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托海”,若只看名字,这是一个让人倍感浪漫的词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马尔代夫、爱琴海及其沿岸风光绮丽、四季温和的旅游小镇。事实上,可可托海并没有海,这里的山险、风硬,一年中多半都处于寒冷天气。然而,这个位于祖国西北边陲的小镇,却以其巨大的宝藏与勤劳的子民,为新中国立下了永载史册的功勋!它帮助全国人民在最艰难时期挺直了腰杆,为国家此后的建设与发展之路夯实了地基。或许,可可托海的风光并不符合人们通常所说的“浪漫”,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称其为“每一个中国人都该深入了解的地方”。因为,在可可托海有一种别样的伟大浪漫,叫做“爱国”!
牛皮背篓吸引了众多目光——我今天弯着腰爬,是为了你明天挺直腰站!
11月20日,走进富蕴县可可托海镇可可托海地质陈列馆,新疆可可托海干部学院特聘访谈课老师、“矿二代”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正在向来访游客讲述着书籍、照片上凝固的感人故事。
“这个牛皮背篓是我在某位老矿工家的院子里发现的,这是矿山工人用生牛皮编制的,非常结实耐磨。”陈列馆内,一个直径50厘米、高60多厘米的牛皮背篓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老一代矿工就是用这种背篓,把可可托海三号矿脉坑底的矿石背了出来,圆满完成了保出口任务,也为国防事业和‘两弹一星’的成功研制作出了巨大贡献。”
1960年,全国上下发生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国家还要偿还巨额外债。当可可托海接到中央要用矿产品抵偿外债任务时,正值严冬,平均气温低至零下四十多摄氏度,可可托海矿务局党委立即动员全体职工,开展“保出口大会战”。
“党员、团员组成先锋营,工人们则主动延长工作时间,无条件接受生产任务;关键时刻,矿区家属也自发走进采矿场,红旗飘扬、人声鼎沸,拉运矿石的汽车、马拉爬犁和背着矿石的工人,川流不息……”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这样转述父亲的话。
当时,由于汽车和背运矿石的麻袋非常有限,70%的工作要靠人力拉运才能完成,怎样才能把采矿场采出的矿石尽快运到选厂?
矿工们自制了运输工具——牛皮背篓,这些背篓不仅装得多,还结实耐用,冬天可以在雪地上拉着走,夏天可以背着走。“牛皮背篓特别坚硬,且背篓与身体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工作服,硬生生将工人的肩膀磨出了一道道血痕,即使这样,也没能阻挡住可可托海矿山人前进的步伐。”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说。
“会战时期,我们靠人拉、肩扛,每人每天要从百米矿井下背出400公斤矿石。”现年88岁的“矿一代”买地·纳斯依回忆道。
当时,从矿坑底到地面有八九十米距离,坑壁较陡,不可能直线上行,路是环绕坑壁向上的,走一趟大概有三四百米。一个人要在这三四百米之间走多少个来回,无法给出准确数字。唯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背篓一背篓的矿石,就像一座一座小山压在身上。”
人心齐,泰山移!可可托海人没有辜负家国重托,提前完成了保出口任务,这一件件用牛皮背篓背出去的稀有金属,为我国国防事业和“两弹一星”的成功研制作出了巨大贡献。
1964年,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所使用的铍、1967年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所使用的锂、1970年第一颗人造卫星所使用的铯、1971年第一艘核潜艇联合试验所使用的钽铌……均来自可可托海。
在可可托海地质陈列馆,像牛皮背篓这样的文物和故事数不胜数!
42个春秋,收集、整理老物件——找回这些,就能找回可可托海的记忆!
在可可托海干部学院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工作室,曾经使用过的矿灯、背篓,以及用于建设地下水电站的榔头、钢钎等珍贵老照片和历史物品,井然有序地陈列着,这是属于可可托海“矿二代”、可可托海“淘宝人”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的坚守与传承。
今年66岁的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自幼听着从小镇穿行而过的河水声长大,后来成为地区第一批少数民族空降兵。1982年退役后,他回到可可托海,转眼已四十年有余,他是可可托海因矿而生、因矿重生的见证者。退休后,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执着地做着一件事——收集、整理老物件。在他看来,找回这些,就能找回可可托海的记忆!
自1982年至今,42个春秋,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通过“以新换旧”“垃圾堆”中“淘宝”等方式,相继收集了6000多件开采三号矿脉时期的老物件,还有3000余件独属于可可托海镇的老物件。他用自己的方式,向世人讲述着“吃苦耐劳、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为国争光”的可可托海精神。
走进可可托海镇,游客总会最先走访三号矿脉。这个直径达500米的矿坑像是一眼巨大的漩涡镶嵌在山峦之中,最深处达350米。巨大的矿坑及矿脉内壁一圈一圈盘旋向下的车道,提醒着每一位参观者,这里曾发生过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全国各地的精英云集可可托海,鼎盛时期,镇区常住人口超过4万人,职工人数高达5000人,建设者用火一样的激情和奋斗精神,修平了通往大山深处的路,拦河、筑坝建造了电站,盖起了厂房、学校、医院,建起了新疆第一个现代化工业小镇。
小时候,当矿工的爸爸留给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的印象就是早出晚归,有时连家都顾不上回。当得知“世界上已知的140多种矿物中可可托海就有86种之多”,这让他无比自豪!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因市场需求、资源储量发生变化,大批职工离开可可托海,留下的旧物件、旧票据、旧书报堆满了小镇的中心街道,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心中五味杂陈。“这些老物件上有着父辈奋斗的痕迹,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于是,他就在大家眼中的“垃圾堆”里寻宝,将淘来的老物件搬回家,擦洗干净,摆放整齐。有时,为了完善收藏,他还以新换旧,甚至花钱购买。小到纪念章、布票、邮票,大到自行车、打字机、书桌……40余年来,他收藏的老物件已接近万件。
为了收藏,他从不计较价钱,身边人接连嘲笑:“这是赔本买卖。”对此,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不以为意,他说:“关于收藏,我有两个办法。一是‘以新换旧’,如用自家卧室的席梦思,换取苏联专家睡过的钢丝床;用刚买的石英表,换取老矿工戴过的上海机械表;用自己时髦的山地自行车,换别人因破旧而嫌弃的自行车。二是在‘垃圾堆’中寻宝,上世纪90年代,大部分矿工南迁,主街两侧堆积了大量的废弃物,我就从里面细细筛选那些承载着历史的旧报纸、老照片、搪瓷缸,甚至纽扣。”
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收藏的每一件物品,小到一把勺子、一枚胸章,大到一辆自行车、一张钢丝床,每个老物件的由来他都能娓娓道来,且细心呵护,视若珍宝。其中,《新华字典》就有四十多本。他说,到了部队才开始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新华字典》是自己“无声的好朋友”!
代号“111”,国家第一个稀有金属工业基地——可可托海精神谱系的红色密码!
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走访过上百位老矿工及其家属,倾听他们的故事。可可托海矿区第一位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少数民族矿工、第一位国家级标兵等,都被他一一整理、细心记录。
“当时,在可可托海矿区工作的干部职工有汉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蒙古族、塔塔尔族、俄罗斯族、壮族、苗族等18个少数民族。”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说,“可可托海的辉煌成就是由各族干部群众共同创造的。”
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峥嵘岁月里,可可托海全体科研骨干和工人“把每一种‘卡脖子’物资当成堡垒”逐一攻克。
不仅如此,在各族干部职工的努力下,可可托海建立了国家第一个稀有金属工业基地,这里的地质、采矿、选矿、水文、电力、机械加工、生产管理等领域,涌现出一批科技带头人,走出了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科学院院士。据悉,1975~1987年,矿区向全国各地输送各类人才1615人。
“印象中,有位名叫‘上海别克’的同事,学医出身,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家都会找他。‘上海别克’本名王志刚,但无数的可可托海矿工就是这样,不怕苦、不怕累、不在乎自己姓甚名谁,001、002、别克、古丽……只要完成任务,叫什么都行,甚至,可可托海在地图上也只是‘111’的代号。这就是可可托海矿区各族干部职工的共同信念——同心奋战、报效祖国。”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说。
自1958年开始,可可托海处于长期秘密生产的状态,新疆有色金属公司发布产品代号及厂矿代字命令,这里被代号“111”矿代替。一批批工作人员从全国各地汇聚于此,可可托海进入了自力更生谋发展的阶段。
“额尔齐斯石”发现者、地质专家韩凤鸣就是其中一位。1963年,他毕业于长春地质学院,是全国首届稀有分散元素地质勘探专业大学生,这是当时学院新设的、不对外公布的绝密专业。
毕业时,韩凤鸣响应国家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跨越大半个中国,来到了深山中的可可托海。
还有“累不死的王立德”“干不死的卡盘”“冻不死的白山别克”“张硬根、田大块”“皮大衣矿长鲁能治”“汽修能手于海龙”“铁裁缝郭道荣”……一个个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一个个鲜活的面容、一串串熟悉的姓名,生动诠释了共产党人的精神品格,构成了可可托海精神谱系的红色密码。
当被问及“老物件中印象最深刻、最想找到、最能代表可可托海精神”等问题时,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坚定地说:“党徽是可可托海的最高荣誉。”
1998年,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的父亲病重卧床。在其生命垂危之际,嘱咐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一定要按时缴纳党费,并将自己的工号牌、工作证以及党员证一一传给了儿子。
谈及可可托海精神时,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动情地说:“这里有许多无名英雄,他们为祖国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没有接受过任何表彰,也没有获得一枚奖章,但他们始终默默坚守岗位,一干就是一辈子,这正是对可可托海精神的最好诠释。”
知所从来,方明所往。如今,可可托海已从工矿业向旅游业转型,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国家5A级旅游景区。“借助旅游,绿色矿山已成为父辈创业精神和工业遗迹的展示舞台。”巴哈提别克·加斯木汗说,“我深信,可可托海必将开发更多产品和线路,向更多来访者弘扬‘吃苦耐劳、艰苦奋斗、无私奉献、为国争光’的可可托海精神。”
阿勒泰地区融媒体中心记者:常轶茹
实习记者:包洪宇王景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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