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芬今年53岁,是村里少有的“高薪保姆”。她在城里的一户人家里做事,月薪8000块,这在村里人看来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每次回家,街坊邻居见了她,总爱打趣:“玉芬啊,你这工作真是捡着了,伺候人还能拿这么多钱,干几年回来盖楼房都够了吧!”
刘玉芬每次听到这些话,嘴上只是笑着应两句:“哪有那么容易啊,挣钱都得靠命换。”但心里,却一直有些说不出口的苦。
她在李家干了不到半年。李家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条件好,住的是别墅。男主人李老板五十多岁,是个生意人,平时话不多;女主人赵太太年纪比丈夫小十几岁,养尊处优,家里请了三个保姆。刘玉芬主要负责照顾李老板的母亲,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当初面试的时候,赵太太再三强调,老太太身体不好,需要人全方位伺候,工资高但工作辛苦。刘玉芬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毕竟,她丈夫早些年病逝,儿子上了大学,家里就靠她一个人赚钱。8000块的工资,对她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最初的日子,虽然累,但刘玉芬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老太太卧病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人伺候。刘玉芬每天早起帮老太太擦身、换尿布,洗衣做饭,还要陪老太太聊天。赵太太不常在家,但每次回来都会检查卫生,甚至用白手套抹家具上的灰,发现一点问题就冷着脸说:“玉芬啊,工资这么高,活儿不能出差错,知道吗?”
刘玉芬满口答应,不敢有丝毫怠慢。她想着,吃点苦没什么,只要把钱挣到,儿子读书的费用就有了。
可她没想到,这份工作里的苦,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玉芬渐渐摸清了老太太的脾气。老太太年纪大了,又长期卧床,脾气变得像个小孩似的,稍不如意就发火。有一次,刘玉芬忙着做午饭,忘了提前给老太太端热水,老太太当场哭闹,指着刘玉芬骂:“你这人心粗,我活得这样,怎么还不让我舒舒服服地过一天?”
刘玉芬被骂得满脸通红,只能低头道歉。她心里委屈,可想想8000块的工资,还是忍了下来。
真正让她受不了的,是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护理工作变得更加繁重。最开始只是换尿布和简单的擦身,但后来,老太太因为长期卧床,身上起了褥疮。医生说,需要每天给老太太翻身、清洗伤口,避免感染。
赵太太把这活儿直接交给了刘玉芬:“这事儿医院做一次好几百,你每天照顾着点就行。咱们的工资可是高标准,能干好吧?”刘玉芬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第一次给老太太清理伤口,刘玉芬差点吐出来。伤口处发出刺鼻的气味,脓水混着血流出来,老太太疼得直喊。刘玉芬手忙脚乱地擦洗,心里翻江倒海——她从没想过,这活儿会这么难干。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都要给老太太清理伤口、擦身、翻身,忙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每次清理完,她总是累得瘫在椅子上,双手酸痛,鼻子里却还残留着那股刺鼻的气味。她有时候忍不住偷偷掉眼泪,想着自己明明也五十多岁了,却还要伺候别人到这种地步,心里别提有多苦。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老太太又开始闹情绪,一会儿嫌水不够热,一会儿嫌毛巾太硬,最后甚至把水盆踢翻了。刘玉芬弯腰去收拾的时候,赵太太从楼上下来,看到满地的水,语气尖刻:“玉芬啊,你干活能不能用点心?家里请你是干什么的?地弄湿了,万一我摔了,你赔得起吗?”
刘玉芬那一瞬间觉得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呼吸都难受。她抬起头,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赵太太,不是我不用心,是我实在干不下去了!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每天给人擦身子、清理伤口,身上累得要散架,心里也受不了。这钱再多,我也不想干了!”
赵太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刘玉芬会当面发火。可她还是冷冷地说:“玉芬,你别忘了,是你自己签的合同,这活儿没干满半年,你想走也得赔违约金。”
刘玉芬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她知道,这8000块的工资固然高,但真要赔违约金,她这一段时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心里一片冰凉。
刘玉芬那晚回到自己住的小房间,坐在床边发呆。赵太太的那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走也走不了,不走又心里憋屈。她想起丈夫过世后,自己一个人顶着家里大半的经济压力,起早贪黑,干过地里活,也给人当过钟点工。可这些年下来,还没哪份活儿让她觉得这么折磨。
第二天一早,她想通了,哪怕赔钱,她也不能继续这么干下去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行李,拎着大包小包离开了李家。走出那栋别墅时,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这阵子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回到村里,街坊邻居得知她辞了这份“高薪工作”,都觉得不可思议:“玉芬啊,你咋想的?8000块呢,干啥能比这工资高?”刘玉芬只是苦笑着说:“钱再多,也得有命挣啊。”
后来,她找了份轻松点的工作,在附近一家饭店做后厨帮工,每个月工资虽然只有4000块,但干得踏实,心里也舒服。她用挣来的钱支持儿子完成了学业,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渐渐安稳下来。
有时候她想起那段给人擦身、清理伤口的日子,还是会觉得一阵恶心,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一味地忍下去,而是选择了尊重自己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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