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界有条给导演的铁律:永远不要拿自己的钱拍电影。
拍电影很贵的,哪怕成本再低的小片子也够卖套房了。如果我们把电影当成生意而不是艺术创作来看的话,它成本高、风险大、不确定因素多,任何个人投资者都不该掺和。
但架不住总有入为了理想往坑里跳。
最近这样的片子就不少:弗朗西斯·科波拉,八十多岁的人,一辈子的积蓄,只为自己惦记了五十年的梦——《大都会》;《749局》本质上是个烂尾局,投资方撤离后,导演陆川苦撑多年,靠拍广告和电视剧凑足了巨大的资金缺口;《里斯本丸沉没》的导演方励也卖房拍片,只为把萦绕心头的故事讲给全世界。
我们还想起80年代初,日本音乐人佐田雅志(上点岁数的应该记得当年姜昆曾在相声中学唱过他的《男子汉宣言》,年轻人也能在韩寒的《乘风破浪》中听到此曲的改编版)来到中国,与央视合作拍摄一部关于长江的纪录片。
这次合作孕育了当年验炙入口的纪录片《话说长江》,却也让佐田雅志背上28亿日元巨债,他自己剪辑的版本(《长江》)在日本上映后只收回5亿票房。佐田雅志花了30年,开了3500场演唱会,直到快60岁才把债还清。
导演自掏腰包拍电影,最常见的一种结局是:倾家荡产,然后我赔了。
赔了还能怎么办?破产呗!
没什么可怕的,真的。事实上科波拉已经为拍电影破过三次产了。
头一次是在80年代初。1981年,科波拉的《旧爱新欢》票房失利,该片制作成本高达2600万美元(那可是四十多年前),票房才刚过60万!
一部音乐爱情片不该花这么多,更不该只卖这么少,但一切都是科波拉自己作的。本来米高梅打算投资,他嫌钱少。可手头的钱又不够——不久之前,科波拉买了块地,建起自己的摄影棚,打算大干一场。
钱不够没事,咱贷款。
科波拉从曼哈顿一家银行借了好几百万,又拉了个打高尔夫球认识的加拿大房地产商当冤大头。
贷款拍片也就罢了,他还不知道节俭,怎么铺张怎么来,怎么费事怎么来,导致严重超支,而这种极度个人化的花架子显然也吸引不了观众。
更要命的是,影片上映前夕,科波拉跟负责发行的派拉蒙彻底闹掰,导致人家临阵退出,最后只有41家影院上映了《旧爱新欢》,否则也不至于这么惨。
1983年,科波拉向法院申请破产。为了抵债,他只能把刚建好还没捂热乎的片场卖给了那个加拿大人。
这只是开头。整个80年代,科波拉的“赔钱货”几乎一部接一部:《斗鱼》《棉花俱乐部》《石花园》《创业先锋》……虽说这几次坑的是别人,但科波拉和他的电影公司“西洋镜”(Zoetrope)的财政形势也愈发严峻。加上之前没还清的债,1990年,科波拉再次破产。
又破产了怎么办?拍《教父3》呗!
科波拉在《教父3》片场
作为影迷,我们的心情很复杂。
如果没有科波拉的窒息操作,此片很可能根本不会问世,他自己也曾表示过拍《教父3》纯粹是因为缺钱。好在,当大师认认真真搞钱时还是很靠谱的。《教父3》赚了不少。
然而——现在你将见识到金融工具的可怕,你将明白借钱拍电影的危险性堪比杠杆进股市。当初科波拉欠银行的那笔债务,后来由他的长期合作伙伴,制片人弗雷德·鲁斯接手,经过近十年的“利滚利”之后,到1992年,总额已经高达7100万美元!
1992年6月,科波拉第三次申请破产。好在几个月之后他的《惊情四百年》上映,票房大卖,大师又挺过来了。
也差不多是从这时开始,科波拉逐渐远离电影,专心打理自己的葡萄酒庄园去了。他从1975年开始进入酿酒业,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扩张和收购,已经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红酒帝国。
然而,2021年,科波拉把手里最主要最赚钱的酒庄作价1.2亿美元卖了,你没猜错,全部用来拍《大都会》。
到目前为止,这部电影的全球票房是870万美元。
与此同时,就在好莱坞,还有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老兄正在呼呼啦啦地烧着自己的钱——凯文·科斯特纳。
90年代中期,他因为《未来水世界》和《邮差》接连两部史诗级票房灾难而淡出江湖,直到几年前才凭借剧集《黄石》东山再起。
然而,他的“史诗瘾”又发作了,居然直接从《黄石》退出,开始筹划宏伟的西部史诗《地平线:美国传奇》,由4部电影组成,每部的长度都超过三小时,皆为自编自导自演,以及最要命的,自己掏钱(准确地说是掏一部分)。
今年四部中的两部陆续上映,票房不理想,口碑更不理想。但科斯特纳表示,后两部的制作已经启动。据说他已经砸了3800万美元进去。
而当年奥逊·威尔斯的例子比较特殊。1949年,他自导自演的莎翁戏《奥赛罗》开拍,进组头一天投资人就宣布破产直接跑路。
威尔斯决定自己接过这个烂摊子。但他的钱其实也不够,只好拍到哪算哪。钱花没了就先停机几个月,威尔斯去想办法筹钱,演个《第三人》什么的,挣到钱再接着拍。
这种操作至少重复了三次,导致电影拖了三年才拍完。即便如此也经常因资金困难出乱子,比如说已经把队伍拉到摩洛哥去拍最重头的一场戏,却发现服装没到位,只好把情节改成发生在澡堂子,大家光着拍——这才成就了该片名场面“土耳其浴室谋杀”。
好在《奥赛罗》赢得了1952年的戛纳大奖,在欧洲的票房也不差,威尔斯总算没白费力气(和银子)。
不管怎么说,以上几位都是功成名就、家底挺厚的专业人士,业余爱好者就千万不要模仿了。
可是在2003年,还真有个纯属玩票的美国人自己掏600万美元拍了部电影。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托米·韦素和他的《房间》。
这部本来无人问津的片子,因为“烂片界的《公民凯恩》”之名号,而渐渐吸引到来猎奇的观众,又在大家自发且持续的玩梗中,成为另类邪典,其问世经历也被詹姆斯·弗兰科改编成电影《灾难艺术家》。
不用去看《灾难艺术家》,只要亲眼去看看《房间》,你就会明白:
第一,托米·韦素真的很业余,毫无鼓捣电影的天赋,事实上对他来说,“像精神正常的人一样说话”或者“讲个符合人类逻辑的故事”,都很艰难。
第二,《房间》虽烂,但烂得出神入化,奇趣横生,你将从这部电影中收获别处绝对体验不到的罪恶快感。
但有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汤米·韦素的身世是个谜,他也不像多有钱的人,那600万美元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未完待续)
《完蛋!我掏光家底拍了部电影》完整专题
请见《环球银幕》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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