是我不好，才让妈妈不回来了？”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甜甜的眼睛那么澄澈，却因为这句话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不是的，甜甜，妈妈离开和你没有关系，绝对不是你的错。”
可甜甜却摇摇头：“可是奶奶总是说，妈妈为了生我才很辛苦，还说妈妈是因为我没能好好照顾她，才……才去很远的地方了。”
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疼。原来，这段时间甜甜的情绪起伏，竟然是因为这些话。我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没多说什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回家后，我把甜甜哄睡，坐在床边发了很久的呆。
当晚，我找到母亲。
“妈，甜甜今天和我说，觉得自己害了她妈妈。”我尽量压着声音，可还是能听出自己的愤怒。
母亲一听，顿时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随口说说，这孩子爱胡思乱想，别当回事。”
“随口说说？”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意：“甜甜才多大，她懂什么？你一句‘随口说说’，就让她觉得自己害死了妈妈！”
母亲也有些急了：“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以为我不难受吗？小丽那么好的姑娘，突然就没了，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难受就能随便往孩子身上撒气吗？她才五岁，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忍不住吼了出来，声音几乎震动了整个房间。
母亲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嘴唇抖了抖，却没再说话。那一晚，我们都没再开口，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第二天，母亲早早起床，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甚至特意给甜甜蒸了她最爱吃的蛋羹。她坐在桌边，看着甜甜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眼里满是歉疚。等甜甜去幼儿园后，她才拉着我的手说：“诚子，妈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了。”
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那一刻，我知道，母亲不是不爱甜甜，只是她还没学会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从那以后，母亲确实改了许多。她开始主动给甜甜讲一些轻松的故事，也会带她去散步、买零食。甜甜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些伤痛需要时间去治愈，有些爱也需要慢慢学会如何表达。母亲和甜甜之间，最终还是找到了属于她们的平衡。而我，也终于明白，家人之间的沟通，比一切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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