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野战军兵败西府,战损高达24%,司令部也险些被敌人端掉,部队不得不炸掉已经到手的物资,紧急向北突围。如此窝囊的一仗,战后当然要总结和追责,偏偏四纵司令员王世泰很不服气,歪着脖子争辩,彭总气得掏出枪来拍在桌上,在座将领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这是要“斩马谡”的节奏!
这是《西北岁月》的经典场面,先说战役背景,到1948年初,西北野战军已经拥有五个野战纵队,按当时的习惯,番号分别是第1、第2、第3、第4、第6纵队,总兵力增至7.5万人,初步具备了战略反攻能力,遂有宜瓦大捷!
消灭刘勘整编二十九军之后,同年3月初,彭总挥师自宜川南下包围了洛川,准备实施“围点打援”,不料守敌整17师颇为顽强,西野久攻不克。至于援敌是真的有,胡宗南已令第五兵团司令官裴昌会,率部自豫陕交界驰援。
然而这位裴司令却一点不着急,动作慢慢腾腾,我们的西野却等不及了:陕北贫脊,粮食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军,如今野战军兵力增加了一倍多,后方实在供应不上了,继续等下去的结果就是“全军断粮”!
拔不下点又打不成援,为了寻找新的歼敌机会,解决部队的给养问题,彭总的目光在地图上再向南扫,决心改变原计划发起“西府战役”,即以三纵继续围困洛川,而野战军主力直扑胡宗南防区的腹地。
彭总的战役目标,是再次调动裴昌会兵团来援,以便在野战中求歼之一部,同时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相机夺取敌人的重要补给基地宝鸡,注意“相机”这两个字的重要性,顺便更正一下:
在西府战役打响前,彭老总从未下达过“必克宝鸡”的命令,而关于“相机”的训令,是野战军赵寿山副司令员力争的结果,军事术语中什么叫相机?有条件有机会就打,缺乏战机就放弃。
一、赵副司令员提出不同意见
西北野战军第一副司令员是开国上将张宗逊,大家耳熟能详;第二副司令员赵寿山将军,绝对也是老行伍,曾是杨虎城陕军的骨干将领,在1947年起义之前,赵副司令可谓身经百战,战场经验自丰富,当年打鬼子也是硬手!
赵寿山1915年毕业于北洋陆军测量学校,到1948年已经从军整整33年,对战局的判断自然老到,当洛川不克,彭总决心发起西府战役时,赵副司令就明确表达了反对,主要是担心这个作战计划有点冒险。
在赵寿山看来,西野四个纵队6万余人,远离陕北根据地,深入到敌占区腹地作战,前出距离实在太长,而且攻击的目标,又紧邻“马家军”盘踞的地区,极容易遭到胡、马两股敌人优势兵力的夹击。
可彭老总给出了不容辩驳的理由:战局僵持不下,而陕北已负担不起,野战军就快揭不开锅了,必须杀往敌占区,缴获粮弹来补充自己,尤其是宝鸡存有大批粮食弹药被服,攻下来会解决目前的巨大困难。
赵副司令毕竟是起义将领,身份决定着不可能跟彭老总争论不休,最终彭总还是让了一步,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没有硬性规定必须攻取宝鸡,而是将目标指向必然来援的裴昌会兵团:宝鸡可不同于洛川,裴司令如敢畏缩不前,胡宗南饶不了他!
彭总在战前会议上部署完以后,赵寿山副司令员犹不放心,特别对各纵司令员强调说:“我们是从胡、马的夹缝中打出去的,不能陷得太深,太深了有危险,对宝鸡,所以只能相机夺取”!
也就是说,是否攻击宝鸡要视战局发展而定,不过纵队首长们还是把攻克宝鸡,当成了西府战役的主要目标,这事也能理解,陕北敌我力量悬殊,主席为什么坚持不从其他战场调兵?
实在是因为陕北太穷了,根本无力供养太多的军队,西野的将领们也穷怕了,一想到宝鸡城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和物资,个个磨拳擦掌两眼放光,仿佛已经到手了一样,有些轻敌和急躁了。
(战场态势图)
二、彭总最终下达了攻城命令
战役打响后,西北野战军进展顺利,至1948年4月24日,一纵和二纵主力高歌猛进,已经进抵宝鸡城下,四纵和六纵也分别运动到宝鸡东西两侧,完成了对这个陇海路要点的三面包围。
而裴昌会兵团刚刚从西安出来,也暂未发现“马家军”有何异动,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我军完全具备攻取宝鸡的条件和时间!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到宝鸡城里的那些后勤仓库,想到缺吃少穿的指战员们,彭老总终于还是动了心,决心变“相机”为“趁机”,一举拿下宝鸡,野司于4月25日正式下达了攻击令:
要求一纵和二纵359旅以迅猛动作,消灭守城之敌2000余人,夺得物资后快进快出,毕竟险地不宜久留,然而彭总不掌握的是:马继援整编第82师,当天已从西北方向压过来了!
彭总冒险下达攻城令,是基于两个敌情判断:其一是之前包围洛川时,裴昌会兵团的出援跟乌龟爬一般,说明该敌畏战心理严重,既然是老毛病了,此番对宝鸡的增援,也一定是动作迟缓。
其二是胡、马两个集团,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胡宗南的地盘遭到攻击,“马家军”应该不会玩命来援,因此西野的阻援压力不大,主力可利用时间和空间差,夺城之后立即转移。
解释一下西北敌军的作战序列,理论上说,驻兰州的“西北行辕”,有权节制西北五省的军队,当然也包括“西安绥靖公署”,而马步芳和马鸿逵均任“行辕副主任”,等于是西安绥署主任胡宗南的上司。
然“天子第一门生”其实自成体系,从来没把什么行辕放在眼里,手下几十万中央军,也超过其他四省部队的总和,因此双方关系一直不睦,每每需要胡、马联合作战时,都得南京方面直接协调指挥。
可惜彭总忽略了一个情况:宝鸡不仅是胡宗南的后勤枢纽,还是南京当局补给“马家军”粮秣的中转站!也就是说,一旦宝鸡失守,青马和宁马的利益会直接受损,马步芳和马鸿逵是不可能坐视的。
换言之,马家军出兵并不是为了胡宗南,所以“马驹子”来得飞快!而在西安的裴昌会,也接到了老蒋和小胡的双重命令,再加上闻知“马家军”整编第82师已经出动,胆子也大了起来,所部四个整编师突然加快了推进速度。
突然之间,十多万敌军从东和西北两个方向,疯狂夹击而来,西北野战军登时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两侧的阻援力量太单薄了,无论哪一侧出问题,向北的退路都将被敌人截断,而南边又是渭河,一面临水三面受敌,几有全军覆灭之虞!
三、西北野战军浴血突围成功
王世泰的四纵要在东面,顶住裴昌会兵团的突破;罗元发的六纵要在西北面,截住马家军骑兵的冲锋,以掩护野战军司令部、一纵和二纵携带战利品的撤出。
某种意义上,跟长征时期的湘江血战颇为相似,四纵和六纵扮演了红一红三军团的角色,因为缴获的大批军用物资,将极大拖慢野战军主力的北撤速度,从而丧失宝贵的突围时间。
这里单说四纵的问题,西野跟华野东野不太一样,每个纵队当时平均在1.5万人左右,而裴昌会在飞机坦克支援下冲过来的,是整整四个整编师7万余人(有一定缺编),东线敌我兵力比在4.5:1以上,还不算装备和火力上的差距。
王世泰就算拼尽全力,一定能够挡得住吗?未必吧!王司令员的主要错误,并非阻击不利,而是在阵地被突破时,既没有向野司汇报,也没有通知友邻部队二纵独立第2旅,不打招呼就擅自率部队北撤了。
由此酿成的严重后果,是裴昌会兵团在没有遭遇抵抗的情况下,沿咸阳到风翔的公路长驱直入,于4月28日突然进抵风翔附近,距离宝鸡只有不到100华里了!此时的彭总,还在距宝鸡10华里的马家山指挥所!
千钧一发之际,彭老总尽显大将风范,冷静下令:“二纵独4旅、独6旅和六纵新4旅,于风翔地区抗击敌军(裴兵团),一纵和二纵359旅炸毁转运不走的军火物资后,迅速向北撤出宝鸡城,在千阳地区集结“!
那就是全军轻装不与敌纠缠,首先摆脱当时的不利局面。突围过程不赘述了,总之各纵队历经浴血奋战,冲破敌人的围追堵截,在付出重大牺牲后,都安全撤到了解放区,期间伤亡被俘1.39万人,教训非常惨痛。
彭总本人则是在一个警卫班的护送下,于4月29日的晚上,冒着枪林弹雨冲出了封锁线,当时满山遍野都是敌人“活捉彭德怀”的喊叫声,彭总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谓左右说:“要死的可以,要活的没有”!
好在有惊无险,如果王世泰放弃阵地时及时汇报,野战军主力组织撤退的时间会宽裕些,至少不会这么狼狈,因此四纵的责任很大,也难怪彭总大发雷霆。西野在非常不利的态势下,能够突出合围,足见指战员之英勇。
关于西府之败的个人看法,彭总在战役层面有些轻敌,对胡、马合流的可能性估计不足,从而使野战军陷入不利局面,战前赵副司令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而王世泰的错误是在战术和纪律层面,战后被处分也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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