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救下了被表姐折辱的罪臣之子,为他脱奴籍,洗冤屈,招赘家中。
直到他位极人臣的那一天,送我全家抄斩,留我独活,被众人厌弃。
他满眼厌恶:「谁要你救我?阿凌如何对我,我甘之如饴。」
「她替你受苦十年,你欠她的,都要还回来。」
重生后,我冷眼看着他被表姐抽得奄奄一息,爬到我脚边求救。
我一剑划断裙角:「什么脏东西,阿姐,管好你家的狗。」
01
我重生在救孟临逸那天,春日好景,皇家有一场盛大的马球会。
汪芙凌连输我三场,气急败坏之下,挥杆打向牵马的孟临逸。
曾经的京城第一公子,如今是卑贱的马奴,任人欺凌。
汪芙凌为了融入那些高门公子小姐,每每出门都会将孟临逸带上。
上下马车从不踩凳,都是让孟临逸跪地,双手托着她上马。
稍有不顺意,持鞭便打,惹得曾经与孟临逸同窗过的公子纷纷落井下石,甚至假借帮汪芙凌出气,而对他拳脚相加。
「汪家妹妹可真是好本事,连曾经的第一公子,如今也成了你的马奴了。」
汪芙凌便愈发得意,仿佛将曾经的第一公子踩在脚下,自己就成了凌驾这个名头之上的人物了。
行为也愈发过分,孟临逸常满身伤痕地出现,眉眼阴郁,哪有半分曾经的风华。
连那些公子哥都不屑于玩这种有失风度的游戏了,只有汪芙凌还动辄打骂。
前世我想着这样大的盛会,她这般作态,只会损毁自己的名声。
今日的马球会,未尝没有高门之间相看的意味。
却没想到我越是阻拦,汪芙凌便下手愈发狠辣,眼见孟临逸满身鞭痕,我心下也来气,便与她起了争执。
我救下了孟临逸,以自己挨了一鞭为代价。
她那一鞭不留余力,我背上的鞭痕深可入骨,侧脸也被鞭尾扫过,留下无法抹去的疤,高烧发炎,差点儿去了我半条命。
等我病愈,满京城便已经传我与罪臣之子私相授受,流言杀人,众口铄金。
汪芙凌还偏偏将被打得半死的孟临逸送到我院里。
「表妹这么喜欢,那便送给你了,左不过一条狗而已。」
自此,我名节尽毁。
02
我自幼丧母,幸得外祖母怜惜,养在膝下,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几位舅母怕我拖累了家中女儿的婚事,以死相逼,逼外祖母将我送归家中。
「若这丧门星不走,人人都以为老太太养出来的姑娘这样的德行,以后谁敢上门提亲?往后我们不敢让您教姑娘们了!」
不仅将我贬斥到一无是处,外祖母年老了还要背上失德的罪名。
饶是外祖母再如何偏疼我,也不得不将我送归家中。
幸而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早有招赘之心,不必担心我的婚嫁。
孟临逸也并非徒有虚名,入赘侯府后,青云直上。
直到,他位极人臣时,送我全家抄斩。
我才知道,原来他曾与汪芙凌有过一段婚约。
家中获罪,他父亲当朝触柱,保住了妻儿的命。
孟临逸以信物为凭,向汪家求助,却被撕毁婚约,砸碎信物,为了米粮自愿卖身汪家为奴。
这些年,他对汪家的恨意有目共睹,偌大豪族变得穷困潦倒,连出嫁的汪芙凌都不放过。
逼得汪芙凌的夫家一纸休书将人休回家中。
人人都以为,他要将汪家赶尽杀绝,却没想到,他回头便剑指岳家。
霍家满门抄斩,留我独活。
我才知道,他不是恨汪芙凌折辱于他,而是恨她退了自己的婚。
怪不得,得知表姐高嫁那日,他彻夜不眠。
03
「小姐,孟公子都快被打死了,你怎么不去救他?」
汪芙凌打断了球杆还未解气,又换了马鞭。
前世位极人臣的翩翩公子,如今倒在地上,狼狈地护住要害,鲜血浸入泥土。
「我为什么要救他?倒是你,这般关心一个马奴做什么?」
叶巧面上一僵:「这不是小姐您从前见孟公子被打,还遣奴婢送过药膏吗?奴婢只是好奇,为何您今日却不制止表小姐?」
呵,送过药膏便要救他,好没道理。
这狗崽子猜忌心极重,被汪芙凌打到卧床不起,为求药被逼着钻奴才裤裆,最后得了一瓶劣质金疮药。
我好心送去伤药,成亲后却只在他的匣子里见了那瓶粗制滥造的金疮药瓶。
或许那时我就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狗男女之间情趣的一环罢了。
也是到全家落难的那一日我才知道,叶巧一直是汪芙凌送到我身边的眼线。
当初她被汪芙凌逼着寒冬腊月用井水浣衣,一双手冻得红紫,郎中再来迟些,就要溃烂坏死了。
我向汪芙凌要了她来,却忘了她的身契还在汪家,到头来丫环算不得我的,我倒因为汪芙凌的哭诉被外祖母罚了跪。
外祖母头一回疾言厉色:「天底下这么多不平苦难事,你难道见一桩管一桩不成?」
我那时太天真,认罚却不认理:「至少我今日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下人的命最不是命,若是双手坏死,叶巧只会被赶出府去,接下来等着她的,只有更悲惨的命运。
良善之心并非坏事。可也自那日起,我也懂得了,良善之心的前提是先保全自己。
可正是我救下的这一双手,在今日,将我推到了汪芙凌的鞭下。
我一直怀疑我是被推出去的,可我挨了一鞭后又惊又惧,被吓晕过去,醒来后便是纷至沓来的糟心事,当日之事,已不可考。
霍家抄斩那日,叶巧成了孟临逸的妾室,她穿着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等小姐嫁进来,我会求她送你到庄子上安稳度日,也算报答你当年之恩了。」
04
我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汪芙凌,一边向叶巧解释。
「你不懂,这可不是家中的小打小闹,你瞧各府夫人看似端坐高台,实则在为自家公子相看。」
「我做妹妹的,怎么能因为一个马奴与自家表姐唱反调呢?」
「这样的场合,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表姐光个子长不长心智也就罢了,汪家表兄怎么也不拦着点?」
「毕竟,也只有他有资格教育表姐了。」
不到半盏茶时间,叶巧便假借出恭匆匆离去,去的方向,正是外男们高谈阔论之处。
正好此时,这场马球的彩头也送到我面前了。
是一只宫廷制红宝石偏凤钗,这样的好东西,外面可买不到。
汪家是文臣,少有机会得到宫里的恩赏,汪芙凌正指望着这根钗子在汪家那群姑娘里出风头呢!
眼瞧着汪芙凌都要停手了,我举着那支钗子,提着裙尾跑过去,正在她马鞭射程之外。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想来看彩头的小姐们听到。
「表姐,不是妹妹想夺人所好,我都让了你三球了,没想到还是险胜。」
「若表姐是因错失所爱而生气,妹妹便将此钗赠予你如何?毕竟侯府受赏良多,我并不缺钗环。」
汪芙凌刚要停手,又被我激起火气,鞭子带着破空声向孟临逸身上挥去。
「我才不是因为这破钗子生气,我只是气自己输了球!都怪这贱奴,没伺候好我的马儿!」
「方才定输赢那一球只差分毫便进了,可马儿却没有平日跑得快!」
周围有看不惯她的小姐翻白眼:「技不如人就挽尊,马球的输赢竟也怪罪到马奴身上了。」
「就是,大家看得分明,那一局离赢可差远着呢!」
汪芙凌愈发恼怒,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马鞭下,孟临逸起初还能挡,渐渐便已经无力躲避,后背遍布鞭痕。
等汪家表哥汪安询匆匆赶来时,孟临逸只剩一口气在了。
05
汪安询头都要炸了,这个妹妹在府中不知深浅也就罢了,怎么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还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如今也不知多少贵妇看了去,别说连累家里的姐妹嫁人,就连男子的婚事都要跟着遭殃。
「小姐怕是发了癔症,还不赶紧扶回去!」
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想把缘由推给孟临逸,怕也是晚了。
偏偏汪芙凌不领情:「你才发癔症,明明是孟临逸的错,一个马奴,打就打了,打死活该!」
她挥手又是一鞭子,我早便注意到叶巧已经无声无息地回我身后了,时刻注意着。
果真她要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伸手,我将手中的钗子递给那些想看彩头的小姐,顺势侧身。
「啊——」
叶巧便已经扑倒在孟临逸身上,挨了一鞭子。
孟临逸一声闷哼,竟生生叫砸醒了。
所有人错愕间,我借机发怒:「表姐打自家的奴才也就罢了,怎么连我的丫头也打!」
汪芙凌原本就在和人对着干的劲头上,又和我作对惯了。
「这丫头明明是你从我这儿抢了去的,身契还在汪家呢!也是自家奴才,怎么就打不得了!」
我装作被气到泪水盈盈:「既然表姐这么说,这丫头还给你就是了,也是我傻,人都抢了,怎么也没把身契抢来,叫她白吃我身边管事丫头的份例!」
身边贵女早有看不惯她盛气凌人的模样,都上来安抚我,拉着我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心中暗喜,一下甩了两个吃里爬外的祸害,快哉快哉!
却不料刚要离开,便被一只手拉住裙摆。
「阿兮……救我、带我走……」
「求你……」
我回头看着那截满是血污的清瘦手腕印在自己裙摆上,骤然冷下了脸子。
扭头看向身旁刚演完剑舞的贵女。
「请借宝剑一用——」
06
锋利长剑在我手上挽了个剑花,贴着孟临逸的指骨削下了那片衣裙。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冰冷剑尖便已经抵在了他的后颈。
我冷笑:「表姐这马奴着实胆大,竟敢口呼我的闺名,攀扯我的衣裙,莫不是欺我无所依靠,才敢这般毁人清誉?」
汪芙凌却好似抓到了我的把柄一般,哼了一声:「你这般动怒做什么?怕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想杀人灭口!阿兮阿兮,叫得好生亲昵啊!」
「这倒是要问问表姐了。」
「关我什么事儿!」
「若非表姐这些年无论出入哪里都让这马奴随身伺候,他又岂会知道闺阁小姐的名讳?左右女眷们所在之处,姐妹间称呼没什么避讳,若都像这样三言两语赖上了,为保全家族颜面,便只能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了。」
「那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孟临逸喊我闺名的模样周围贵女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与其大事化小,留把柄让旁人捕风捉影,不如闹大了放在明面上解决。
殃及己身,在场贵女纷纷变了脸色,看汪芙凌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前世有我闹出替马奴挨打的艳色丑闻,汪芙凌这个打了自己嫡亲表妹的始作俑者反倒没人在意。
甚至因为她大方将孟临逸送给我而落下了美名,都夸她直爽率真,从前虐打孟临逸也都是为了不让我被一个马奴诱哄。
哪像我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尚在室就和马奴有了私情。
汪芙凌反倒是为我说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哪知表妹如此情深意切,豁出命去也要保护情郎,如今想来,倒是我从前不该阻止的。」
「表妹毕竟是淮宁侯独女,她的底气总比我们大些,想选什么样的夫郎,还不是看她的喜好,怎么会听我们这些外人的话呢!」
因而淮宁侯府被骂家风不正,我也成了不识好人心的白眼狼。
如今有我被攀污的先例在,事关名节,无需我再多辩解,这些贵女自会出手。
07
「明明与马奴形影不离的是她自己,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咱们有目共睹,真当别人都眼瞎吗?」
「我倒觉得奇怪,那孟家儿郎并非被贬为奴,怎会自甘下贱去江府卖身为奴?」
「是啊,汪家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放弃干干净净的白身,自贬入贱籍?」
「还能有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花美眷,哪怕为奴为犬,也要跟随左右。」
汪芙凌脸色涨得通红,明知对方阴阳怪气,却无处辩驳,因为她们说得都是事实。
她冷哼一声:「你们不信,自己问孟临逸好了!看看我们家冰清玉洁的表姑娘到底有没有对他嘘寒问暖,送汤送药!」
我轻声道:「这是表姐的人,他有什么伤病自是找你求药,我何必多此一举,白白落人口舌,家中的下人也不是死的,既能传到表姐那儿去,想必已经有许多人知道了。」
「表姐若是真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不妨拿出切实证据,哪怕从他那里搜到了半点与我有关的东西,我便自绝以谢外祖母苦心教养之恩。」
汪芙凌吃瘪,她当然知道孟临逸那里搜不到东西,怪只怪她从前太蠢,我给孟临逸的东西她都搜刮去毁得不成样子,连药瓶都砸得粉碎。
有叶巧这个眼线,前脚送完东西,后脚便通风报信,我送了什么她只怕比孟临逸还清楚,绝无遗漏。
这样无根无据之事,却能拿来逼自家表妹以死明志,旁人看她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鄙夷。
「这样咬嘴的奴才,嘴里能有几句实话?擅闯内眷所在之处,冲撞了贵人,本就是大不敬之罪,不如就地斩杀了,以绝后患!」
汪芙凌怒道:「就算他冲撞了人,那也不是旁人,我家的家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连话也不让说便要打要杀,好生霸道!」
我却轻笑,抬起剑尖:「好啊,让他说,本小姐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免得他含冤而死。」
周围人尽是不赞同的眼神,有人拉我一把:「你傻啊!若他真的是个癫子,你就算杀敌一千也自损八百了!」
要同归于尽,那也要有死的决心才行。
可我知道,孟临逸最为惜命。
毕竟,他可是肩负重拾孟家荣光的重任,还没来得及权倾朝野,他怎舍得轻易就死呢?
「你自己说,你跟本小姐可有一星半点的交集?」
孟临逸深深看了我一眼,又重重地将头磕到地上,声音恍如泣血。
「从,未。」
从未有过。
08
汪芙凌还指望着这条好狗能如往常一样,让她称心如意,没想到他竟然当众打自己的脸。
「都叫得那般亲昵了,你说你们从未有过交集?那你为何叫她救你?你屋里那些上品伤药、驱寒之物又是哪儿来的!我亲眼看见叶巧从你屋里走出去,你还想隐瞒!」
孟临逸低垂着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表小姐心地良善,善待下人的贤名满府皆知,我才斗胆向她求救。口出冒犯之言,也并非蓄意打探,只是在老太太带表小姐去秋山寺上香需要用马时,漏听了半阕芳名,性命攸关之际竟然忘了尊卑,是我之罪,任凭表小姐处置。」
「那些伤药、御寒保暖之物,自是我至亲送来的,只是正巧遇上这位叶巧姑娘,托她带给我罢了。」
汪芙凌却不依不饶:「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家穷困潦倒,连粥饭都吃不起,哪儿来的钱给你归置这些东西?你言语间对表小姐这般维护,我竟分不清你到底是谁的马奴了!」
孟临逸看了一眼她,缓缓道:「能自由出入府上的令牌只有各位主子身边的掌事姑娘有。家中原是归置不起的,无奈只能当掉最后一枚值钱的玉珏,那是定亲的信物。」
「原是有一对的,刻着双方的家世,代表孟家的一枚在退婚时摔碎,余下那枚留存在家里,如今逼不得已,只能活当,只希望不要有人发现,倒成了那女子婚嫁的绊脚石了。」
孟临逸到底是曾经名冠京城的第一公子,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又生得好容色,伤重反而添了些凄零之美,好似秋风落叶。
呈情不卑不亢,又颇有气节,倒让人心软了。
「那女子无情,他倒是有义,被退婚了还想着别耽误对方的婚事,若换成是我,定要闹得人尽皆知,看是哪家做出这般背信弃义之事!」
09
「他都说了没有,今日这污水你是非要往自家表妹头上扣了?」
「淮宁侯在外征战,六年未归,无奈才将霍小姐托付给外祖家,若是知道唯一的掌珠这样受欺负,只怕会心寒呐。」
却见汪家兄妹在听完孟临逸那番话后脸色大变。
汪安询突然抬手给了汪芙凌一巴掌,厉声呵斥:「是家里将你惯坏了才养成这样争强好胜的脾气,只图嘴上一时之快,连骨肉至亲都不顾了,还不快向表妹赔罪!」
汪芙凌也全然没有方才的咄咄逼人,咬着牙道歉:「是我昏了头,还望表妹恕罪!」
汪安询又躬身致歉:「这马奴之罪,死不足惜,可今日到底还是皇室盛会,不宜见血。在下以汪家的名义保证,在他敢吐露关于诸位的只言片语之前,他就会变成口不能言手不能书的废人。」
「既是冲撞了表妹,便将他带回府中,任凭表妹处置如何?」
我轻笑:「还是表哥发落吧,我心软,总不忍重罚的,罚轻了又怕失了汪家的威信。」
汪安询咬咬牙:「哪只手弄脏了表妹的裙摆,便挑断哪只手筋。」
呀,恰巧是写字的右手呢!
孟临逸将来可是号称书画双绝,一字千金,这下连笔都提不起来了,可怎么是好啊!
汪安询将人架了出去,他也不便在这里多留,匆匆离去了。
只留汪芙凌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我才分出些神,看向满手血的叶巧。
前世我看鞭子袭来侧身挡了一下,虽伤到了脸,可也只有侧面狰狞,有人唏嘘地唤我「半面芙蓉。」
可叶巧害人未成,毫无防备,一张清秀小脸几乎是迎着鞭子去的,鞭痕斜着贯穿了整张脸,只差一点便伤到了眼睛。
我怜惜地看着她:「你怎么这般不小心,你我主仆一场,你若是需要良医,只管来找我。」
汪芙凌皮笑肉不笑:「不劳表妹关心了,你也说了,我的奴才有什么伤病,自会找我求药。」
叶巧疼得有些木然,闻言打了个寒颤。
我转身离去,叶巧挨的打还是太少了,挑拨挑拨总会多的。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毁了容颜,还会不会像前世那般对汪芙凌忠心耿耿。
10
马球会结束时,汪家的车马已经全然离去了。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的这样好的主意,难道以为我真会徒步走回去吗?
我假作焦急张望等待,左顾右盼,身边连个贴身丫头也没了,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极为惹眼。
谁来问我,我都如实相告,不少相熟的小姐贵妇提出送我一程,都被婉拒了。
「表姐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她定是有什么要事,待会儿就回来接我了。」
直到后来车马渐稀,我本打算随机拦一辆马车卖惨,让汪家的名声坏得更彻底些。
却没想到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咕噜噜停在了我的面前,车帘掀开,雍容的妇人与我对视。
「这不是云兮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允南王妃,前世汪芙凌高嫁那家的主母。
这也是个极妙的人。
前世她本已经与祖母议亲,都交换庚帖,定我为世子妃了。
结果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汪家却在此时大肆宣扬已经和允南王府定亲。
这事儿原本也在贵妇间流传,这样一来算是坐实了这桩婚事。
辟谣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免不了解释一番,再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没想到王妃竟生生应下了这门亲事,笑着脸下聘,直到汪芙凌嫁进王府才知道,所嫁之人并非世子,而是允南王府名不见经传的庶子。
汪家敢偷龙转凤,允南王府自然也能拿鱼目换明珠了。
这庶子品性不佳,能力又差,只将自己不能出人头地的原因全怪在没有好岳家扶持。
哪怕当时舅舅已经是一部主官尚书郎,他也只嫌低了,怨汪芙凌妨碍自己尚公主。
汪芙凌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直到十年后,曾经退婚的落魄马奴成了当朝首辅,逼允南王府休妻。再十里红妆将人娶回来。
11
我归家时,外祖母面带愁容,翘首以盼。
大舅母不冷不热搂着汪芙凌,出言奚落:「瞧,就算没有车马,人还不是回来了吗?都说了不必大费周章地找,表姑娘又不是没有腿,自己走不了,母亲就不要再小题大做了。」
「我们凌儿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倒是表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学起抱团来排挤人了,汪家的庙还是太小了,容不下淮宁侯独女这样的大佛。」
我还未说话,允南王妃姗姗而来。
「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说来也让我听听,云兮这丫头竟有这样大的本事,我定要代她阿娘狠狠罚她。」
我宛然一笑:「我虽落单,可王妃心善,送了我一程,否则我便真要如舅母所言,用双腿走回来了。」
大舅母惶恐行礼:「不知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允南王妃却没有理会,亲热地拉起外祖母的手:「夫子近来可好?学生来得突然,就这么两手空空来看您,真是失礼了。」
外祖母慈和地看着她:「你将云兮送回来,于我已是最好的礼物了。」
外祖母曾是京中闺塾的女夫子,她不教女德女戒,只教四书五经,如今京中许多贵妇人都是她的门生。
很长一段时间,她教过的学生家里,门槛都会被媒人踏破。
直到她想让女子科举入仕,自立门户,她的闺塾便门庭冷落了。
外祖母心灰意冷,很快便嫁人,因为她的异想天开导致德行有亏,即使娘家显赫,也只嫁了一个穷举子。
允南王妃也是她的学生,还是唯一在她成亲后来求学的学生,与我的母亲是同窗。
后来外祖母这两位学生都高嫁入公侯王府,便又有许多人想请她重开私塾,她却不肯再收一个学生。
王妃与祖母叙旧了多久,大舅母的礼便行了多久,直到汪芙凌坚持不住跌坐到地上,王妃才好似突然发现有这么一群人还行着礼,抬手叫他们起身。
「汪大姑娘在马球会上大显神威,无比骁勇,怎么回家了行个礼都能跌着?是了,原是比旁人娇贵些的,连大内的马倌都用不惯,要自己带马奴,想来是汪家的奴才用着比宫里的称心。」
大舅母脸上五光十色,忙称不敢。
「不敢?你们云兮家有什么不敢的?连侯府嫡女都能说扔下就扔下,汪夫人与汪大姑娘真是亲母女,当女儿的构陷表妹与马奴有私,当娘的就要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走街串巷。」
「也罢,你既然说汪家庙小,不如夫子今日便应下两个孩子的事儿吧,我也好早日将这大佛搬到我家去。」
12
外祖母终究还是没松口,允南王妃满脸幽怨地离开了。
京城的风言风语流传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等大舅母反应过来的时候,遍京城都传遍了,汪家大姑娘跋扈乖张,一日重伤二奴,还将寄住在家中的侯府嫡女扔在马球会上,自己扬长而去。
汪芙凌正是议亲的年纪,更何况那日马球会本就是默认地相看,珠帘之后进出的奴才,是多少贵胄的耳目。
流言如猛虎,可并非空穴来风。
一夕之间,几位舅母都避大房如瘟疫,扬言汪芙凌要么出嫁,要么出家,否则便分家。
眼看刚刚开始兴盛的家族就要四散衰败了,大房夫妻大吵一架,只得匆匆为汪芙凌议亲。
可闹出了这样的事儿,跟谁结亲都免不了一场谈判,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大舅母想从自己母家挑一个,可她母家也不是冤大头,态度冷淡至极,还是奉上厚礼,她那弟媳才松口,将真正的内情告诉她。
那流言其实不至于让汪芙凌的名声坏到说不了亲事,真正的原因,是汪芙凌私带外男冲撞内眷,这外男还是与谋逆之罪有牵连的卑贱马奴,她还和这马奴关系不清不楚。
贵女们沾亲带故,互相传说,做女儿的受了委屈,也会向当娘的倾诉。
为了保全贵女们的名声,虽隐去了这件事,却借汪芙凌在马球会上的失德之举,不留余力地挖掘汪芙凌与孟临逸没有边界感的亲密过往。
「你说,哪家肯让一个跟马奴不清不楚的女子进门,那不是上赶着当王八吗?这要是娶回去了,一家子名声都要染臭了,姑姐,你还是别祸害好人家了,挑个信任的家生子,嫁得远远的最好。」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大舅母又怎肯将自己娇养的女儿嫁给一个奴才秧子?
而我却与允南王府的交往密切,婚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只差父亲回京后缔结鸳盟。
允南王是世袭罔替的异姓亲王,地位尊崇,待到世子苏泽承袭爵位,我便是超品亲王妃了。
同是韶华之年,待嫁之身,我嫁入王府,更上一层楼,从勋爵人家变身皇亲国戚;汪芙凌却连下嫁都找不到好人家,急得大舅母都开始求神拜佛了。
汪芙凌这段日子极不好过,名为待嫁,实则禁足,不能出府,只能变本加厉地折磨下人。
叶巧因为伺候过我,下场最为凄惨,日日罚跪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上,还必须仰着脸让所有人都能看见那道因为没有及时就医而变得溃烂可怖的伤疤。
13
是夜,邱莲凑到我耳边:「小姐,叶巧传信说汪大小姐换了下人衣裳,偷偷往马厩处去了。」
邱莲是从侯府带来的,与我一起长大,忠心耿耿,只是性格有些木讷。
前世霍家满门抄斩,我也被休,沦为弃妇。
孟临逸却仍不肯放过我,他挑断我的脚筋,将我囚禁在马厩中,任由汪芙凌随意欺凌。
汪芙凌受了王府庶子十年打骂冷落,恨极了我,为了诛心,将邱莲当作赏赐扔给下人凌辱,将我锁在一墙之隔的柴房。
「阿兮只说不许男人碰你,可我心里有气,便让你这丫头代为受过吧。谁叫你沦落至此还勾的男人对你念念不忘,这就是下场。」
叶巧跟在她身后,走之前怜悯地看着我:「我若忠心于你,今日便是这个下场,好好珍惜现在还能听见她声音的时候吧,明儿一早,她就会被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
我的双手几乎要扣进墙里,闻言死死盯着她:「为什么?」
叶巧眼底流露些恨意:「当日夫人捏着我的身契威胁我的时候,也说要将我卖进最下等的窑子,我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别人的陪嫁丫头都是姑爷的通房,我却只是换了个地方当奴才。你只是救了我,却半点没有为我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凭什么被挟恩图报!」
我没注意身契,是因为淮宁侯府根本没有身契一说,府上所有人都是老弱病残的亲兵和亲兵遗属。
可这么多年但凡她向我提过一个字,我也不至于连一个丫头的身契都搞不定,明明以我的身份,完全能为她弄一张全新的身契。
她不能被挟恩图报,却能向最恶毒的威胁低头,成为埋在我身边的诡雷。
其实如今看来,身契比起容貌,好像也没有她说的那么重要。
那晚我没有听见邱莲的声音,只有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柴房空无一物,墙壁上满是血红的指印。
我十指指甲脱落,隐约露出森白的骨茬。
叶巧说邱莲为了不发出声音,舌头都咬烂了,被凌辱了一夜,竟还有力气挣脱两个大汉的钳制逃走了。
「看来她也不是愚忠到能为你去死嘛。」
只有我知道,她父亲是我阿爹的亲兵,为我阿爹重伤致残后继续当了淮宁侯府的府兵,他的女儿绝不会畏惧死亡。
我只是恍然后又痛心断肠,邱莲会武,她有能力反抗的,可昨夜我连挣扎声都没听到。
她是为了保存实力。
我倒希望她是为自己而逃。
逃吧,邱莲,不要为我,为你自己。
可偏偏就是为了我。
「小姐,茶凉了。」
我从那段极痛的回忆中抽身,放下杯盏。
「明儿给她送些伤药,再添些抚颜膏,找人扮作游商在府外叫卖,等她第二次要的时候,务必要叫汪芙凌知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
现在,我要先去磨恶人了。
14
马厩外的柴房之中,汪芙凌穿着下等丫头的衣裳正持鞭质问孟临逸。
「真真儿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你竟然还留了一手,如今外面流言漫天,定是你私藏的那半边玉珏泄露了出去!」
「你那玉珏到底抵押到了哪个当铺,这些日子哥哥都快将京中的当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孟临逸右手无力地耷拉着,面容虽冷,可气色很好。
这些日子汪安询没少逼问他,还想严刑逼供,可他已经不是那个阴郁沉默的少年了,宦海浮沉多年,拿捏一个衙内还不是轻轻松松,甚至反客为主,逼得汪安询给他寻医问药。
连挑断的手筋都接上了,只是往后不大能使劲,稍一用力便会手抖,写字作画更是妄想。
见孟临逸不答,汪芙凌反而扔了鞭子:「你就这么喜欢本小姐?都退婚了还捏着定亲信物不放!你乖乖将那玉珏在哪儿说出来,本小姐可以考虑给你些甜头尝尝,如何?」
孟临逸终于有了些反应:「说来听听?」
汪芙凌妩媚一笑,又有些得意:「你想怎样,本小姐都满足你,前提是先要将那玉珏拿到手。」
她到现在还以为流言起于玉珏,只要没有被别人拿到实物,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孟临逸油盐不进,唯独美人计还没有用过,如今她江大小姐屈尊降贵,不惜以身为饵,对方果真上钩。
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色罢了。
「我要先收些利息,否则我凭什么信你?」
「脱衣裳。」
汪芙凌拽紧了自己的衣领,咽了咽口水,差点儿骂出声来。
孟临逸却嘲讽出声:「我重伤未愈,还断了右手,能对你做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大小姐的诚意罢了,看来,大小姐也没什么诚意。」
汪芙凌脸颊绯红,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裳,春日衣薄,三两件便脱至亵服,露出白皙的小臂小腿和脖颈。
她打量着孟临逸的脸色,见对方仍意犹未尽地看着她,心一横脱掉了上衣,只穿了贴身肚兜。
冷意蔓延,她抱着双臂,羞耻得眼泪珠子般落下:「你真要欺负死我才肯罢休吗?」
孟临逸捡起一件衣裳披到她肩上,汪芙凌心中一喜,他到底不忍心为难自己的。
就连孟临逸越靠越近,贴近她耳边,她都不曾抗拒,脸上竟有些发烫。
她想,如果孟临逸有功名在身,她也不是不愿意下嫁与他,反正自己的名声是被他连累的,他又不会在意。
可孟临逸下一句话却叫她如坠冰窟。
孟临逸轻佻道:「大小姐的身子和别人女人也没什么不同的,我还以为你有多特殊,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庸脂俗粉。」
「你现在的样子,真下贱。」
15
汪芙凌又羞又愤,不敢置信地看向孟临逸,那双眼睛冰冷深沉,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竟叫她有些害怕。
我就在门外,看到他们这般「深情款款」地对视,抬脚踹开了门。
我调笑道:「这算不算捉奸在床?」
汪芙凌尖叫了一声,匆忙套上两件衣裳,也顾不得孟临逸方才的羞辱,躲到他身后。
「滚出去!」
我步步逼近:「原来表姐竟然和一个马奴有过婚约啊,哦,我差点儿忘了,这马奴可是曾经的第一公子。」
「明明跟他有私情的人是你,你却如此狠毒,不惜想要打伤我来栽赃自己的表妹和前未婚夫!」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表姐这般痛恨我?让我猜猜,是因为允南王府与外祖母议亲,我与王府门当户对,更与世子有青梅竹马之谊,你与马奴曾经的婚约更是半点也不能叫人知道。」
「干脆设此毒计,一箭双雕。」
话毕,我一把将孟临逸推开,给了汪芙凌两耳光。
「你竟然敢打我!」
尖锐的女声我却听着无比悦耳。
听,这是濒死的夜莺的哀啼。
我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打就打了,你又能奈我何?这些年我敬你为姐,为了不让外祖母难做,无论你如何挑衅欺负,我都让你三分。」
「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是淮宁侯唯一的孩子,如今又是允南王府的准世子妃,打你有什么问题吗?」
汪芙凌怒上心头,竟然夺过自己刚刚扔下的鞭子,想要鞭笞我。
「你这个贱人,我家好吃好喝养了你这么多年,竟养出一只白眼狼!都说养恩大于生恩,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鞭子挥舞,看上去声势颇响,可行家一看便知,这出鞭绵软无力。
我伸手抓住了鞭身,手腕翻转,那鞭子便从她手里脱手,收到了我的掌心。
「表姐不知道吧,阿爹将我托付给外祖母教养,是因为他只会教我武功,希望外祖母能让我斯文稳重些。」
我挥鞭向她身上抽去,专打肉厚痛感又强烈的地方。
看似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实则带着内劲,会持续地吃痛,后期麻痒异常,够叫她难受月余了。
汪芙凌惊叫连连,还以为孟临逸是从前对她言听计从的狗,呼喝着叫他拦住我。
「表姐只管大声嚷嚷,最好叫所有人都来看一看,大小姐衣衫不整地和马奴相依相偎。」
我侧脸便见孟临逸躲在一旁,不敢触我锋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脸上竟有几分春风融雪的笑意。
「笑得太贱了。」
顺手给了他几鞭子。
反正我今天就是来出气的。
16
汪芙凌有一段日子闭门不出,不知道用了多少药才不再难受,人都消瘦了不少。
只是脖子上留下一道鞭痕,尤为醒目,势必会留下疤痕了。
为此她找了许多祛疤方,都没有用,她只能用绸巾将脖子围上。
叶巧第二次去拿药的时候,正被汪芙凌身边的大丫头撞了个正着。
用完第一瓶抚颜膏后,叶巧脸上的疤痕肉眼可见地变少,连脸上那般深的伤疤都能治愈,治汪芙凌那皮开肉绽的小伤口自然也不在话下。
汪芙凌用自己那堆无用的祛疤药换走了叶巧的抚颜膏。
药自是有奇效的,前世我对自己脸上的伤疤耿耿于怀,数年钻研此道,遍寻名医,用尽侯府与首辅的权势,才让脸上那道鞭痕淡去。
那不仅仅是一道鞭痕,更象征着我与马奴私相授受的证据,是深入骨髓的耻辱。
后来汪芙凌为了报复我,用刀在我脸上刻下「奴妻」二字,还将生石灰撒到伤口上,灼烧溃烂的伤疤便是仙丹也救不回来了。
「你以为你脸上的疤消失了,就配当首辅夫人了吗?现在疤永远不会消失,你只配做卑贱马奴的妻子。」
「妻」字繁复,刀笔深入皮肉,真疼啊!
所以我以掺了剧毒铅粉和曼陀罗花的抚颜膏奉还,不仅祛疤,还美白,久用使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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