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医科大学的生命科学馆入口处,有一张特殊的“合影”。
两具人体骨骼标本并排而立,他们被安放在一起,过往人众多,却都安静肃穆。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或许感到害怕,但当真正了解他们背后的故事时,人们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父母的忙碌
自打李向新有记忆开始,他就非常独立自主。自己吃饭,自己学习,自己睡觉。
倒也不是说父母有多狠心,是因为父母实在太忙了。
他们都在医院工作,父亲在神经外科,母亲在妇产科,两人能闲下来的时间很少,甚至聚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
吃饭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家里几乎不怎么生火,大多都是吃食堂。
李秉权、胡素秋夫妇在珠海合影
偶尔的一起在家吃饭,明明应该是温馨和谐的氛围,却被父母搞得像学术会议一样。
他们互相交流,说自己收了什么病人,要怎样处理等等。
每当这个时候,李向新都埋头默默扒饭,毕竟这些东西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了。
一开始,李向新还不理解这种相处模式,后来,他终于懂得了父母之间特别的爱情。
门不当户不对
李秉权和胡素秋相识于云大医学院,也就是现如今的昆明医科大学。
从两人的条件来看,他们几乎门不当户不对,并不是彼此长辈心中的好人选。
胡素秋是护国战争名将胡瑛的女儿,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没吃过什么苦,一路顺顺利利读到大学。
胡素秋年轻时
由于长时间接受高等教育,胡素秋的思想非常新潮,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份事业的同时,还能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
不过,在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婚姻都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胡素秋的话,许多人也就听听而已,上门说亲的,那是一茬又一茬。
毫无疑问,以胡素秋的家世条件,男方出身自然不会差,但胡素秋却总也不答应。
上世纪40年代云大医学院实验楼——澄农馆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对方胸怀大志,自强不息,是她的理想伴侣。但是,论及家世,胡素秋长辈都皱起了眉头。
李秉权,也是云大医学院的学生,他比胡素秋高两级,与其他学生不同,李秉权走到这一步,靠的全是优异的成绩和坚强的毅力。
他家中穷困,父母先后因病逝世,无力挽救的李秉权,就此种下了从医的决心。兄嫂织布卖布,供着李秉权读到了高中毕业。
李秉权
李秉权很争气,他成绩优秀,考上了云大医学院,靠贷学金和奖学金读完了书。
在校期间,他遇见了自己倾心的女孩——胡素秋。两人都对医学有着强烈的追求,他们的交流触及灵魂,不需多言,所以他们也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其实胡素秋父母原本是不同意的,但他们也算开明,只是担心女儿以后日子过得不好。
李秉权
在胡素秋的坚持下,他们最终还是为两人送上了祝福。
在李秉权毕业后,他将一年实习得到的工资省下来给胡素秋买了一只派克钢笔。
这个礼物非同一般,因为李秉权珍而重之地向她求了婚。
李秉权、胡素秋结婚照
特殊的夫妻
胡素秋满口答应,两人就此皆为夫妻,共同迈入医学领域,成为了一对模范夫妻。
新中国成立后,两人都是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被聘到母校的附属医院,成为了新中国的首批医师。
从此以后,两人就再没有离开过医学领域。
身为医生,两人平日里忙得是脚不沾地,和儿子李向新印象中的一样,两人聚少离多。
李秉权在神经外科忙,胡素秋就在妇产科忙。
尽管这样,两人的感情始终如一,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用说,对方就这么懂了。
李秉权在做手术
不过,就算是医生,也经常会有无力的时候。
胡素秋做过子宫切除手术,身为妇产科医生,胡素秋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不幸的是,在手术中她一度大出血休克,生命危在旦夕。
然而,这场手术却是胡素秋自己扛下来的。
胡素秋早年工作照
虽然在同一家医院,可李秉权就在神外,抢救着一位病人。
他不能分心,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妻子的情况,他也只能记挂在心里,下了手术后第一时间赶去妇产科。
第一次危机时刻李秉权没在妻子身边,年老之后,胡素秋不小心跌倒至脑出血。
李秉权、胡素秋夫妇在家中合影
情况危急时,将近70岁高龄的李秉权放心不下,亲自操刀手术,硬生生将妻子给拉了回来。
他们相伴一生,也为医学事业奉献了一生。可这还不够,晚年时,他们又做出了一项惊人的决定。
在自己走后,将遗体无偿捐献。
李秉权、胡素秋出游
遗体捐献
当写下这样的内容后,家里一些亲人极力反对,别人都称入土为安,捐献遗体,就好像是“不得安宁”。
可李秉权说,这个决定是自己早就考虑好的,他的大学时期资源并不多,尤其是教学的标本,极其珍贵,求而不得。
可他们是医生,要治病救人,不了解人体构造,怎么能救人呢?
胡素秋遗嘱
所以在大学时期,他们甚至冒着日军随时可能出现的轰炸,去乱葬岗找无名尸骨做标本。
那个时候有无名尸骨,现在呢?如果自己不做,别人不做,医学研究又该怎样进行下去。
他做了一辈子医生,只希望在死后,自己在医学上的贡献,可以帮助后来的病人少受些痛苦。
李秉权80余岁高龄坐诊时的工作卡
亲人即使难受,却也决定尊重他们的意愿。
2005年3月,李秉权教授逝世,家人按照嘱托,不办丧事,将其遗体无偿捐赠给昆明医科大学。
李秉权走了,相伴一生的胡素秋泪流满面,她婉拒了孩子们的邀请,还是决定自己在原来的房屋中生活。
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过,就像是李秉权还在身边。
2015年冬天,胡素秋教授逝世,她在遗嘱上写下了自己的规划,肝肾、眼角膜等有用的器官捐给有需要的病人,最后送去解剖,成为骨骼标本,以供教学。
“生为医学教授,死为无语良师”。这是学校对他们人生的注解。
胡素秋自愿捐献遗体荣誉证书
重逢
夫妻分别十四年后,2019年9月,昆明医科大学生命科学馆举行骨骼标本捐献仪式,在仪式上,两具骨骼标本并肩而立,他们就是李秉权和胡素秋。
他们又重逢了,在母校,一如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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