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春雨
每逢年节,人们总会想起些许往事或者亲人,这不又快过年了,人们又将把新桃换旧符。
应该是公元一千九百六十七年的一个冬天。老姚头,鳏寡孤独,晨起喜欢在村中遛弯,顺手捡点没人要的东西。他身高一米七八,圆头大脸上满是地垅沟,五十有余,但身体很结实,百十来斤的肥猪,一个人三扯五拉就能放倒。村里人很敬畏他,因为他为人敦厚,可脾气一旦上就象一杆梭枪,那也是因为万岁军精神所赐,因此,很多心术不正之人怕招惹上麻烦,都敬而远之。
年关渐近,北大荒这片冰土上的小乡村,叫五顶山村,也是方圆几十里地的一个文化政治中心。
冬腊月的寒风夹杂着刀片般飘雪,狂野肆虐地扫荡这里。村里大街小巷的墙上不知贴了多少大字报、小字报,有黄的、粉的、红的…被风雪撕扯下来,挂在电线上飘舞,落在壕沟里颤抖。这些纸上总是一遍遍写着"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要将…进行到底!"
老姚头一边走,一边收捡这满街飞巻大小不等的纸片,在他眼里,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三八线”上的弹片和硝烟,可内心又感觉比那些东西更可怕、可憎。于是,不知是为自已壮胆,还是想抒发自已内心郁闷,他嘴里不知不觉哼出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就像有了昔日的激情,和对未来生活的渴望。
他捡着、想着,很快就走到了邻居家门口。他习惯地停住了脚步,向四周望了望,想看今天会不会又有什么"风暴造反团"的人过来。看着看着,他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仿佛看见了美国大兵。
村里人都知道他沒读过几天书,可他总对人们说:我斗大字能装一麻袋。不过,对人起码的尊重和道德底线他是从不含糊的。
这年关时节,家家做年货,包粘豆包,杀家鸡、扫尘、贴春联、对子,男孩換个裤头,女孩两条辨子上又多了几圈新的红头绳。
可此刻,老姚头怔怔地站在邻居门口,眼睛睁得吓人,他没有看到应有的节日喜庆气氛,却发现邻居家门框上竟贴着一副白纸门对。
这大过年的,邻居家一沒丧父二没丧妻,好端端地怎么就贴上这鬼东西啊?老姚头满肚子气,他颠着碎步跑过去想探个究竟。
门前,几个风华正茂的男人女人,手持宝书正在宣讲邻居家的罪状:“……此人罪大恶极,反对……,走资派……”
老姚头听着听着,开始还压着自已的脾气,渐渐地感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象颗邪恶的子弹,每个举动都像朝着“三八线”上的战士示威。
村里人听到这边的吵嚷声,徐徐聚拢过来,谁说了什么,谁也不敢说清楚。还是有位知情人说了:“这家老人,不是为别的,这不过年了嘛,按风俗在门上贴了门神钟馗,反动了嘛!散了吧!散了吧!”
此时,老姚头真地忍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到邻居家门口,几乎在吼叫:“都滚一边去,这里有我在,看你等敢来?”
戴红袖标的男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其实,在这巴掌大的小村镇出了这种大事,革委会很快会知道的,弄不好就戴上什么现行反革命分子或者其它什么罪名,被绳之以法。
可这老头姚要说来了劲,他可不让邪。他怀抱一捆报纸,犹如抱了捆炸药包,像个勇士一样,内心隐约有种正义力量!他大声斥喝,真让人心惊肉跳,恐怕沾事的人开始退闪。
这功夫,也很巧,实然来了位公安特派员,像是来调停的。只见他手举着一把老毛瑟手枪,对着老姚头吆五喝六。也许老姚头从打在抗美援朝战场给军首长当警卫员时,就有种保护首长和自卫的求生本能,说迟时那时快,只用一个小擒拿,那小手枪就到了老姚头手中。
老姚头握着手枪,对周围的村民喊道:“我邻居何罪之有?求和平、保平安是我们百姓愿望,除妖降魔是人间正义!我老姚头,头上有个眼,比军首长小不点儿!”
说着说着,他便把特派员的手枪抛出丈余远……
村民散了,他们嘴里都说:“这是真门神!能守国门,更能守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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