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汪曾祺/湖南文艺出版社/2024年7月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汪曾祺的散文平淡质朴、感情真挚,在他的笔下生活中那些不经意间的小细节,全都变得鲜活、生动了起来,他写花草果蔬、虫鱼鸟兽,写美食、写晨昏,皆十分温暖有趣,令人心驰神往。
《人间草木》收录近40篇以草木为题的散文,既有草木山川、花鸟虫鱼的灵性,也有乡情民俗、凡人小事的乡土气息……跟随他的笔触,读者仿佛能看到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轻轻摇曳,能谛听花朵在微风中呢喃细语,汪曾祺以从容且豁达的心境,唤醒了生命里无尽的热忱。
“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初读汪曾祺的散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印象,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带给你追忆:清晨薄雾里带着露珠洁白的缅桂花,明亮、丰满而使人动情的昆明的雨,巷子里卖杨梅的苗族女子柔柔的声音……
汪曾祺写景,擅长融自我于其中,如:峨眉山风景最好的地方,我以为是由清音阁到洪椿坪的一段山路。一边是山,竹树层叠,蒙蒙茸茸。一边是农田。下面是一条溪,溪水从大大小小黑的、白的、灰色的石块间夺路而下,有时潴为浅潭,有时只是弯弯曲曲的涓涓细流,听不到声音。时时飞来一只鸟,在石块上落定……鸟黑身白颊,我觉得这就是鲁迅小说里写的张飞鸟。寥寥数百字,将所见所思囊括其中。
汪曾祺写景怀旧的文字,节奏舒缓、文字简洁,富有《诗经》的美感,慢读细品,能勾起那些渐行渐远的回忆。在《四川杂忆》中,他写道,“川花椒,即名为大红袍者确实很香,非山西、河北花椒所可及。吴祖光曾请黄永玉夫妇吃毛肚火锅。永玉的夫人张梅溪吃了一筷,谓之太过辛辣。”这里闲叙一笔,汪曾祺与黄永玉青年相识,一见如故。在父亲的书柜里,放着一本翻旧了的《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那是黄永玉旅居意大利出的第一本散文游记,往事与故人总有丝丝羁绊,却是情深难舍。
汪曾祺常写美食和各地小吃,且写得细致,读起来饶有兴味。“荠菜是野菜,但在我的家乡却是可以上席的。我们那里,一般的酒席,开头都有八个凉碟,在客人入席前即已摆好。通常是火腿、变蛋(松花蛋)、风鸡、酱鸭、油爆虾(或呛虾)、蚶子(是从外面运来的,我们那里不产)、咸鸭蛋之类。”家乡普普通通的一道拌荠菜,却令汪曾祺念念难忘,不吝笔墨娓娓道来。或许,吃的不仅仅是儿时的味道,亦是一种思乡之情。
汪曾祺说:“人往往喜欢回忆童年和青年时期的生活,但是你用什么观点去观察和表现它呢?用比较明净的世界观,才能看出过去生活的美。”如他对花鸟鱼虫、季节性植物的描写,诗意而富有灵气。他写芋头:“长出了几片碧绿肥厚的大叶子,在微风里高高兴兴地摇曳着。”他写秋海棠:“我每看到秋海棠,总要想起我的母亲。”他写爬山虎:“沿街的爬山虎红了,北京的秋意浓了。”
汪曾祺曾说过,他希望他的作品能够有益于世道人心,使人们能够得到情感的滋润,让人们能够去体会到这世间生活的美好。事实上,人的一生难忘且眷恋的,或许正是看似平淡中的本真。故而,我们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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