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刘娜
首发公众号 | 闲时花开
每天都会给爸妈打电话。
有时是手机,有时是老家监控的对讲机。
并无什么事,只是闲扯,看看他们穿了什么衣服,吃了什么饭,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身体的病患和疼痛如何。
若闲扯中,发现他们有需要我去帮助的地方,会借助自己的能力,帮他们把问题解决掉。
虽然,不能生活在一处,但这样的沟通,让我觉得很心安。
我爸自从去年确诊骨髓纤维化后,一直在接受缓慢而系统的治疗,总体状况还算稳定。
我们陪他从老家、郑州到天津的寻医问诊,还有和他定期复诊、心理建设的陪伴,让他内心强壮起来。
那天,总是陪我爸复查的我妹妹和我说:
“咱爸生病后,反而爱说爱笑了,幸福感比之前要强很多。”
我能理解我妹妹的话。
生病后,我爸得到了我们更多的关注和关爱,对老病也有了确切而笃定的答案,反而更坦然地接受了一切。
没有内耗了,内心强壮了,感到被爱了,也就不怕了。
我对父母的情感,这些年有一些变化。
读书时,因为家庭贫寒,生活不易,我对父母总是充满愧疚。
这种愧疚感,让我在人生大事的诸多选择时,第一时间考虑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父母。
比如当初毕业时,我放弃留校的可能,坚定地要工作挣钱;还有工作时,我希望离父母近一些,留在老家很多年。
这种愧疚,不能说好与坏。
它更像是穷人家的小孩,因过分体谅父母,而不由自主阉割自我需求的隐忍。
其中,掺杂委屈与短视的部分,是一种成长的代价。
再后来,我工作了,结婚了,有了一些能力和钱财,就总想回报补偿父母。
遇到了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去了什么地方,都会想带父母一起。
我家先生是城市人家富养大的小孩,对钱看得很淡,总是支持我掏心掏肺为父母付出。
人性的弱点就是这样:
我付出了,就难免有期待。
子女也如此。
所以有段时间,我总想父母按照我的意愿行事。
比如不要再偷偷跑出去做事,挣微薄的二百三百块钱,结果累坏了身体——我爸会盖房子,也爱干农活,六七十岁还背着我们去给别人家收蔬菜;
不要再种地,一分地也不要再种,就在家里闲着,好好养身体——结果家里地承包出去后,我爸妈又偷偷去开荒地;
不要穿破破烂烂的旧衣服,不要吃剩了几顿的剩菜,不要再买一大堆烂掉扔掉的便宜货——结果他们还是顽固地保留抠搜了几十年的坏习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因为我爸妈偷偷种地,总是吃剩饭,生病了还干活,他们累倒病倒,一次花的医疗费,比他们种一年地挣的钱还多,我曾怨憎过他们。
为他们的陈旧且有毒的认知,也为自己出力不讨好的付出。
但后来,我又变了——
我不再年轻后,历经了一些人事,亲证了一些道理,对包括父母在内的其他人的认知,又开阔了一些。
父母非要种地,自己家的地承包出去,也要开荒种地,一定是他们有内在的需要,需要这样保留自己的劳动习惯,需要证明自我的价值。
——他们需要,我凭什么要剥夺?
他们非要吃剩饭,就算闹坏了肚子,一次两次记不住,但三次四次他们就记住了,下次再吃时,他们也会有考量。
——我要允许他们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并承受代价。
他们老了,病了,需要治疗,他们内心一定也有恐慌和不安。
尤其看人到中年的子女不停为他们的病患奔走时,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拖累了子女,有着无法言说的内耗与焦虑……
——我不可能强求他们看开一点儿,我只能寻找方法和爱,对他们耐心一点儿,让他们安心一点儿……
习得这样的认知后,我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
自以为自己比父母高明,所以总想强行改变他们,让他们按照我的意愿行事。
当我以“父母没有我高明”的思维,去强行改变父母时,就等于把自己放到了高位,把父母置于了低位,就是站在俯视的角度审判父母。
但是,他们是我的父母啊。
他们生育了我,有着七八十年的人生体悟啊,他们就算没我读书多见识广,但我就能以俯视的视角,强行改变他们,审判他们,控制他们吗?
仅仅因为我自以为是的高明。
我的答案是:
不是的。
一旦意识到我并不比父母高明,我不能站在高处评判他们,我要做的是把他们的生活还给他们,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好。
我内心关于父母的郁结和不满,全部打开,全部消弭。
我只管爱他们就好了。
余生这一天天怎么过,他们自己说了算。
哪怕这会给他们带来病患和痛苦,但这是他们的人生。
我要允许。
允许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
这一两年,当我彻底走出“改变父母”误区,以平等的视角待父母,给他们更多宽容和接纳,并从物质到精神毫无怨言地支持他们后,我惊喜地发现:
我爸妈也在改变。
他们在我的接受与肯定中,反而渐渐懂得了量力而行,知道了健康饮食,明白了照顾好他们自己就是对子女最深切的考虑……
是的。
那句话是对的:
一个人是不会真正改变的,除非他感受到自由而宽容的爱。
周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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