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桥集镇位于京山市西部,距市区20公里,当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小街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又是当时罗桥管理区驻地,辐射周边十几个大队。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街在两座山岭之间依坡而建,东西向呈一条线摆开,以罗家桥为界,桥西称为上街,桥东则为下街。两边弯弯曲曲地分布着缝纫社、铁匠铺、餐馆、剃头铺、食品站等一些小店。这些店子多的是有本事的手艺人。
街上的铁匠铺有三台炉子,并排的三间小屋各有三位师傅带着三个徒弟打铁。师傅挥小锤,徒弟抡大锤带拉风箱。主要是为各生产队的农户打造镰刀、斧头、耙齿、挖锄等农具和生活用具。一位师傅姓孙,是陈塆大队人,满脸的络腮胡子。另两位师傅一个姓王,一个姓蒋。蒋师傅就是小街下街人,人聪明能干,喜欢看报纸,每天叮叮当当地干一阵活后,总会跑到对面的邮政所拿一张报纸坐在铁匠铺门口看上一阵,有时还把报上的新闻读给旁人听。
小街上还有一家缝纫铺,五六台缝纫机为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做衣服,正式名字叫缝纫社,但乡亲们都管缝纫社叫机器铺。可能是为了区分手工做衣服吧!缝纫社里的负责人姓刘,是离小街十多里地的黄塆大队人。大人们都喊他刘裁缝,身材魁梧,红脸膛。刘裁缝裁衣服时,先将布料在案板上铺平,再含一大口水对着布料喷一遍,然后拿放有火炭的熨斗将布料熨得直冒热气,布料熨平展后,再用粉饼划线,最后才开始裁剪。
有一天,我母亲叫我大哥去拿做好了的衣服。大哥那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也不懂事。进门就大口大气地喊道:“刘裁缝,我来拿衣服。”刘师傅一来是想跟我大哥开个玩笑,二来也是想教导一下这少不更事的孩子。就故意虎着脸说:“我不做你们三队的衣服。”大哥一下子尴尬地杵在那儿,不知所措。刘师傅看他那窘迫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随即把衣服给了他。
记得当时小街上的食品站有个女的姓何,二十三四岁,高高的,壮壮的,很有一把力气。街上的人都喊她小何。小何有一大本事,会杀猪。女的杀猪不仅在当时,就是现在也是稀奇。小何一般在下午一点多钟杀猪,正是孩子们上学的时间,我们又路过食品站,所以经常在那里看热闹。
只见小何用专门套猪的套杆将猪的脖颈套住往外拉,在食品站当炊事员,为小何打下手的铜金爹在后面推。把猪拉出来后,小何再抓住一只猪耳朵,丢开套杆,再腾出一只手,抓起猪的一条前腿,铜金爹扯住猪的尾巴和一只后腿,两个人一起“呼”地一下子将猪提起来,侧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并排放着的两条长板凳上,铜金爹紧紧地拉住两条后腿,同时用右肘抵住猪的屁股,使猪动弹不得。小何用右膝盖死死地顶住猪的颈部,左手扳住猪的下颚,右手操起杀猪刀,对着猪的咽喉,一刀捅下去,鲜红的猪血喷薄而出,冲到了放在板凳下的脸盆里……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下街的云英婶娘对小何赞不绝口:“小何啊,你真了不起哟,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你还会杀猪哦!”
街上理发的最早是一位姓罗的师傅,叫罗昌义,街东头陈家塆人。后来街西杨家塆一个姓杨的师傅在饮食社旁边搭了一间木板房,在那儿理发。杨师傅是个聋哑人,都喊他哑巴。哑巴做事过细,待人和气,生意做得不错。一直到现在,他还在小街上理发,只是几十年的理发生涯让他的后背驼得更厉害了。
那时的饮食社我们叫“馆子”。只有四五个人,一位年纪较长的师傅姓蒋,就是铁匠铺蒋师傅的父亲,年纪轻一些的师傅,个子高高的,姓孟。还有一个女师傅,说一口河南话,对每一个来上馆子的人都挺和气。卖票收钱的是一位叫娴姑的年轻姑娘,长得白白净净,不笑不开口,挺招人喜欢。
说的是馆子,却只做白案。除了下面条就是包子、馒头和油条、油饼。肉包子才五分钱一个。油饼的中间有一个小孔,人们吃的时候会拿一根筷子穿在小孔中,这样可以转着吃。
油条我们叫油馃子,还记得一些老婆婆和大婶吃了油馃子后,会将手上沾的油迹抹在梳着发髻的头发上,相当于是润发了。还有的人喜欢将油馃子撕成几小节煮着吃,碗里放一点砂糖,将煮得冒着热气的油馃子连汤一起盛到碗里,边吃边搅拌,隔老远就能闻到油馃子的香气。那时的我,觉得煮油馃子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了。
如今再回小街,那些手艺人大都不在了。铁匠铺、馆子、缝纫社连房子都看不到了,当年的砖瓦房已被一栋栋漂亮的楼房所代替,再也听不到铁匠铺里的叮当声,也闻不到饮食社里炸油馃子的香味了。但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小街上的那些手艺人给我们留下的浓浓的乡愁,还有温馨的记忆。
(来源:极目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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