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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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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中生莲

——韩愈在潮州

李 舫

唐元和十四年,韩愈贬任潮州刺史。

潮州属岭南道,濒南海,《旧唐书》记载其“以潮流往复,因以为名”。《永乐大典·风俗形胜》:“潮之分域隶于广,实古闽越地,其语言嗜欲,与闽之下四州颇类,广、惠、梅、循操土音以与语,则大半不能译,惟惠之海丰与潮为近,语音不殊,至潮、梅之间,其声习俗又与梅阳之人等。”潮州自古就是荒凉偏僻的“蛮烟瘴地”,是惩罚罪臣的流放之所,唐代亦然。不少名公巨卿如常衮、韩愈、李德裕、杨嗣复、李宗闵等都曾经被远贬潮州。

潮州一任不到八个月,韩愈以极大的热情,投身到一系列为民谋利的工作中。他驱除鳄鱼,奖劝农桑,兴办教育,大修水利,延选人才,传播中原先进文明,从而使当时的蛮荒之地潮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潮州百姓永远记住了韩愈,潮州的山水、路堤、亭台,很多都为纪念韩愈而命名,后人因此赞道:“不虚南谪八千里,赢得江山都姓韩。”

居尘学道,火中生莲;德润古今,道济天下。这恰是今天来谈韩愈的意义所在。无论为文为官,无论是进是退、是荣是辱,只要能力之内,必应“民”字当先。爱民如子,视民如伤,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到这十六个字,才能得到人们发乎内心的拥戴,一生功业才会在百姓的口口相传中永世流芳。

——题记

文章随代起,烟瘴几时开。不有韩夫子,人心尚草莱。

康熙二十三年的一天,清代两广总督吴兴祚一路向东,从广州来到潮州的韩文公祠。

远山如骏马奔腾而来,海天一色中的石阶高耸云表。岁月凋零,人心不老。吴兴祚感慨万分,题诗勒石。

这一年是1684年。此后三百余年,因为这首诗,吴兴祚与他倾慕不已的文公韩愈一道,被镌刻在中国南疆的文化碑林。

以这一刻为终点,时光向前倒退865年——这是公元819年,元和十四年,短暂的“元和中兴”已经攀到了顶峰。唐宪宗励精图治,国家政治由动荡渐渐回归正轨。这一年,是值得书写的一年:李愬讨伐平定淮西节度使吴元济;横海节度使程权奏请入朝为官;申州、光州全部投降;朝廷收复沧、景二州;幽州刘总上表请归顺;成德镇上表自新,献德州、棣州;刘悟杀节度使李师道降唐;成德王承宗、卢龙刘总相继自请离镇入朝……藩镇割据的局面暂告结束。

端的是轰轰烈烈、扬眉吐气的一年。这一年,还有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小到同这一年的任何一件事相比,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然而,恰恰是这件小事,改变了中国文化的命运。

史料记载:“十四年正月,宪宗遣宦官赴法门寺迎佛骨至长安,留宫中供奉三日,然后送各个寺院供奉。长安王公百姓瞻视施舍,唯恐不及。”刑部侍郎韩愈却不以为然,他“不合时宜”地上表切谏,慷慨陈词,直言将佛骨送到寺院里让百姓供养,毫无意义且劳民伤财。在中国数千年、数万计的“表”中,这份秉笔直言、震古烁今的《论佛骨表》,是中国文化史中足以彪炳史册的大文章,也是中国政治史上文人因言获罪的耻辱一页。

由是韩愈贬谪潮州。韩愈于潮州的八个月,是他抱病守缺、失意彷徨的八个月,却是潮州日新月异、脱胎换骨的八个月,从此儒风开岭峤,香火遍瀛洲。

元和十四年元月十四日,1200年前一个阴冷晦暗的冬日,韩愈蹒跚着走出长安,以戴罪之身一路向东、向南,再向东、向南。

潮州属岭南道,濒南海,《旧唐书》记载其“以潮流往复,因以为名”。潮州自古就是荒凉偏僻的“蛮烟瘴地”,是惩罚罪臣的流放之所,唐代亦然。不少名公巨卿如常衮、韩愈、李德裕、杨嗣复、李宗闵等都曾经被远贬潮州。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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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途中,韩愈写下了这首千古流芳的诗篇。十五年前,他因上书论旱,得罪佞臣,被贬阳山,也是隆冬时节,也曾途经蓝关。悲恸之情,何其相似?这是韩愈第二次被贬黜岭南,这一年,他拖着五十二岁的“衰朽”之躯,以为自己就此葬身荒夷,永无重归京师之日,无限唏嘘地托付侄孙替自己埋骨收尸。

潮州,是韩愈一生中最大的政治挫折。在被押送出京后不久,韩愈的家眷亦被斥逐离京。就在陕西商县层峰驿,他那年仅十二岁的女儿竟病死在路上。不难理解,何以韩愈关于潮州的诗文中,惊愕、颠簸、险滩、潮汐、雷电、飓风……鬼影般反复出现:“飓风鳄鱼,患祸不测;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潮州刺史谢上表》),“恶溪瘴毒聚,雷电常汹汹。鳄鱼大于船,牙眼怖杀侬。州南数十里,有海无天地。飓风有时作,掀簸真差事”(《泷吏》)。

仕途的蹬蹭、女儿的夭折、家庭的不幸、命运的乖蹇;因孤忠而罹罪的椎心之恨,因丧女而愧疚的切肤之痛;对宦海的愁惧,对京师的眷恋……悲、愤、痛、忧,一齐降临到韩愈头上。这是最孤寂的征程,在漫无边际的冬日,世界向它的跋涉者展示着广袤的荒凉。

赴潮之时,宪宗盛怒之下,命韩愈“即刻上道,不容停留”。韩愈甚至来不及与京师的朋友辞行。潮州与京师长安语言不通,“远地无可语者”,他只好将家眷寄放在千余里外的韶州,相伴而行的,只有他叮嘱“收吾骨瘴江边”的侄孙韩湘。

他的朋友未曾忘记他。贾岛捎来《寄韩潮州愈》:“此心曾与木兰舟,直到天南潮水头。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性情古怪的刘叉也赋诗《勿执古寄韩潮州》云:“寸心生万路,今古棼若丝。逐逐行不尽,茫茫休者谁。来恨不可遏,去悔何足追?”但是,一句谊切苔岑的“海浸城根老树秋”,一句肝胆相照的“逐逐行不尽”,又怎能道尽韩愈的悲苦和孤寂?

梦觉灯生晕,宵残雨送凉。

如何连晓语,一半是思乡。

十四年前,韩愈被贬阳山时,曾写下《宿龙宫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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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万籁俱寂,韩愈怀念京师,思恋亲人,他未曾想到,十四年前的诗句,似乎谶语一般卜示着他无法逃脱的未来。

然而,这又怎样?

浩浩复汤汤,滩声抑更扬。奔流疑激电,惊浪似浮霜——这才是韩愈!

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这恰是韩愈的忧思与隐忍,与百姓的忧愁悲苦相比,个人的坎坷又算得了什么?四月二十五日,韩愈辗转三月余,终于抵达潮州,行程八千里,费时近百天。但是,他甫一抵潮,即理州事,芒鞋竹杖草笠蓑衣,与官吏相见,询问百姓疾苦。

元和十四年的潮州,风不调,雨不顺,灾患频仍,稼穑艰难。先是六月盛夏的“淫雨将为人灾”,韩愈祭雨乞晴。淫雨既霁,稻粟尽熟的深秋,又遭遇绵绵阴雨,致使“稻既穟矣,而雨不得熟以获也;蚕起且眠矣,而雨不得老以簇也。岁月尽矣,稻不可以复种,而蚕不可以复育也;农夫桑妇,将无以应赋税、继衣食也”。过量的雨水使得韩愈焦虑不已,他为自己无力救灾而深感愧疚:“非神之不爱人,刺史失所职也。百姓何罪,使至极也!……刺史不仁,可坐以罪;惟彼无辜,惠以福也。”炽诚竣切,跃然纸上。

此后不久,韩愈还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祭祀鳄鱼的活动。潮州鳄鱼的残暴酷烈,韩愈途经粤北昌乐泷时,即有耳闻。但鳄害之严重,在到达潮州之后,他才真正了解。“初,愈至潮阳,既视事,询吏民疾苦,皆曰:‘郡西湫水有鳄鱼……食民畜产将尽,以是民贫。’”鳄鱼之患,实则比猛虎、长蛇、封豕之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解除民瘼,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韩愈断然采取了措施:“居数日,愈往视之,令判官秦济炮一豚一羊,投之湫水,祝之……”这就是“爱人驯物,施治化于八千里外”的祭鳄行动。为此,韩愈写了《祭鳄鱼文》,文字矫捷凌厉,雄健激昂。一篇檄文,数次围剿,常年困扰百姓的鳄鱼被驱逐,韩愈迅速赢得了百姓的信任。

唐代流行的潜规则是,朝廷大员被贬为地方官佐,一般都不过问当地政务。韩愈的弟子皇甫湜在《韩文公神道碑》中写道:“大官谪为州县,簿不治务。先生临之,若以资迁。”鳄害如此严重,前任官员或无动于衷或束手无策,任其肆虐泛滥。韩愈却不甘老迈,恭谨谦逊,恪尽职守。《韩昌黎文集》中,共收有五篇“祭神文”,韩愈之砥砺勤勉,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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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在潮州还有修堤凿渠之举。《海阳县志·堤防》引陈珏《修堤策》曰,北堤“筑自唐韩文公”。潮州磷溪镇有一道水渠叫金沙溪,当地传说是韩愈命人开凿的。清澈的渠水,至今仍在滋润着两岸的田畴。碧堤芳草,遏拒洪流;银渠稻海,扬波叠翠。潺潺的水声,奔涌的水流,千百年来,似乎在不断地诉说着韩愈当年奖劝农桑的功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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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舫散文》

李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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