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和父亲就一直在争吵中度过,母亲总是发牢骚家里穷,嫌父亲没本事,窝囊。
也是,爷爷奶奶走的早,父亲因为穷,一直娶不上老婆,直到有一次寒冷的冬天,遇到逃荒的母亲,父亲给了母亲家里仅有的窝窝头,又烧了红红糖水暖和身子。
母亲长得很漂亮,白皙的皮肤个子也高,而我父亲又黑又瘦,比母亲矮上一大截。
本来一家人在一起就这样和和睦睦多好,母亲看到别人盖瓦房了,我家还是泥土房,架不住别人嚼舌根子,说她这么漂亮的女人,住在那土房子太可惜了,于是母亲整天对着父亲骂骂咧咧,哭哭啼啼,不想再过这样的穷日子了。
父亲抽着旱烟,任凭母亲辱骂,愣是坐在门口不吱声。
我八岁那年,父亲外出干活时,母亲拿着麻袋手忙脚乱地往里装衣服,我拉着母亲的衣角哭着说:“妈妈,你要去哪里?”
她一把推开我:“我要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等我在外面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
我亲眼目睹她坐在一个男人的摩托车,扬长而去,我在后面哭着喊着,她愣是没回头。
母亲走后,父亲更加沉默了,每天早出晚归去给别人当小工,每天放学回来就自己煮饭吃,自己洗衣服,喂猪,割猪草,打扫卫生,忙完后再自己写作业。
尽管这样,在学习上我也很用功,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村里人总说:“志平啊(我父亲)你看家里没个女人也不是个事,孩子也可怜,要不再找个吧?这样也好有个帮寸啊!”
父亲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说:“算了,不想找了,怕孩子受委屈!”
就这样,父亲靠着做瓦工的活,养大了我,供我上了大学。
直到我结婚2年后的一天晚上,父亲打电话来支支吾吾地有想找个老伴的想法,询问我的意见,如果我同意他就找,不同意就算了。
看到父亲小心翼翼的言语,让我内心一阵酸楚,这么多年辛苦把我养大,我成家后因为工作忙,回家陪伴他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想到这我说:“爸,只要您开心,我支持找个老伴一起生活!”
电话那头明显高兴了:“那成,隔壁刘婶给我给介绍了她一个表妹赵梅,早年丧夫,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成家了,我俩见过面了,处的挺好,哪天有空回来一起吃个饭,她做饭可好吃了!”
我笑着答应了。
今年国庆,我带着妻子和孩子回去了,后备箱装满了礼品,父亲看到我回来很高兴,给我介绍站在她旁边微胖的女人说:“这是你赵婶...”
我向赵婶点头问好。
赵婶高兴地从里屋拿出这串冰糖葫芦递给孩子,说:“我先去做饭,你们父子好好聊聊!”
我媳妇过去帮忙,硬是被推出来了,说:“厨房油烟大,别弄脏你的衣服啊!”
不一会,赵婶做了一大桌子菜。
赵婶还总是变着戏法似的给孩子制造惊喜,孩子一口一个奶奶叫着,相处的特别融洽。
父亲的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
有了赵婶的操持,家里温馨又快乐,我们回去的时间也长了。
然而,这样的生活过了3年,却发生了意外。
清晰的记得,那晚公司加班加到凌晨两点多,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大雨,又打不到车,索性骑着我电动车往家赶,雨打在脸上模糊了双眼,根本看不清路,等到了十字路口时,被一辆转弯的渣土车给撞了,当时感觉整个人都被埋没在车底下,大腿被碾压,瞬间失去了知觉。
当时就昏迷了,等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肇事司机跑路了,所有医药费都需要自己缴,当时妻子说全部家当只有10000多点,医生说要准备15万。
妻子说出去借钱,可是两天后再也没回来过,打她电话也关机,这样的场景让我想到当初母亲也是在我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抛弃了我。
找了几个表哥表姐,她们象征性给了100,200,离我远远的,甚至还拉黑了我,深怕我再找她们借钱。
就在我绝望时,父亲带着继母揣着10万块钱来了,继母握着我的手说:“孩子,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这是我和你爸攒的养老钱,我的6万,你父亲4万,先把手术做了,不够我再问你哥哥姐姐要点,别担心钱的事啊!”
我用被子盖住头,大声哭了起来,这一刻我才明白,只有人遇到困难时,才看清身边人是人是鬼。
术后很成功,父亲和继母两人在医院轮流照顾我,继母心疼父亲身体不好,让他回去休息。
是继母一个人日日夜夜守着我,给我端屎端尿,听医生说要经常按摩,有助于康复她手指都变形了,长时间睡眠不好,眼窝也凹进去了,头发也白了很多。
我心里过意不去,自己最亲的人都能抛下我而去,而继母和我毫无血缘关却对我这么好。
出院后,看到自己的模样开始自暴自弃不愿再做康复,继母就宽慰我:“年纪轻轻这点挫折就受不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要心里拿我当你的母亲,就好好的给我振作起来!”
继母的话激励了我,是啊,妻子虽然抛弃我了,可我还有父亲还有关心我的人啊。
从那以后,我每天靠着拐棍在门口行走,每走一步,都疼得呲牙咧嘴,冷汗直冒,一步一个脚印,一步步走向未来。
期间,继母的儿子和女儿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看望我,临走时大哥给我发信息说:“小弟,知道你好面子,也知道你现在为难,我和妹妹在你床头放了两个红包,20000块钱,你不要有心里压力,你们对我母亲的好,我看在眼里,咱俩就是亲兄弟,一方有难,就应该互相帮助!”
我又红了眼眶,泪流满面。
一年后,我终于能独立行走了,父亲和继母比我还高兴,说要给我做一大桌好吃的。
恢复后,我没有外出工作,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了份活,主要是看到继母和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没个人不行,肇事司机也找到了赔了一笔钱,我的生活很快恢复正轨。
没过几个月,父亲却突发心疼去世了。
父亲这突然离世,对继母的打击特别大,整日里魂不守舍,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出丧那天,她扶着棺材板一边哭一边说:“老头子啊,我还没和你过够了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什么话也没和我说,你让我后半生怎么过啊,我舍不得你啊!”
继母的哭声,让周围人都落了泪。
两人平时感情特别好,从来没红过脸,父亲总是好吃的紧着继母吃,看到好看得发饰也买回来给继母戴在头上,钱都交给继母保管,而且从不过问。
父亲走的这么突然,继母伤心也能理解。
为了能顺利出丧,继母的儿女把她抱走。
葬礼结束后,继母的儿子要带继母离开:“小弟,你父亲也走了,我母亲在呆在这也没什么意义了,她现在状况也不好,还是不给你添负担了,我带走吧!”
我上前拦住说:“谁说没意义了,还有我呢!在我心里早就是亲生母亲了,还没给她老人家尽孝道啊,说什么也不让走!”
在我再三恳求下,大哥算是同意了继母在我家养老。
也从这个时候,我开始喊妈妈,每天靠着跑出租车维持生活,那个时候妈妈精神头还行,每天还能给我做个饭,接送孩子。
半年后,她老人家也病了,突发脑溢血卧床了,为了更好照顾她,我辞去了工作,每天给母亲洗衣做饭,按摩身子,就像当初她照顾我那样,不辞辛苦,日日夜夜。
好的是母亲头脑灵活,不糊涂还能跟我唠嗑,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想吃什么我就会说,时间长了她就会说:“你把我送走吧,你太不容易了,我不想拖你后腿啊!”
我说:“我只知道,做人要有良心,要知恩图报,想让我送走你,没门儿!”
大哥大姐知道我固执,也就没说什么了,只要谁有空就会过来换洗床单被罩,翻地种蔬菜,每次来还会买些油米把冰箱塞得满满的。
临走时,总会悄悄塞给我钱。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5 年后,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在弥留之际时,总说些奇怪的话,大哥大姐都回来轮流照顾她,当着我的面把他们支出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行卡,说:“小伟啊,这里面有12万块钱,你拿着,这几年你给我端屎端尿,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拿着钱好好生活,别让你哥哥和姐姐知道了!”
我哭着说:“妈,我不要。孝顺你是我应该的。”
见我不要,母亲突然坐起身来说:“你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吗?我怎么向你死去的母亲交待!”
看到母亲坚决的态度,我接过银行卡,一刻钟再也绷不住,握着母亲的手痛哭流涕。
按照母亲的遗嘱,我们兄妹几个把她和父亲安葬在一起,相互做个伴。
安葬完母亲后,大哥大姐帮忙打扫院里的鞭炮屑和流水席上残留的垃圾,我忙着送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我看见大哥大姐就要走,我急了:“大哥大姐,别走啊,账还没算清楚呢!”
大哥一脸懵地愣了一下:“还有什么账?这次丧葬费是咱几个平摊的,这可是本家大爷亲自拢的账,我可没有少出一分钱呢!”
大姐也停下手里的活说:“是呀!本家大爷对账几遍了,都对着呀?还有啥账好算的?”
我摇了摇头,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不是这个账,我母亲给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12万,我打算咱三个平分,你们平日里对我那么好,我不能独吞啊!”
大哥和大姐相视一笑,大姐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这些年对妈妈的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笔钱是你应得的,我们不要。”
大哥也点头附和:“是啊,小伟,你就拿着吧!妈妈在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她老人家安心了,我们也都放心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大哥大姐坚持不要这笔钱,我红着眼眶不知说什么好。
从那以后,我们兄妹三约定好不管多忙,每年都要聚一次,一起热热闹闹吃个饭。
我时常感慨,年少被母亲遗弃,中年被妻子遗弃,幸运的是我遇到了继母一家人,他们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给予的温暖和支持,
让我深刻理解到,家庭的真谛不在于血缘的联系,而在于相互间的爱与责任。
正如那句金句所说:“血缘只是起点,爱才是永恒。”继母一家人的无私关爱,让我在人生的风雨中找到了避风港,也让我明白,真正的家人是那些在你最需要时,愿意伸出援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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