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连续留教毕业年级的第五个年头。年年换新生,已到中年的我年年忐忑:我能否在这关键的一年里被孩子们接受并喜欢?我把忧虑表达给一位年轻班主任,她说:放心吧苏老师,你一定是孩子们喜欢的那一款!我有些恍惚了:现在的我是哪一款呢?

年近45岁,额上已添华发,皱纹渐渐蔓上眼角。从样貌上来看,我已经不再具备能让孩子们赏心悦目的“姿”质了。如有机会参加各种比赛也毫无疑问会被归到中年组,今年教研室出台新的政策:除了首席教师、教研组长、集备组长和40岁以下的年轻教师,其他教师可以不再承担区里的集体教研任务。一直奋斗在教研前线的我,为各种教研任务忙碌、纠结时,也曾经羡慕那些可以不参加教研的教师。而如今,这样的“福利”却让我产生如此大的失落感:步入中年,就这么被赤裸裸地“嫌弃”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的孩子们会如何定义我呢?和蔼?慈祥?有经验的老教师?我想到了今年毕业的那批学生,他们又是如何定义我的呢?

这个班的学生学习习惯不太好,进取劲头不太高。自习课上,教室里鸦雀无声,走廊里,站了一排拿着语文课本背课文的孩子,他们超过约定时间没有完成背诵任务。其实,他们的背诵能力很好,只是更容易向懒惰屈服。站在对面的我表情严肃,眼神犀利。心想,当务之急是培养这群孩子的学习习惯,加强基础落实。这个过程鲜有和蔼慈祥可言,这场博弈我必须赢。

当然,我的表情也不会一直都严肃、坚决。有一个身材庞大的男孩子,在学习上一直存在比较大的困难。我发现他写字特别仔细。于是,我开始在作文课上为他点赞,肯定他写字时为了保持字迹干净而在小拇指下垫一张纸的做法,告诉他班里一半学生的书写不如他。他先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着:“那是必须的……”

下了课我单独跟他交流,问他作文有没有困难,他真诚地跟我说不太会写。我知道他喜欢踢足球,就问他能不能把自己喜欢踢足球的原因以及印象最深的一次比赛用文字叙述下来,他说可以。我要求他只要能把作文写完整、写够500字,就算优秀。后来,我们一起修改了作文,他很高兴。我想让他明白:看起来困难的事情,分解成几个阶段来做就简单多了。初三一年,他的语文成绩都在稳步提升。

9月的运动会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班里为开幕式的展示方式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我认为展示可以简单一些,没必要花费太多时间准备。可班委们找到我说:前两年开幕式准备得都很简单,这是初中最后一次展示,他们不想留有遗憾,想在这次展示中表现一次。他们坚定的眼神感动了我,孩子们愿意用自己的努力改变全班在全校师生心中不好的印象,多么难能可贵啊。于是我让他们放手去准备。后来,我们确实花了很多时间,为了保证效果,甚至拿出语文课和写语文作业的时间来学习和排练。但是,当看到开幕式场上孩子们热情洋溢的笑脸、整个班级激情昂扬的士气,听到同事们真诚的赞美时,我们感觉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当然,我也有温情的一面。期中考试之后的那次家长会,家长们悉数到场,孩子们插空坐在家长旁边,教室里满满当当。那次家长会主题为“努力,遇见了更好的自己”。这半个学期里,从班级常规、精神面貌再到学习成绩,孩子们都取得了很大进步。当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家长们用雷鸣般的掌声肯定了孩子们的努力。我也倡议孩子们把掌声送给家长,因为考试从来都不是孩子们单打独斗的战役。后来,学生纷纷站起来总结取得进步的原因,共同修订了班级目标和班级常规。我们一起展望:努力,定能在未来遇到更好的自己。那次,我们都笑得特别开心。

想着想着,我豁然开朗:其实,定义一名教师的从来都不是年龄。我是怎样的教师,也许与我的个性有关,但最关键的是取决于学生需要怎样的领路人。学生发展的需求在变化,我又怎能被时间定格呢?想到这里,我释然了:因为对学生的这份在意,无论多少岁,我一直都会是自己最好的样子。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济南兴济中学)

《中国教育报》2024年12月02日 第04版

作者:苏召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