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主席再次把斯大林的话头交给周恩来
1950年1月22日,克里姆林宫里再度灯火辉煌。中方领导人毛主席、周恩来、李富春、王稼祥及陈伯达,缓缓走进叶卡捷琳娜大厅。厅里古色古香的陈设使初次到来的人们感到惊讶。这里有十八世纪豪华的家具,圈椅、躺椅上都刻有叶卡捷琳娜二世名字的花纹,墙上贴着绿色波纹壁纸,镶在厚厚的镀金框子里的古画、瓷器、银制餐具。
当斯大林从那扇高大镀金、雕着木刻画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他那身元帅服显得光辉夺目,他中等偏矮的个子,头发花白,消瘦而略显土色的面孔带着倦容。中国领导人站起来,微笑着向走到跟前的斯大林握手。斯大林走到行列的尽头,然后又走回来。他那柔软的高加索皮靴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坐下来,看着毛主席和周恩来,说话声音小,说得很慢,带着格鲁吉亚人所独有的口音:“今天我们两国领导人开始举行正式会谈。”
毛主席点点头:“斯大林同志曾谈到过中苏关系问题是否以条约形式固定下来。现在新中国成立了,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我们也认为中苏两国的,关系以条约形式固定下来为好。条约的内容应包括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等方面的合作。”
斯大林说:“我同意谈条约问题,还有中长铁路问题、旅大问题、贸易问题、借款问题、民航合作问题等,都需要谈。”
毛主席略表不同意见:“中长铁路问题、旅顺大连问题可以写在另一个协定中。”
斯大林从一个特备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它,然后慢慢吹灭火柴,眯缝着眼看着前方:“中苏条约应是一个新的条约,对《雅尔塔协定》可以不管它。旅顺问题的解决办法,一个是限定归还,在对日和约缔结后撤兵;一个是现在撤兵,但过去的条约形式暂不变更。”
毛主席掐灭那根没抽完的烟,思忖着说道:“我们同意前一个办法。”
斯大林继续说:“大连问题由你们中国自己解决。”
斯大林又一次掏烟时,把烟盒向毛主席扬了扬。毛主席举了举桌上的烟盒,笑了笑,又正色说道:“中苏条约中涉及的许多具体问题,我提议双方委托几位同志具体去谈。中方由周恩来、李富春、王稼祥去谈,苏方由你指定。”
在毛主席和斯大林交谈时,周恩来没有插话,只是此刻身子朝前挪了挪,颔首等待斯大林的答复。
“愿意接受你的建议。”斯大林朝毛主席轻轻点了一下头。
后面的会谈便由中苏两国外长周恩来与维辛斯基牵头,在双方小班子中进行。
斯大林似乎有些急。在此期间直接三次打电话给毛主席。前两次是师哲接的,第三次由孙维世接,因意思表达不够明确,斯大林又把正在克里姆林宫帮周恩来工作的师哲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要师哲把他的话再译一遍给毛主席听,问问毛主席到底还有什么打算和意图。毛主席一听也急了,不知斯大林三番五次询问是何因,他不客气地让师哲将他的话译给斯大林:“我没有什么意见!有意见都在周总理那里。他不是正在克里姆林宫谈着吗?”
斯大林怏怏不快地放下电话,抓起烟斗……
苏方首先拿出一份条约草案。周恩来把这个情况向毛主席做了汇报,毛主席立即做出反应:“把我们起草的条约马上译成俄文交给苏方,他们拿的那个草案对我们无效。”
第二天,周恩来和王稼祥、陈伯达、李富春来到毛主席的房间,讨论充实条约文本内容。毛主席提议边讨论边译成俄文。于是,几位懂俄文的官员伍修权、师哲、戈宝权、徐介藩都被召集来,就在毛主席住的一层的一个房间里,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讨论的文本译成俄文,并打印出来。原先的文本叫“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周恩来建议加上“互助”二字,毛主席很赞成,笑着喷了一口烟:“友好嘛,是相互的,不能一厢情愿,或者有来无往嘛。”
中方的草案于24日当天就交给了苏方。
旅顺大连、中长铁路的协议草案,由周恩来单独领着人制定。基本告一段落时,周恩来来向毛主席汇报。毛主席没什么意见,但从脸上看另有心事。巣然,毛主席推开桌上一大堆文件,对周恩来说:“我们还要搞一个声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我们已经宣布过旧中国与外国签订的一切国际协定、条约一概不予承认。但外蒙古独立是一个例外。外蒙古独立是国民党政府办理的,但是我们尊重蒙古人民1945年的公民投票,他们一致拥护独立。现在双方政府经过谈判确认蒙古人民共和国的独立地位。苏联也表示支持中国这一立场,同时也希望蒙古发表声明表个态。”
周恩来点头称是:“这样做比较好。”这件事的起因是:美国方面对中国两大领袖亲临莫斯科,与斯大林秘密会谈十分不安,一面猜度,一面由国务卿艾奇逊散布谎言惑众,说苏联要将中国北部合并,中国要收回外蒙古等等。
莫洛托夫也认为中国的建议很好,决定由中、蒙、苏三方各发表一项官方声明,以驳斥艾奇逊的造谣。苏、蒙的声明分别是以本国外长的名义发表的,这大约是苏联所说的“官方声明”。但毛主席仍以战争年代向记者发表讲话的形式,亲自起草了文章,并以“胡乔木”的名义发回国内发表。
可是这件事大大惊动了斯大林,并引起双方小小的不快。
二、周恩来力图打破僵局,又要不失毛主席的“立场”
1月下旬的一天,斯大林邀请毛主席、周恩来单独到克里姆林宫会晤。斯大林特别强调,苏方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参加,中方只邀毛与周,除了翻译师哲外,别人请勿到场。
到达斯大林的客厅后,在座的确实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两个人。斯大林照例坐在大桌子的顶头,毛主席的位置紧挨着主人,只有翻译在他们中间。擦得铮亮的浅黄色桌面上摆着茶具餐具。每个位子前都有一套餐具,大酒杯和几瓶格鲁吉亚干葡萄酒,但从不放伏特加。桌上还摆着几盘温室栽培的新鲜蔬菜。斯大林依然握着他的大烟斗,轻轻地吐着烟,脸色平静而无表情。他首先说话,声音很小,带着地方口音,师哲要集中精力才能听清。
苏联方面由于用胡乔木发表了声音,十分不悦,中苏两国一度闹得比较尴尬。在宴会和舞会上,都增添了不快之感和格格不入的气氛,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在这种时刻,毛主席与周恩来的关系如何?
当事人师哲有一段回述:在宴会上,恩来虽然也说也笑,也吃也喝,甚至也歌也舞,但是他的每个举动,每一步骤总是紧跟着毛主席的步法和情调。然而却不令人感到他是“人云亦云”、“亦步亦趋”。他表现出自己的意志、立场,他的举动符合他的身份及礼节,他没有丧失尊严和原则,也没有损伤自己的形象,更没有表现出迟滞、呆板或失措。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自然地调节、缓和紧张气氛,以便造成一种较活泼的环境、融洽和谐的气氛。在那天晚上,他的努力有时是成功的,有时不尽人愿。如果没有总理在场,沉闷、压抑的气氛,定有增无减。总理真不愧为机敏、灵活而有气魄的外交大师。
三、毛主席与周恩来最后商定的条约
已经是2月8日凌晨3时了,《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手稿还在毛主席与周恩来之间传递,其中各项具体协议颇费心思。房间里充满了烟草与茶叶味,几位助手已经犯困,常常用手掩住嘴,让大哈欠化小,或往太阳穴上抹点清凉油,与瞌睡作斗争。偷眼望望两位领袖,却毫无倦意,令人吃惊。毛主席捻动手中的烟卷,心情愉快得如同早晨刚刚醒来:“近来各项工作进展较顺利,时间安排得很紧凑。”这无疑是对周恩来工作的褒奖。
在协商友好互助条约时,周恩来强调,“友好同盟”的具体内容自然就包括互助合作在内了,而后者也应该是条约的具体内容。苏方按周总理说的基本思想和大体内容,写了一个草案给中方看。周恩来看过后说:“不对,我说的很多,内容怎么变得这样少?要修改。”他当即将王稼祥、陈伯达叫来商量,同时向毛主席作了汇报,毛主席同意周的意见:“我们自己重搞一个吧。”这才有了今夜的“鏖战”。
周恩来摘下眼镜:“自从我们拿出初稿后,苏方的态度有所转变。他们认为我们拟定的初稿明确,各条款是合理的,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但对其中某些条款还有分歧。”
毛主席说:“1945年中苏签订的条约应该失效了。新中国成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需要重新确定中苏关系的原则。”
“苏方已同意以这次签定的新条约取代1945年的旧条约,”周恩来估计着,“新条约在讨论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小的变化。”
问完了“主席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周恩来告辞了。警卫人员开始收拾床铺。毛主席的思路还深深陷在“条约”中,对还没离开的汪东兴说道:“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在雅尔塔开会搞了个《雅尔塔协定》,他们对中国的新疆、东北很感兴趣,都想在世界上划分出自己的势力范围。”
毛主席解着纽扣,准备就寝,还在告诉汪东兴:“我们和苏联会谈《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时指出,新的条约与《雅尔塔协定》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在我们双方内部讨论时,他们说东北、新疆不许第三国人进入,我们说东北还有二百万朝鲜人,有的还没有加入中国籍,怎么办?他们又答不出来,他们还是想按《雅尔塔协定》办事。他们给我们发来电报说,你们不能与国民党打仗,你们如果与国民党作战,你们这个民族就有灭亡的危险。这是什么话!如果说我们国家有灭亡的危险还说得过去,民族怎么能灭亡呢?所谓民族就是讲人么,几亿人口的大国怎么能灭亡呢?”毛主席说完这些话,好像释放了积怨,轻松回应:“我是顶了他们的。”
据参加谈判的中国同志说,当斯大林提出不允许第三国居民进入和在中国东北、新疆地区居留时,由于这个问题提得突然,谈话有些冷场。周恩来随即反问道:“东北住有很多朝鲜民族的居民,他们算不算第三国公民?更不用说外来的蒙古人了。”斯大林对此反问措手不及,一时哑口无言。毛主席完全赞同周恩来的这一反问,并试图让斯大林明白,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不愉快,是因为苏方的这个主张,干涉了中国内政。
毛主席对这一段史事一直没有忘怀。1958年那次在“游泳池”与陈毅和驻外使节们也是这样愤愤不平地谈起:“还搞个换文,不许在中国两个地方有第三国人住。两块殖民地,一是东北,一是新疆,两地除中苏两国人不许其他外国人居住,我们东北还有二百多万朝鲜人怎能赶走?还在我们国内搞情报工作,我也向斯大林提过。过去有人就在我外交部找一个女同志给他作情报工作,这位女同志很快就报告了总理……”
毛主席睡下了。
周恩来还在忙。国内的许多问题等着他立即处理。
第二天晚上,毛主席在大厅里散了一会步,回到房间,对陪同的汪东兴说:“你把陈伯达叫来,我和他说一下《人民日报》的社论问题。”
陈伯达很快来到毛主席面前。毛主席说:“稿子我已经看过了,做了修改,请你和恩来再看一下,然后发回国内,看他们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请他们斟酌后定下来。稿子现在恩来那里,你可以去他那里拿来看。”
来到周恩来的房间,周总理正和新疆人民政府副主席赛福鼎谈话。周恩来要赛福鼎抓紧时间把中苏友好协定再仔细看一遍:“其中涉及新疆问题,有什么意见尽快向谈判代表提出。你能看汉文吗?有困难的话,请邓力群同志帮助读给你听。”
赛福鼎表示没有太大困难,汉文写不好,但可以看懂。赛福鼎准备走的时候,周恩来已将身体转向陈伯达:“是主席请你来的吧?社论我又改过一遍,你校对无误后发回国内,国内有什么意见,请他们立即电告我,不要延误。”
陈伯达接过那篇题为《中苏友好合作的新时代》的社论,只见上面除了周恩来添改的娟秀的字迹外,许多处是毛主席改过的,最后一行尤其醒目:“以上删改,请乔木负责改好校正无讹,并请少奇同志精校一遍,务使毫无遗憾,与中苏双方所发表的条约及协定内容完全一致。否则参差不齐,影响很坏。务请注意,至要至要!”陈伯达刚要出门,周恩来又叫住他,将社论要回,站在桌子前又改动了几个字。
在此期间,毛主席和周恩来商议的事情很多,除了眼下的中苏友好协定外,还有与英国的建交问题;越南主席胡志明的来访;国内民主人士在各级政府的任职;建立空军和海军;以及苏方向中方提供3亿美元贷款问题……所以每天都很疲劳,原来两人时常失眠,现在谈完话,宽衣上床后都能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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