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乌克兰平民尤科夫冒着死亡危险,在乌东战场搜寻躺在角落里的士兵尸体。这些尸体不管穿乌克兰军服还是俄罗斯军服,都被他找回来,或者交给乌方,或者交给俄方。
这样,死者就能回到自己的家,葬埋在家乡的土地上。
当别人问他这样做的意义时,尤科夫回答说:“我们必须记住自己是人,而死者也是有权利的。”
前两天,那篇写俄乌战场收尸人的文字,在读者中引起很多的反馈。
北京的刘峰留言说:“刚才试着把自己带入这个收尸人的角色,但我承认我胆怯了。仅仅想了想就害怕了。人跟人真的不一样,有的人心怀大爱,无所畏惧,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天使降世,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了这些事?”
一个长沙的读者留言说:“这个乌克兰人做的是了不起的事,即使是死者也有尊严。”
是的,死者不仅有权利,而且有尊严,即使是死者的尊严,也不容践踏,也应该受到尊重。
如果认真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尊重活人之尊严的人,也会尊重死者之尊荣。
就像这个乌克兰收尸人,他之所以坚持做这件事,既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活人的关心,为了给死者之亲属带来安慰。
很多人都听说过上海奇女子江小燕的故事。江小燕高中毕业那年,她的俄语老师柴慧敏遭到学校批判。柴慧敏的学生们纷纷揭发她的问题,与柴老师划清界限。唯独江小燕站出来为老师说话,为保护她的尊严而抗争。为此,江小燕被认定政治有问题,失去上大学的机会。
1966年9月,著名翻译家傅雷和妻子朱梅馥因不堪迫害,双双自杀。当时,傅雷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北京劳改,而其他亲属因为怕受牵连,不愿认领傅雷夫妇的火化后的骨灰。江小燕听说这件事后,找到殡仪馆,冒称是傅雷的干女儿,把傅雷夫妇的骨灰领走。傅雷夫妇的骨灰先是保存在江小燕自己家中,后来又存放到一处公墓,直至多年后交到傅雷儿子的手中。
1997年,傅雷二儿子傅敏经过多方寻找,终于见到江小燕,希望能够表达全家人的谢意,被江小燕婉言拒绝。她最终只收下一张傅雷大儿子傅聪钢琴演奏会的门票。欣赏完傅聪的演奏以后,她便平静的消失在人海之中。
二
人死如灯灭,这是中国人常说的一句话。口里这样说,心里也这样认为吗?
如果人们从心里赞同这句话,那么便不会那么在乎死后的尊严了。
前些天,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我在书店里翻阅了日本作家青木新门的《纳棺夫日记》一书。纳棺夫又称入殓师,即负责敛葬事宜的礼仪师。
青木新门于日本名校早稻田大学辍学后,因生活所迫,选择了入殓师这一行业。应死者亲属要求,对死者的尸体清洗、穿衣,使其体面地躺在棺椁里,得到人们的缅怀和纪念。
由于他对死者细心的照顾,赢得人们的敬意。甚至有老人向他提出,等到自己去世的时候,也能得到他的照料。
人们为什么如此在意亲人死后的尊荣?老人为什么希望在死后能得到一个信得过的入殓师的关照?就像活着应该得到尊重一样,人离开这个世界也是有尊严的,死后也应该受到尊重。
我参加过几次追思礼拜。在和死者告别的仪式上,亲人们虽然有伤心,但因为那永生的应许,更有安慰和盼望。伴随着赞美诗的旋律,在死者的脸上,我看到了安详和荣美。
《纳棺夫日记》中写道:“人都想死得美丽,但都不清楚到底怎样才算死得美丽。是没有痛苦地死去,还是不该给别人添麻烦地死去?或者说,是死后的肉体形态美丽,还是死的形式好看些?”
一个医学机构的教授向青木新门提到,向该机构捐献遗体的人中,百分之五十是基 督徒,而他们在本地的宗教信徒中占的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一。
对于这一现象,青木新门和那位教授一样感到奇怪。
青木新门不知道,这些人有重生的确据。他们愿意在这个世界尽心去爱,而透过死之门,有一个更美的国为他们预备。
当人不明白生命之意义,不知道死后之审判,便会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
忽然想起那个殡 仪馆倒卖尸体的事,他们既然粗暴践踏死者之尊严,活人之尊严在眼里又算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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