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某个秋天,我在外与老姊妹们聚餐席间,发现作为餐后水果的,并非千篇一律的西瓜或橙子,而是去皮切成薄片的甘蔗。直接用手拈来吃,随着那流进口中的丰盈汁水,记忆的帷幕缓缓拉开……
甘蔗的写法很多,甘,指其味,可忽略不计。而“蔗”字,在《楚辞·招魂》里写作“柘”。这不免让人感到很意外,明明甘蔗就不能算是一种树木,却占用了“柘”这样一个很有树木感的名字。据个人猜想,柘也好,蔗也罢,这种从印度传来的禾本科草本植物,或许是早期的音译字吧。
别看甘蔗的模样,长长扭扭,很有些丑陋,但刨去皮了的它们,吃起来又甜又鲜又爽脆。咬嚼时,甘美的汁水在喉咙里打转,“咕咚咕咚”一口口咽下,在儿时的我看来,简直就是世上至为诱惑的东西。
不少时候,喜欢一种食物,不仅是因为其美味,更多的还是怀念那些流逝的时光。
记得当年的老屋附近,只要秋风一过,斜对面的路口处,便会照例摆出个甘蔗摊。一根根竹竿般的甘蔗,斜靠在斑驳的墙上,阳光均匀地涂抹其上,将灰褐色的影子妥帖地紧附其身后。甘蔗旁,还有一个扎眼地站着那,于秋风里等待生意的摊贩。
当时我对甘蔗的喜爱,到了完全痴迷的程度,每每路过甘蔗摊前就不走了。双眼直直地盯着一支支红皮、青皮,如此美好、充满诱惑的甘蔗,舌尖蠢蠢欲动,涎水四涌不息……总会拽着外婆央求她买一根尝尝。
但在水果异常稀罕的年月,几乎节俭了一辈子的外婆,通常不会满足我的要求。唯有一次,无论她如何连拖带拉,馋狠了的我就是不走,反而哭着赖倒在地上……无奈之下,外婆总算让我一偿心愿。
回家后,因没有专用的刨子,外婆先用菜刀把甘蔗节头部分处理平滑,随后一刀一刀将甘蔗去皮。瞧着老人家用布满褶皱的手,握着刀缓慢而吃力地挥动着,好不容易将甘蔗打理白净后,从中间一劈为四,再切成一寸长短的小段。用水洗净,分给家里的孩子。
一根甘蔗,根部是最甜的,只是太硬。中间次之,且吃起来不费劲。梢头最差,不仅很淡且没啥甜味。故而分甘蔗时,中间几段就成了我们争相抢夺的重点。到手后,上下牙默契配合,缓慢而尽情地咀嚼压榨出那天然“糖水”,一滴一滴淌进咽喉,滋润着干涸的胃,淋漓尽致地唤醒全身细胞。
直到进入口腔的甘蔗,几乎被两排牙齿挤得毫无水分时,才“噗噗”吐出皮渣,划成一个弧度,翻滚着,不慌不忙地落在面前摆的盆中。
要说尽情吃甘蔗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得去祖母家(来往亲朋较多),等到有客登门时,那属于长辈带给孩子们的“好东西”之一。
印象中,每每遇上这等美事,祖母会抱着一盆削了皮的甘蔗,给孙辈挨个分送解馋……很快,屋内便响起一片“嘎吱嘎吱”啃咬甘蔗的声音。
祖母自己则拢着两只粗糙的手掌,蹒跚着挪坐到角落,微笑着看着孙儿、孙女们吃。那笑容里,似乎有股朴素、温暖、清甜的力量,能让人清晰感知,却无法言语。
成年后的我,依旧对甘蔗一往情深,将其视为秋冬常备之物。每当闲暇时,顺手拿起一节,随性自然地啃起来。让味蕾陶醉于这份赛过玉露琼浆的甘美之余,过往的一些老时光,也在此最安逸的时候,好似一幅画般悄悄地挂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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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蕙利
编辑:张 理
责编:廖且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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